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粗略算來，喬虎離家已經將近兩年。兩年時間過去，院子裡的小楊樹都長高了吧，不知道爹孃的身體是否依然康健。
懷着激動和忐忑的心情，虎子手指有些顫抖地打開信封，小心翼翼地抽出裡面的信紙。
信紙是有些泛黃的牛皮紙，紙張之上只寫了短短的一句話：孃親病危，望速歸。
這是村子東頭教書匠的筆跡，透過這行字，喬虎彷彿看見父親正在焦急地委託教書匠寫這封家書。
短短的七個字，讀罷像巨鍾轟鳴一樣一遍又一遍地響徹在虎子心間，直敲擊得虎子六神無主，七魂飛散。
信紙脫離了喬虎的手掌，像是葉子脫離了樹枝，打着飄輕輕地落到虎子腳下。
虎子不知道自己的魂是怎麼回來的，他只知道不能再多耽擱一秒，也許那一秒，母親就可能撒手西寰了。
當年柳枝抽芽時的分離，也就成了今生不能逾越的永別。
稟過伍鍾平，伍鍾平一改往日的懶散，揹負雙手說道：“嗯，百善孝爲先，莫要等到子欲孝而親不在時，再追悔莫及。
雖然三年一次的探親機會還沒到，爲師可以破例讓你回去。
可是，從華青山到劉家村這數千裡的距離，你自己回去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你先回去收拾一番，爲師陪你走上一遭吧。”
喬虎聽後一直僵硬的肩膀不禁鬆了一鬆，雖然事情危急，但心裡不像剛纔一樣沒有底了。
不知如何表達心中的感激，喬虎作勢就要跪下，伍鍾平一把攔住，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豈可輕易與人下跪。你快些回去準備吧，我們早點出發。”
“師父，徒兒沒有什麼好準備的，隨時都可以啓程。”
一道赤色光芒在回望峰上空劃過長長的軌跡，向西北方向而去。
在伍鍾平有意加速的情況下，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劉家村已然遙遙在望。
這次回來喬虎不想驚動其他人，只想看母親一眼，因此兩人在村外落下，改爲步行進村。
依然是那道籬笆，依然是那扇木門，這裡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喬虎推開木門，邁開腳步就像屋內跑去，邊跑嘴裡還邊喊道：“娘，我回來了，你的虎子回來了。”
聽到喬虎的喊聲，屋內傳出幾聲咚咚聲響，一個半百男人拉開房門，從屋內探出身來。
只見他戴着一頂破皮小帽，帽子上落滿了塵土，身上的衣服褲子舊得已經有些掉色，亦是沾滿了灰土。
也不過才兩年的時間，他的額頭上就多了五六道皺紋，從帽子邊上露出的頭髮，白色竟然多過了黑色。
老天爺啊，你爲什麼要讓時間在他們身上流逝得那麼快，別人的兩年到他們身上怎麼猶如二十年一般。
男人雖然有些蒼老，但是一雙眼睛仍然炯炯有神，此時眼珠內隱隱有淚花在閃動。
喬虎亦有些失控，開口說話聲音已經發顫，“爹，虎子回來了，虎子回來看你們了。”
男人雙手捉住喬虎的肩膀，仔細地打量了喬虎一番，右手輕輕地拍着虎子的後背，肩膀和虎子靠在一起，說道：
“你長高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進去看看你娘吧，她以前一直唸叨你。”
“嗯”，喬虎應了一聲，就趕忙向裡屋走去。
身後的伍鍾平淡淡地笑了笑，平易近人地對喬虎爹小聲說道：“我是孩子的師父，這次陪他一起回來看望你們。老大哥你彆着急，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喬虎爹聽到伍鍾平的介紹，激動地有些說不出話來。在他看來，仙家總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這次說不定他娘真的有救了。
喬虎走進裡屋，看到孃親身上蓋了厚厚的被子，頭上還敷了毛巾，正閉着眼睛躺在炕上。
喬虎輕輕地走近，沒有發出一點聲響，走到炕頭邊上後低聲說道：“娘，我虎子啊，我回來看你了。”
婦人只是閉眼躺在炕上，沒有一點反應。喬虎又喊了幾次，仍然是這樣。
喬虎起身走出房間，拉過喬冬問道：“爹，娘到底得了什麼病。”
“唉，我也不知道你娘到底得了什麼病，事情還要從今年夏天說起。
今年夏天天氣比較熱，你娘她總會去村子外面的小溪洗衣服。
後來有一天你娘回來以後身體就有些不大對勁，先是出虛汗，後來還發起了高燒。
我勸她找個郎中看看，她說只是熱傷風，不礙事的。過幾天也就好了，何必花那個冤枉錢。
可是這高燒一直持續了兩天都沒有退，我就不顧她勸阻，找了個郎中來家裡看了看。
那郎中也是一個蹩腳貨，給了錢卻不辦人事，呸。
他看完後說你娘這只是普通的發燒，因爲天熱的緣故才一直不退，然後給我們開了幾服藥就走了。
我們聽他這麼說心裡也就有底了，以後幾天就按時喂藥給你娘吃。
可是這燒退了，你娘變得有些瘋言瘋語起來，又沒過幾天就躺牀昏迷不起了。
請過很多人看了，都說看不了。唉。”
喬虎聽後不禁皺眉，這種怪病自己也沒有聽過，這可如何是好，於是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伍鍾平，希望他有辦法。
伍鍾平雙手虛空壓了壓，對兩人說道：“你們先彆着急，我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辦法。”
說罷坐到炕邊替喬虎娘把起脈來，喬虎和喬冬兩人站在一邊守候，擔心不已。
伍鍾平平靜無波的臉上忽然微微皺了一下眉，這讓喬虎的心猛地揪起來。
收回手，伍鍾平對兩人說道：“你們兩個不用擔心，這種病我見過，而且我能治。”
喬虎聽後差點喜極而泣，躬身對伍鍾平請求道：“還請師父施以援手，救虎子孃親一命，虎子感激不盡。”
伍鍾平點點頭道：“嗯，這種病是由於冷熱交替作用心火，導致體內陰陽失調而引起病症。
我這裡有九顆藥丸，只要每隔兩天給她喂服一粒，一個月後就能痊癒。”
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瓶，交到了喬冬手中。喬虎兩人對伍鍾平又是一番感激的話，自不必說。
孃親的病既然無憂，喬虎心中的大石也落了下來。伍鍾平先行回山去了，喬虎決定留下來照顧孃親，直至康復。
一個月後，喬虎娘果然醒轉，見到虎子後高興得笑個不停，精神氣一子就提了上來。
半個月後，喬虎見娘已經徹底的痊癒了，心中也就不再牽掛，決定啓程回山了。
臨走之前，喬虎對二老鄭重地說道：“爹，娘，虎子保證，用不了十年，一定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傻孩子，爹孃過得挺好，你只要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華青山，回望峰。
喬虎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伍鍾平，然後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說道：“師父不必阻攔弟子，師父救弟子孃親一命，此恩無以回報。”
誰知伍鍾平背身說道：“誰說我救你了娘一命，我只是暫時穩住了她的病情，五年之後如果不採取措施，她的病還是會一樣復發。”
喬虎連忙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到底如何才能徹底治癒我孃的病呢？”
伍鍾平轉過身子，說道：“這屆門派大比上就有治癒你孃的靈藥。”
“師父是說那個四級的丹藥——天全丹麼？”
“正是。”
“可是那是第四、第五名的獎勵啊，對弟子來說是不是有些困難了一點。”
“是有些困難了一點，不過我知道這一點對你來說不算什麼。”
“可是弟子連築基都沒有啊。”
“那你就快點築基好了。”
“師父，您不是在考驗弟子吧？”
“如果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師父，您別和弟子開玩笑啊。我知道四級丹藥對師父來說不算什麼，小灰不就天天吃麼，您老人家就給我一枚吧。”
“四級丹藥對我來說的確不算什麼，打敗我，你就可以拿走了。”
“我......弟子會好好修煉的，爭取在門內大比上取得一個好成績。”
“嗯，下去吧。”說着又背過身去。
喬虎站起來，耷拉着頭，一聲不響地走了。
望着喬虎瘦小卻很堅實的背影，伍鍾平打開葫蘆咕嘟喝了一口。
念道：“十三啊，不是爲師逼你，是他們逼爲師啊。誰讓你把血池吸了個乾乾淨淨呢，這可怪不得爲師啊。”
說完，好像如釋重負一般，又不知去哪裡看雲看月去了。
喬虎剛從伍鍾平房間出來，伍小田和展雲風就貼了上來。
伍小田上來就給了虎子一粉拳，“說，你小子這一個多月去哪裡了，竟然不跟組織打報告就擅自脫離隊伍了，太沒有紀律性了。”
“小虎子，讓我猜猜，師父是不是帶着你去殺妖除魔了，或者是深山歷險，還是雲遊了一遍修真界。
一定充滿了激情吧，啊！想想都讓人興奮，這纔是熱血的青春啊。”說着又擺出單拳指天的姿勢。
喬虎對兩人說的話提不起一點興致，往旁邊的欄杆上一坐，蔫蔫地說道：“唉，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就好了。”
伍小田和展雲風見喬虎唉聲嘆氣地模樣，一左一右地坐到了喬虎身旁，紛紛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啊。”
“是啊，熱血的青春怎麼能低頭嘆氣，喔、喔、喔，生命的青春多麼美好啊！”
“師父說讓我在五年後的門內大比上取得前五名。”
“哦，那你是應該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我們也幫不上你。”
“唉，熱血的青春也難免遇到低谷啊......”
......
喬虎在一旁大嘆交友不慎。
難道，要招呼那個瘋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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