裂縫那邊,無數影子重疊,呈現往外擠壓的狀態,似乎想穿透屏障,延伸過來,而它們的縫隙裡,大量微光閃爍,“釋放”着黑暗。
韋爾夫的“無形觸手”剛翻閱到這裡,一下凝固不動,彷彿生物遭遇了天敵,人類被槍支抵住了太陽穴。
那“無形觸手”開始顫抖,坐在幾十米外小型卡車內的韋爾夫臉色瞬間變得青白,嘴巴里發出了得得得的聲音。
短暫的醞釀後,他難以遏制地尖叫起來:
“不!
“饒了我吧!”
他猛然將延伸出去的四條“觸手”收了回來,想要脫離那道異常恐怖的縫隙。
這反應是如此之大,如此之劇烈,以至於韋爾夫再也掩蓋不住自己翻閱商見曜記憶的動靜。
“真我教”據點內,正在啃燕麥麪包的商見曜一下頓住。
他感覺腦海內亂糟糟的,彷彿有誰在尖叫。
而覺醒者之間,一旦有了這種實質上的交互,那彼此的存在對雙方來說就不再是秘密。
轉瞬之後,商見曜捕捉到了異常的源頭。
那是位於幾十米外的一股人類意識!
商見曜一邊將燕麥麪包丟回桌子上,一邊側過腦袋,衝着白晨喊道:
“‘六識珠’給我!”
與此同時,他鎖定了那股人類意識,對他使用了“文學青年”。
他初步判斷這是那個軟弱膽小的“末人”領域“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
小型卡車內,剛恢復平靜,打算髮動汽車,脫離這片街區的韋爾夫突然變得沮喪。
他覺得自己很失敗,忍不住在那裡喃喃自語起來:
“生而爲人,我很抱歉……”(注1)
韋爾夫感懷自傷的時候,白晨聽到了商見曜的喊聲。
她沒有猶豫,將手裡拿着的“六識珠”丟了過去。
做出這個動作後,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彷彿終於擺脫了某種不好的體驗。
而商見曜之所以要“六識珠”,而非“生命天使”項鍊,是基於對距離的考量。
“生命天使”項鍊可以直接讓目標心臟驟停,剝奪他的生命,但只能影響四十米範圍內的人類,而“六識珠”在這方面達到了一百二十米。
現在,被商見曜鎖定的目標在六十米到八十米之間!
從另外一方面講,“六識珠”直接的“意識剝奪”不比“心臟驟停”差多少,同樣可以在一擊之內瓦解一名敵人的戰鬥能力。
唯一的問題就是它只能這麼用三次,但商見曜不在乎。
用左手接住“六識珠”後,商見曜毫不猶豫轉動起這串念珠。
和以往需要說出相應能力的名稱纔可以發揮作用不同,現在的“六識珠”融入了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這處佛門聖地的異常氣息,僅僅需要念想和撥動這兩個步驟就可以使用,簡化了不少。
關鍵時刻,不知是哪個商見曜想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我們分別在腦海內想“視覺剝奪”、“聽覺剝奪”、“嗅覺剝奪”、“觸覺剝奪”、“味覺剝奪”和“意識剝奪”,並快速撥動念珠,那最終會是哪個能力被激發?
冷靜理智的商見曜迅速壓制了思維的跳躍,預備着從心底發出“意識剝奪”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手中的“六識珠”變得冰冷。
這不再像是一串木頭製成的念珠,更接近燒製而成的琉璃珠。
商見曜眼前浮現出了青綠色的光芒,光芒內有一幕幕場景幻化而出。
那些場景裡,商見曜成功使用了“六識珠”,剝奪了目標的意識。
然後,他從蔣白棉那裡接過了“生命天使”項鍊,從窗口翻了出去,直奔敵人所在的那片區域。
那裡因爲“末人”領域覺醒者的昏迷,出現了一定的混亂,擅長隱藏的“黃金天平”覺醒者顯現出了自己的身影。
進入四十米範圍的商見曜鎖定了這位女性,直接發動了“生命天使”項鍊的能力。
沒有意外,目標心臟驟停,倒了下去。
商見曜露出笑容,拔出手槍,向着兩名覺醒者的爪牙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的聲音迴盪開來,那些敵人一個接一個失去了生命。
這一幕幕場景轉眼就紛紛破裂,重新凝出了一副畫面。
畫中,商見曜睜開了眼睛。
他的周圍,蔣白棉死於“心臟驟停”,龍悅紅被剝奪了意識,遭亂槍打死,白晨身中數槍,已是進入彌留狀態,格納瓦眼中紅光凝固,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什麼都未曾發現。
這是……冷靜理智的商見曜擡起右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啪!
他臉上一陣劇痛,腦袋眩暈了幾秒又恢復了正常。
這時,他發現自己雖然手握着“六識珠”,但鎖定的人類意識不是幾十米外的敵人,而是近在咫尺的龍悅紅!
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則眼睛半閉,失去了焦距。
他們不知什麼時候拔出了隨身攜帶的“聯合202”,看樣子是準備瞄準商見曜。
“夢遊!”
商見曜瞬間明白了烏戈老闆的真正死因:
他被“噩夢”影響後,進入夢遊狀態,用塑料袋悶死了自己!
另外一邊,格納瓦眼中紅光停滯,彷彿處在別的世界,沒有接收到周圍發生異變的電磁信號。
砰!砰!砰!
商見曜一個矮身,躲過了三位同伴的齊射。
那幾枚子彈打在桌子上,或穿透了出去,鑽入地板,或成爲跳彈,險些傷到屋內的人。
沒有消音的槍聲裡,蔣白棉等人清醒了過來,表情皆有點茫然。
商見曜顧不得去解釋,只能大喊了一聲:
“夢遊!”
聲音迴盪間,他將精神延伸向了幾十米外的街區,試圖再次鎖定那位“末人”領域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
可對方已經轉移了位置,重新掩蓋了自身的意識。
夢遊?蔣白棉眼眸略微轉動,聯想起烏戈老闆的遭遇,很快明白了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己等人不知不覺被“噩夢”影響,進入睡眠狀態,然後開始夢遊,在相應夢境的引導下,攻擊起自身的同伴!
如果不是商見曜及時醒來,除了格納瓦,“舊調小組”恐怕找不出一個完整的人。
而最令蔣白棉心驚的是,自己明明已經讓輔助芯片監控身體狀態,一察覺到自己睡着,就調用生物義肢內的高壓電流強行喚醒,可這次卻沒能產生作用。
“夢遊”時,她的身體狀態雖然和正常還是有一定的不同,但也明顯區別於沉睡。
於是,功能相對簡陋的輔助芯片就無法識別了。
這讓蔣白棉感覺自己是不是有必要從“機械天堂”弄一塊高級點的輔助芯片來提高生物義肢的性能。
念頭電轉間,她沉聲喊道:
“讓自己變得不對稱,然後監督彼此身邊的動靜!”
說話間,本來就右臂“癱瘓”的蔣白棉保持住了左手握槍,瞄準前方的姿態。
她這是要逼出那位有對稱性強迫症的敵人。
要不然,也許很擅長隱匿的對方只要耐得住性子,輕輕鬆鬆就可以找到機會完成刺殺。
——沒和這方面覺醒者打過交道的蔣白棉不確定自己的生物電信號感應會不會被屏蔽。
龍悅紅聞言,一把拉起了右臂的袖子,露出大片鐵黑色。
對他來說,這樣更能發揮機械手臂的各種功能。
而在對稱性強迫症患者眼裡,一邊是人類手臂,一邊是機械造物,屬於不可饒恕的罪行。
白晨同樣挽起了袖子,暗地裡則使用起“鮫人”生物義肢,往門口、窗邊釋放無形的次聲。
她這一方面是想借助聲波的反饋尋找隱藏的敵人,如同簡陋版的聲吶,另一方面是希望對方通過窗口或房門潛入時,不知不覺遭受次聲傷害。
槍聲之後,格納瓦也恢復了正常,他一邊用各種辦法探查起周圍情況,一邊發出了略帶合成感的男中音:
“他們藉助了‘噩夢’的力量,還能扭曲環境裡的電磁信號!”
這包括光線。
“真是謹慎啊,一開始就用出了全力,還好‘六識珠’有隱藏的特異之處,讓我看到了不好的未來。”商見曜站了起來,一手握着念珠,一手拿出了白色的綁帶。
他還沒有找到之前鎖定的那股人類意識。
不過這不妨礙他將自己左邊半個腦袋纏繞起來。
要的就是不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