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凌坐在大旅行箱上,悠悠醒來。又一次。
在他懷裡是還昏迷不醒着的雪地松鼠。雖然假死是一種需要特質的行爲,絕對不是想死就能死的,甚至都不是龜息術能夠模擬出來的。
龜息是龜息,仍舊有呼吸,有心跳,彷彿睡覺一樣;假死幾乎就是真的死,在靈魂迴歸之前,整個肉體除了不腐爛,是完全沒有生機的。
只有假死才能被五鬼傳送,龜息是不行的。可是在巫四海這樣的千年老鬼眼中,什麼特質的差異,甚至是領域的層面,都完全不構成問題。
說假死就是假死,身體硬邦邦彷彿玩偶一樣。
這隻老色鬼,竟然裝被雪地松鼠頂替了亂跑,去佔空姐的便宜。他現在可是母的!
肖凌拎着雪地松鼠耳朵,伸手去推小小狹間的門。
這已經不是在飛機上了,雖然仍舊是在一個方圓一米左右的狹間裡。根據機場的規模,根據飛機停靠的位置,根據楚甜甜現如今的五鬼傳送術僅僅幾百米的極限傳送範圍,這應該是首都機場廁所裡的一個小隔間吧?
雖然是廁所,打掃的十分乾淨整潔。空氣中甚至還飄散着若有若無的香味。
肖凌伸手推門,漂浮在空中隱形的楚甜甜露出了詭異的笑。
伸手推門的動作戛然而止,肖凌苦笑起來:他知道小女鬼對自己有意見,對他昨晚殺了那麼多的人,對他最後逼着她用毛巾蘸着人血飛上橋柱寫大字……他卻沒想到,小女鬼對自己的意見這麼大。
皺眉扭頭回身。
看到他的動作,楚甜甜就知道自己的計策失敗了。癟嘴鬱悶。僵持了一會兒,見肖凌還是盯着自己看,突然爆發:“看什麼看?難道要我把你送進男廁所嗎?我可是女的耶……”
沒錯,這裡是女廁所。
將肖凌、巫四海還有行李箱從飛機上傳送下來肯定要這一個安全無人的地方。在機場這樣的公共場所,廁所無疑是最方便的。可是……女廁所?
肖凌揉揉鼻子不說話了:這說的,也有道理哈。
“什麼,這裡是女廁所?”雪地松鼠悠悠醒來,聽到楚甜甜的話,一下明白了狀況。猛的從肖凌懷裡躥出去,試圖跳上隔間的隔離板,“我看看我看看……”
還沒跳上去,一把被肖凌揪住了尾巴,無奈扭頭,可憐巴巴的看着肖凌:“我出去看看情況嗎。不然你怎麼出去?”
“你的用心,我還不知道嗎?”肖凌嘿然冷笑。
“什麼用心?”雪地松鼠瞪大了眼睛,“你可不要污衊,老夫現在是母的!”
老夫現在是母的……楚甜甜抱頭呻|吟,她覺得自己的下限也在不斷的被拉低着,節操碎的快找不見了。
“好吧好吧,我出去看!我給你看着有沒有人!”她痛苦的道。假如有選擇的話,她真不想給肖凌指路啊,昨天晚上他的做法太過分了,就應該給他點教訓嚐嚐。
可是……他邊上又多了個老色鬼,把女廁所當成天堂的老色鬼。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拉住了雪地松鼠的耳朵,一通蹂躪後打成了活結:“巫大叔,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恨鐵不成鋼,恨泥不上牆。
爲什麼會這樣的?其實也很簡單,在這裡的巫四海本來就不是巫四海本尊,而是他的一縷神唸啊。
當他寄生在肖凌身上的時候,由於不兼容的問題,就出現過性格大變缺心眼的情況,現在寄生在雪地松鼠身上,當然也會出現同樣的情況……
結紮了巫四海,楚甜甜鬱悶的出門,終究還是老老實實給肖凌指路,讓他得以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順利溜出了廁所。
呼,終於回來了,天都~~~
廁所門口,透過透明玻璃窗,看着機場之外的建築羣,肖凌振臂吐氣。雖然這裡是天都的邊緣,還得做一趟磁懸浮才能進入他熟悉的地盤,可是在這裡,他已經感覺到了家的味道。
這是他生活學習工作了二十幾年的城市,也是他處於現在的情況下,和現實唯一的錨點。
正呼吸着,感覺着那種久別重逢,迎面幾個警察勾勾搭搭的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一米七八的個頭,身材極壯,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讓人覺得蘊含了爆炸般的力量。依稀是幾個警察的頭領。
仔細看他肩膀,一槓一花……看起來也就二十四五歲的年級,竟然就是個三極警司了?
見到這傢伙攜着幾人迎面而來,肖凌本能的伸手就想打個招呼。邊上,楚甜甜臉上也露出驚訝表情。
不過……手剛剛擡起來,幾個人已經相攜着拐彎,走進身後的廁所了。
就聽他們邊走邊議論着:“奶奶的,真是不讓人活了。剛剛蹲點熬了一宿,連覺都不讓人睡,這又得做飛機上外地……要是查同一個案子還好,莫名其妙就把咱外派到別的案子了,這算怎麼回事啊?”
“行了行了。有什麼好不滿意的?這可是震驚全國的大案,看新聞了嗎,鋪天蓋地都是報道。這要是能破了案,集體一等功都是少的。”一個和壯漢差不多二十三四歲年紀,但是隻有單花的二級警員說道。
“集體一等功?做夢去吧。這根本就是公然搶食吃。別看咱們是公安部刑偵局,等落了地,黑省的同行準能把咱們生吃活剝了?你信嗎?”這是個歲數稍大些的老警察。
“生吃活剝他們還是不敢的。不過煮熟了吃……那是一定的。”另一個歲數更大的二級警司說道。
面嫩的二級警員便笑起來:“那有什麼,別忘了這次出任務咱們是和誰一起,福將小彭啊。”瞅瞅不說話的壯漢,“這可是局長親口說的。管他黑省的同行怎麼生吃煮熟,到時候兇手自然會自己撞進咱們手裡的!”忍不住嘿嘿笑起來。
被他這樣一說,兩個三十歲出頭的老警察也跟着樂了:“小彭,怎麼樣?小劉說的有信心嗎?”
彭帥拳頭捶牆,解開了褲子:“運氣這東西誰曉得。走着看唄。”
彭帥?沒錯,彭帥。這個一米七八的個子,精壯悍勇的三極警司,分明就是彭帥,肖凌的發小,超凡的隊友,打小混在一起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
只是,對面相見不相識。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廁所外,楚甜甜指着男廁所,比手畫腳。
這個問題……肖凌也不曉得。彭帥他怎麼就忽然變成三極警司了?而且聽意思,直接隸屬於公安部刑偵局,三極警司以他的年級這可不低了,公安部直屬的刑偵局那就更不得了了。
“我不是問這個啦!”楚甜甜急道,“彭大哥,彭大哥他怎麼會在這兒的?而且他,他怎麼好像不認識我們的樣子?”
哦,對了,楚甜甜似乎還沒明白他此刻的處境。
這裡看起來好像就是現實,自從他在封神臺上出事,五個月後的現實。但這裡並不是現實,而是未來。
時間彷彿是長河,未來有不止一種流向……
自己上了姓耶的惡當,被死去活來的幾十次,天命扣幹,形神都無法在時空中滯留,換句話說,也就是成爲時空流浪者了。
不過幸虧,他身體裡面還有個巫四海,對這種情況並不陌生。
也不曉得他用了什麼手段,就把自己帶到五個月後的這個未來。
未來不是一種,未來有無限的可能性。就好像是薛定諤的盒子,在打開之前,沒有人知道貓是死還是活的。
姓耶的仗着自己對契約領域的不瞭解,生生把自己扣成了負分;而巫四海則仗着自己不曉得對哪個領域的瞭解,以自己的一個未來,完成了姓耶的懲罰。
在這個未來,自己死掉了,消失了,接受了姓耶的懲罰。但是未來是不定的,是很多的,只要自己能夠擺脫這個未來回到現實,那麼一切都將恢復原裝。自己會回到原來的時間點,擁有原來所擁有的一切,只不過是損失了一個未來而已。
不過,問題也就在這裡。
這是一個自己已經徹底消失的世界。不是說這個世界的自己死了,失蹤了,沒有人能找到,而是……這個世界的自己壓根沒存在過。
父母沒有生過自己這個孩子,身份檔案一切記錄沒有自己,同學、朋友、親戚……當然也包括彭帥,都沒有見過自己,不記得自己。
他們本應該記得的,是天命的扣除強行抹消了關於自己的一切,包括存在的痕跡。
而想要恢復,離開這個世界,肖凌要做的,就是讓認識的人重新想起自己,找回他們的記憶。
一個月,五個人,五份對於自己的記憶,就能擺脫這個世界回到現實。否則……就是煙消雲散,這就是巫四海給他的留言的真正意義。
也是他沒法跟人打電話求助,沒辦法僞造自己的身份證件,沒辦法從自己的銀行賬戶取錢,沒辦法使用自動取款機連接淘寶網,沒辦法做很多很多事的最大原因。
否則以他的能耐,何必苦逼的偷錢打劫,做那些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