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刃心和呂玲綺執甲帶兵來到御花園外。
裡面是漢獻帝,今天刃心找這位陛下有一些小事要處理。
呂玲綺當先不安道:“刃心,要不我也一起隨行。”
這個女人不知道爲什麼,總是不放心刃心一個人去做一些事情。
呂玲綺過於看重刃心的個人安全,這不一定就是不信任刃心,卻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婦人之仁。
但這樣的一種關心也令刃心無時不刻不敢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地方。
刃心最近時常在想,他一直在試圖證明那個噩夢的存在。
可眼下,能夠證明那個噩夢的證據,不是就在眼前嗎?
只要玲綺一直在他身邊,憑什麼說那種事情沒有發生過?
呂玲綺擔心刃心的原因很簡單,在她的眼中,刃心永遠都是一個“次元對決”的對決者,而不是強力武將或者是主君?
在呂玲綺心中,刃心更多的是主人而非主公吧。
作爲主君,刃心需要呂玲綺這位大將軍去開疆擴土,征戰沙場。
可作爲主人,呂玲綺首先需要保護好的是刃心的生命安危。
此一來,刃心的安全自然最爲關鍵,這也就成爲了呂玲綺的本職。
然而在刃心的心裡,其實並沒有將呂玲綺看做是下屬,反而一直都將呂玲綺視作生與死的摯友。
呂玲綺的擔心,這一次自然得到了刃心的拒絕。
刃心四下看了看對呂玲綺道:“見陛下是一件貴事,玲綺沒有受到召見,如何與我一同入內。”
這當然是刃心用來堵住呂玲綺的一個藉口。
天下名義上依然還是大漢的天下,實際上漢獻帝現在卻是在晉國的地盤上,算是被晉國收留,吃的是晉國的,穿的是晉國的,用的也是晉國的,哪裡還有什麼真正屬於大漢的土地。
且晉國疆域的一城一池,可都是刃心和呂玲綺及其手下將士們親手打下來的,說是和大漢沒有太大關係,沒有什麼問題。
如今打曹操的始終是刃心而不是漢獻帝,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刃心說見陛下是貴事差不多是這麼個道理,面子是要給的,但真要那麼當回事,刃心也就不來這趟了。
他今天來不是做什麼光彩的事情,呂玲綺能不進去也就不用進去。
告別呂玲綺之後,刃心獨自一人,也就執劍進了御花園。
御花園內光彩耀人,一路上也能看到鶯歌燕舞。
不得不說,這皇帝是會享受,哪管外面洪水滔天還是乾旱死人,只要不影響到這深宮高牆,和沒發生是一樣的。
刃心一路行來,停下來的時候,終是眼前已經出現了他想要見到的人。
“愛妃不要跑啊……”
“陛下……來抓我呀……”
今時今日,遠處和一衆妃嬪們玩捉迷藏的漢獻帝,和十年前的漢獻帝可大不一樣。
說起來,他和漢獻帝也差不多有數年沒有見了,如今一看。
漢獻帝通過酒色肆意放縱的同時,看去明顯老了許多。
不知不覺間,刃心睹物思人,想到了自己。
漢獻帝老了這麼多,他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當然,刃心來到三國時代十餘年,這意味着刃心也已經到了而立之年。
在三國這個時代的磨練下,從弱冠之年過渡到了而立,這可是一個不小的跨越。
至於之後他還要在這個三國度過多少時光,他自己也不知道。
末了,一聲莫名的嘆息之後,刃心緩步上前,這時四周的妃嬪也當然看到了這位晉公的到來。
要說這皇宮之中,不認識刃心的人,只怕是也不多。
加上刃心身着戎裝,也令這些女人太監們多了幾分忌憚。
“愛妃……愛妃……不要跑啊……”
漢獻帝一手持酒杯一手持酒壺倒是玩的歡樂,卻是由於蒙着眼睛加上醉意,明顯沒有發現刃心的到來。
其他人長着眼睛,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都準備看刃心的眼色行事。
刃心沒有多言,擺手示意,一衆美女太監盡數退下,最後場中只剩下了刃心和漢獻帝兩人。
“愛妃……不要跑啊……”
漢獻帝也可能是察覺了什麼,向着衆人退去的方向撲來。
只是這一次,漢獻帝首先感受到了一鈍物抵在了他的胸口,阻止他繼續撲向面前的刃心。
刃心受不了滿身酒氣的男人。
“愛……”
漢獻帝口中的話語停在半截,感受到了抵在胸口的劍柄,他幾乎瞬間取下了蒙在眼上的絲紗,同時向回跑大聲喊道:“有刺客……快來人……有刺客……護駕……護駕!”
刃心聞言更是冷笑不止。
現如今,這個刺客要是其他人,只怕不是刺客這麼做也要死,卻唯獨當這個人是他的時候。
他是不是刺客都已經無所謂。
漢獻帝喊破喉嚨如今也不會有人來。
漢獻帝喊道現在,兩人的御花園內無一人出現。
“護駕……護駕……有刺客……有刺客!”
漢獻帝酒醉之中,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見漢獻帝回身之後再也沒有回頭,而是一路徑直向裡面跌跌撞撞的狂奔而去。
刃心不曾遲疑,持劍緊追而上。
獻帝遂快跑,刃心亦快追,獻帝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剛跑不久便氣息急促,速度越來越慢,刃心氣息平穩,則越來越快。
這本身已經是大不敬,可刃心的大不敬之罪多了去了,此刻卻還哪裡還會在乎。
獻帝眼看要被刃心追上,慌不擇尋至一小亭內,刃心跟上,卻沒有進入。
只因獻帝回身之時,便是已經從身後猛得抽出鋒銳利劍向身後砍來。
同時口中大喊:“孤要誅殺逆賊!”
獻帝的身後,正是刃心。
刃心便立時止步,同一時刻,這位晉公原地拔劍。
可他揮劍的對象可是當今大漢天子,他竟然敢向天子揮劍!
卻見這一刻,刃心眼中只有冷厲。
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無論是天子還是什麼,都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的道路。
咔!
漆黑利刃斬出去,與天子劍鋒銳相擊。
鏘!
兩道強勢的劍斬中,只見劍刃被斬飛天穹。
那劍不是其他,正是昔日指向刃心的天子劍。
場中一時間彷彿時間都靜止,刃心的眼中這一刻也只有平靜。
很快,他再度收起了拔出的劍刃,包括如同虎狼一般的狠戾眼神。
刃心面色平靜向面前的獻帝俯身下跪:“臣拜見陛下。”
半響的沉寂後,獻帝卻是默默轉過了身,他的酒到了現在也該清醒了。
他想要逃,可如今無處可逃,就如同刃心,他也一樣無法擺脫他的命運。
獻帝最後的反擊機會用盡,接下來就要接受同樣屬於他的命運。
剛纔瞬息的生死對決已經很驚險,刃心此刻內心饒是依舊波瀾不驚,也還是不免會有些許浮動,但他自知,如今收拾獻帝這兩下子還是有的,否則即使是爲了外面的玲綺,他也不會以身犯險,去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獻帝背對刃心,不知道其情緒如何,聲音卻聽不出異樣道:“原來是晉公啊,孤還以爲是刺客呢,剛纔多有冒犯,還望晉公不要在意。”
刃心聞言更是簡單:“臣不敢。”
“哈哈哈哈……”
誰知獻帝此時發出了一連串的笑聲。
獻帝接着笑道:“這天下間還有晉公不敢做的事情嗎?”
身後的這個男人,可是在十數年間就足足打下大漢的半壁江山,這一點獻帝也自愧不如。
刃心有本事,獻帝輸給他從某種角度來說沒有什麼怨言,而在刃心看來,其實獻帝作爲皇帝也沒什麼大問題。
主要問題,只是在於這個天下,如今已經不是皇帝的時代。
皇帝的背後沒有家國,就只是一個皇帝。
大漢不是亡在了皇帝手裡,是丟掉了這個國。
刃心聽言起身笑道:“天下事有天下人,臣一人,只做一人之事。”
誰知聽聞此言,獻帝更是大笑道:“好一個天下事有天下人,一人只做一人事。”
獻帝說着聲音冷了下來,道:“不知此番晉公來孤這裡又是所謂何事?”
刃心這一人,一人事,可就是領頭篡奪了大漢半個天下,要是多來幾個還得了?
真要說另外一個人,也有,只不過掌握了另外一半江山的人現在不在這裡。
獻帝話都說到這份上,刃心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當下道:“陛下以爲臣此來所謂何事?”
這一次,刃心反問獻帝,這已經是對於獻帝的羞辱,可到了這種局面,羞辱不羞辱已經不重要。
不如說刃心真的想要通過這個問題,瞭解一下漢獻帝的想法。
天子也是人。
“哼,晉公來,難道不是爲了奪走孤的劍嗎?”
聰明人說聰明話,獻帝意指劍,便是說明問題。
可身後之人卻不這麼想。
聽到這樣的話,刃心接下來更沒有絲毫猶豫,他退後數步,然後來到之前被他擊飛在遠處的天子劍所在。
刃心將劍撿起來,來到獻帝身後。
恭敬道:“請陛下回身。”
獻帝回身,便是這個時候,獻帝的面上又是一驚。
只見刃心正恭恭敬敬的跪在這位天子的面前,雙手將天子劍奉上道:“陛下的劍,臣來歸還。”
“你……”
獻帝見狀一時氣急,卻還是接過了劍。
刃心給他的劍,他必須接。
獻帝的聲音起了一些變化:“晉公可還記得曾經說過的話?”
刃心繼續俯首跪拜:“臣不敢忘。”
說罷起身。
自此刃心自覺再不欠獻帝什麼。
獻帝聽到刃心這麼說,沒有理會刃心,從刃心手上取了天子劍後便是持劍回到了小亭中。
獻帝的聲音傳來。
“可孤不這麼認爲。”
刃心見狀,更是冷道:“臣這麼認爲。”
這不是賭氣。
隨後握緊了手中劍又道:“如今劍就在陛下手中,陛下的手中從來沒有離開劍,這就是陛下的劍。”
這是刃心希望獻帝明白的事情。
他所握的劍,無論歸不歸還給他,都只有那一把劍。
昔年刃心爲大將軍,迎接漢獻帝的時候,獻帝是獻帝。
十年後,刃心爲晉公,獻帝還是獻帝。
獻帝永遠不會變,不會成爲魏公,也同樣不會成爲晉公。
天子沒有了國,天子就是“天子”。
他的手中劍也一直只是他手中握着的那柄天子劍。
“哼!”
獻帝沒有在說話,卻是嫌棄一般的將手中劍扔了出去,然而他手中劍扔得了,心中劍又如何?
“天子劍爲天子劍,天下劍,爲天下劍,天子劍在天子手中,天下劍,在於天下人手。”
刃心注視着與獻帝相反的方向,便是冷冷道:“天子劍永遠在陛下的手中,無人可奪去,可天下劍於陛下,於臣,可有區別?”
作爲這天下劍的執劍人,獻帝持劍,與刃心持劍,已經沒有區別,無非是看這個天下最終會選擇誰。
刃心背對獻帝:“臣取回的,只是已經不屬於陛下的那柄劍。”
獻帝回身,但見場中已無刃心的身影……
建安十七年冬十一月,刃心稱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