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之後。
【機械之境】中央高塔，凌空懸浮的最上層塔主樓。
無數構裝體傀儡不知疲倦地打掃着戰場，“聖石議會”中普通議員的會議在高塔內繼續召開，能坐在這裡的只有瓦特、翠鳥、艾文三位四階超凡。
雖然艾文的巫師等級暫時只有三階，但他在這一戰中的表現已然得到了兩位冠位巫師的認可，不適合大範圍公開的更深層隱秘也儘可以向他敞開。
“加略特先生，邪神【千面之月】來襲只是外因，‘鍊金學派’現在還有最要緊的內憂，可以說已經到了決定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啊。”
“哦？”
艾文原以爲門農·瓦特專門召集“聖石議會”的議員們，就是爲了集中力量應對頻頻來襲的【千面之月】。
經過今天一場搏殺，被兩件神器命中受創不淺的邪神，勢必要暫時消失一段時間了。
卻是沒想到，在他口中這位強大的外敵，還遠遠不是“鍊金學派”最棘手的問題。
“因爲...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老頭直入正題的第一句話，就讓艾文身體一震。
連轉動左手無名指上那枚鑽戒的小動作都不由忽然頓住，擡起頭來緊緊盯着他的臉。
按說在上位巫師巔峰的時候，很多學派的獨特巫術就已經足以讓巫師們踏出非人的那一步，就好像“老巫婆”芭芭雅嘎和突破之前的“死亡信使”。
到了四階冠位巫師，已經百分百完成了從人類到非人的本質轉化，獲得世界根源的認可，成爲某一部分規則的末端顯化。
在正常人類的認知中，他們的生命尺度就好像大陸上一個文明的生滅，一眼根本看不到盡頭。
但瓦特蒼老至極的外貌，說明這位從黑暗千年之前就活躍在物質世界，活了至少一千五百年的冠位巫師，真的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了。
旁邊的翠鳥女士臉上毫無意外，顯然早就已經知道內情。
門農·瓦特雖然蒼老卻依舊精光閃閃的眼睛盯着艾文：
“現在我還有最後一個機會，卻需要可靠的議員特別是您這樣的強大超凡者幫助...”
很快，搞清楚了事情始末的艾文微微向後一靠漸漸陷入沉思。
有着前瞻性的目光，他對世界發展的脈絡洞若觀火。
以法勒提斯王國爲中心的蒸汽工業革命“潮流”已經成型。
當普通工人能夠使用機器製造機器，並且大量向國外輸出機器以及“先進生產力”的時候，就是“蒸汽工業革命”宣告完成的時候。
到了那個時候，作爲時代持旗手的門農·瓦特，必然能夠收穫一波超乎想象的【世界垂青】。
只要參照整個舊大陸壓抑千年之後，在文藝復興時期短短兩百年時間，就誕生了比過去幾千年還要多的半神，就知道其中蘊藏的力量了。
然而，對其他道路的超凡者來說，也許“半神”是一步登天的絕佳機會，但對一位冠位巫師來說，卻還有更好的選擇。
“鍊金學派”的三大分支包括：“魔藥學”、“鍊金器具和附魔工程學”、“構裝學”。
它們對應的神秘源頭和極限知識分別是：
【不死藥】：永生不死最直接的手段（不僅僅是壽命上的不朽，最關鍵的是大卸八塊挫骨揚灰也無法被殺死）。
【赫淮斯托斯方塊】：超集成的生產線，能夠製造出古往今來各種強力鍊金器具，鍊金術中的“工業母機”。
【蒸汽泰坦】：極致力量的代表，可與神明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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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巫術花園·機械之境】的特性就可以看得出來，門農·瓦特在作爲“鍊金學派”首席的同時，也是“鍊金器具和附魔工程分支”的首席。
跟艾文之前猜測的一樣，【赫淮斯托斯方塊】的知識儲備在經過多年努力之後，終於已經來到了臨界點。
在之前的戰鬥中“剽竊”自己【飛彈·真理裁決】的一幕，只不過是其最微不足道的能力之一。
因爲，巫師是超凡世界中唯一一個能依靠自身努力，按部就班走到五階半神等級的超凡職業。
包括封號騎士在內的其他諸多路徑超凡者，只能寄希望於上位存在的恩賜【神性】，或者爲世界晉升做出重大貢獻，進而獲得海量的【世界垂青】。
顯而易見，依靠信仰力量和【世界垂青】僥倖晉升的半神，大概率打不過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解析世界才能晉升的【真理具象】。
而且連接着世界根源的【真理具象】不需要信徒供養，也不需要錨定某地的固定“聖所”，就跟東方世界中仙人和神祇的區別差不多。
既然有機會能當逍遙自在的仙人，爲什麼要給自己找一份會受到重重約束的差事？
眼見鋪墊已經做的差不多了，瓦特看到已經明悟關鍵的艾文重新做直了身體，才繼續道：
“【赫淮斯托斯方塊】具象的前置工作雖然已經完成，只要等到【世界垂青】到賬就可以一鼓作氣完成儀式。
但知識積累耗費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以我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可能再去承載這樣的力量。
所以，召集議會成員，特別是對冠位以下稱得上實力最強的您...”
話未說完，卻不想，聽到瓦特終於開始“談生意”的艾文眼睛一亮，擡手打斷了他的話：
“瓦特先生，請稍等！生意一碼歸一碼。
不如您先報銷一下【天秤均衡聖劍】的出場費和【真理裁決】的專利費如何？之前可是您說要“全力出手”的哦。
所以，承惠...”
恭恭敬敬地雙手送上一份賬單。
老巫師不太在意地接過那張好似在閃閃發光的紙條。
只是輕輕掃了一眼。
下一秒，瞳孔驟然放大，心臟跳動如雷。
噗——！
喉嚨發甜，一口老血在吐出來之前又被他憑上千年的修爲硬生生給嚥了下去，只差一點點就原地去世。
“嗬..嗬..這...這...”
......
呼——！
沒有在【機械之境】中久留，【海魂號】從黃銅大門中開出來，披星戴月向着新大陸的方向疾馳而去。
主要是艾文生怕那位老人家忽然反悔，惡向膽邊生，拼了老命不要也要保住自己的棺材本。
最終商業談判在十分“友好”的氛圍中落下了帷幕，雙方本着公平、公正以及自願的原則簽署了權屬轉讓協議。
暫時拿不出足夠現款的“鍊金學派”，會在門農·瓦特成功晉升之後，將這幾十年兢兢業業建起來的76家“鍊金之光”分部的完整權屬，通通移交給加略特公國。
雖然從表面看起來，艾文好像還稍微有點虧。
但是當他什麼時候準備掀起“電氣化革命”的時候，那些已經鋪設好的渠道就是千金不換的寶貴財富。
至於他召集議員準備發佈的那個任務，艾文也一口答應了下來。
原來。
發展多年的“鍊金學派”在門農·瓦特之外，實際上還有另一位“冠位巫師”帕拉塞爾蘇斯，來自學派中最古老的“魔藥分支”。
他雖然比瓦特的年齡要小很多，卻以才華橫溢著稱。對【不死藥】的研究已經超越了歷代所有先人，完成度甚至要比同時代的【赫淮斯托斯方塊】還要高。
但是這位帕拉塞爾蘇斯卻在剛剛來到西里伯斯島不久，就在第一波探索“碎星羣島”的浪潮中離奇失蹤，就連最高位的占卜術也無法判定他的位置。
直到前些日子求助女神，又結合艾文當初賣給“都靈大圖書館”的航海圖，才終於確定了對方的大體方位，並且圈定了數個座標。
任務就是搜索特定範圍。
如果還活着，就將他帶回來。
如果已經死去，就突入那座必然崩落到現世的【巫術花園】，拿回一件屬於鍊金學派的寶物——【不死藥·半成品】。
就算還沒有完成，也足以讓他這具老朽的身體在短時間內獲得堪比全盛狀態的力量，進而完美地與【赫淮斯托斯方塊】融合爲一，成爲活生生的“神秘源頭”！
當然，老頭也不會好高騖遠，此前已經做了兩手準備。
如果無法實現這個最優的目標，藉助【世界垂青】的力量，勉爲其難當個普普通通的半神他也能夠接受，好死不如賴活着嘛。
“怪不得...”
早前艾文就已經細緻入微地觀察到，“鍊金學派”中的人馬明顯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兩派。在瓦特拿出神器十字架的時候一方沒有反應，另一方卻有些躁動。
根源可能就是對瓦特成爲【神明】的未來感到不安。
對經歷過教會獵物行動的巫師來說，這種感情無可厚非。
如果不是“鍊金學派”中目前只有一位“冠位巫師”，這種理念的分歧可能會直接導致學派分裂。
“除了【不死藥·半成品】之外，那位‘冠位巫師’其他私藏的誘惑力很大，我確實也該加快速度了。”
這一次【機械之境】中的遭遇，讓艾文深切體會到：
這片大海真真切切不同於七神統治之下會限制高端力量入場的秩序世界；也不同於“破碎星海”深處那種徹頭徹尾地規則反常，混亂無序。
而是弱肉強食，隨時都有可能遭遇半神存在降維打擊的危機之地。
至少也要擁有類似【機械之境】那樣的牢固堡壘，再加上神器輔助纔有希望勉強與一位半神對峙。
“冠位巫師”的晉升已經勢在必行，消耗掉登陸太空獲得的【世界垂青】，應該足以讓自己穩穩當當地踏足三階極限，還有不少富餘。
接下來的安排中，最關鍵的就是準備“生命樹學派”中“冠位”的晉升儀式！
這時。
米蘭慢慢湊了上來，臉色凝重，憂心忡忡地道：
“艾文，在上位巫師的會議上，我和賽拉女士沒有找到你讓我注意的那個女性大巫師，很有可能已經提前離開了【機械之境】。
對別人來說突破‘冠位巫師’的【巫術花園】很難，但對【時鐘塔】學派的上位巫師來說卻不是做不到。
你說她會不會也發現了我們？”
艾文這纔回過神來。
倒是差點忘了此時的米蘭和那位未知的女性大巫師，跟瓦特的情況有些相似，都有一個已經完成的“神秘源頭”等着他們去繼承。
這些家裡有礦的臭土豪，簡直讓人羨慕地眼淚從嘴角流下來。
“這次去‘破碎星海’的任務正好你也隨行，有相同的路徑在那裡擺着早晚能讓你們碰上。
無論是敵是友，單挑還是羣毆讓她隨便挑。
正好能提前決定一下【神秘源頭·時鐘塔】的歸屬問題。”
失蹤的冠位巫師、空中花園的座標、“時鐘塔學派”潛在的競爭者、自己晉升儀式的取材，這趟旅程想來是絕對不會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