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宋園長那裡出來之後，蘇銘還是有點不甘心。
像江豚這樣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歸屬權是國家的，不是某個省市的，更不是個人私有財產。
但在實際操作中，誰來負責養育、管理江豚，大有不同。
就像趙昀似得，他的私人博物館裡，絕大多數藏品，國家都禁止買賣，說白了，那是國家財產，趙昀只不過是個保管者。
但十幾年下來，藉助着這些‘屬於國家’的藏品，趙昀混的風生水起，成了陽川市的上層名流，甚至在海外都有不少得力的關係。
所以，從經濟的角度來說，江豚必須留下來；從個人感情的角度來說，江豚一家也等於是自己的朋友，一段時間的相處，雙方建立了友誼，硬生生的分開也很難接受。
要是有誰忽然要把狼狗兄弟、喵星人它們從蘇銘身邊帶走，蘇銘肯定不同意，就算是大頭、二狗子這些，甚至那幾條鱷雀鱔，蘇銘也捨不得給別人。
再說了，沒老子，江豚一家早就掛了，還輪到你們來指手畫腳，搶功勞？！
他坐在水榭裡，考慮了一會，給王浩打了個電話。
“找我爸？”王浩先是一愣，開玩笑說：“嘿，老蘇，你越混越上去了啊，都跟我家老爺子對等了。巧了，我爸前兩天還說你呢，讓我多跟你後面學學。”
很快的，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王建設。
聽蘇銘說完之後，王建設稍稍考慮了片刻，道：“宋園長說的不錯，雖然陽川市也希望能有這幾條魚的撫養權……”
蘇銘嘴一撇，心想領導啊，江豚可不是什麼魚，您好歹也是主管園林農漁的，能不能稍微專業點。
不過沒必要糾結這些細節，就等着聽王建設說‘但是’。
“但是啊……大家想歸想，操作上沒什麼可能性，原因老宋也跟你說過了。況且我這個位置，不好輕易的開口。”
能做到王建設這個位置的，都是人精了，雖然王建設也比較欣賞蘇銘，可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王建設是不會貿然提出留下江豚的，要是最後事情辦不成，那樣會給上級領導一種感覺，他王建設辦事很不靠譜。
王建設沉吟了片刻，接着說：“這樣吧，如果你真的有把握，能讓這幾條魚留下來，那麼可以讓宋園長提出申請，用動物園的名義打一個報告，層層到我這裡來，我再向市裡面請示，按照流程走。”
動物園有保護動物的職責，發展自身業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由動物園提出來留下江豚，再層層上報，最後哪怕不行，王建設也不會有什麼責任。
現在也沒什麼其他辦法，蘇銘又和宋園長溝通了一下，宋園長想了想，這也算是有一線希望，於是當天就起草了一個建議書。
“關於將三隻野生江豚留在陽川市動物園飼養撫育的建議”
建議書經過幾道手續，送到了王建設的辦公室，王建設看了一遍，又帶着其他幾分農林業的文件一起，到了市委，找到了一個分管這方面工作副市長。
“老王，你怎麼看？”領導一般不會主動說出自己的觀點，孫副市長看完所有的文件之後，單單挑出動物園的那份報告書，問王建設。
王建設沉吟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萬幸，現在江豚還在動物園，要是已經運走了，那真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孫副市長也笑了起來，說：“那我們和省會那邊的人，開個會，談一談？”
“說實話，可能性不大。不過要是我們不爭，那就一點可能都沒有。”王建設說。
領導一句話，下面忙斷腿。當天晚上，省會主管農林漁的對口副市長，下面的局長，還有農科院，就收到了一份陽川市的函，陽川市這邊組成了一個由孫副市長牽頭，王建設主管的小組，負責和對方接洽談判。
“開什麼玩笑！老宋，你們動物園什麼條件，你自己不清楚嘛？你們有沒有專門的設備，有沒有專業人員，將來江豚繁衍怎麼辦？誰來負責訓練小江豚放野？誰來照顧江豚的日常生活？”
會議室裡的圓桌兩邊，坐着兩排各級領導，楚教授衝着曾經的老同學，宋園長就是一通連珠炮般的提問。
“老楚，消消火，咱們不是在談嘛。”王建設笑呵呵的打圓場。
宋園長淡淡的說：“老楚，你這話就不對了，沒有，沒有我們可以建啊，可以買啊。有了江豚，咱們再發展配套設施就是了。”
“老宋，你這話說的輕鬆，當然，以陽川市的經濟實力，我相信也可以做到，不過那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要是在這段時間裡，江豚出現了什麼問題，誰來負責？”
說話的是省會的江局長，這次會議，省會那邊由他帶隊。省會城市級別比陽川市高半級，江局長級別勉強可以和孫副市長對等，不過在會議上，孫副市長卻沒出席，這麼一來，就做到的級別完全對等。
“老江，那你們能保證把江豚送到保護中心，就一定不會有任何問題？”
王建設拿起茶杯，用杯蓋把上面一層茶葉沫子抹去，吹了吹滾燙的水，笑着說：“據我所知，老楚他們治療江豚的時候，江豚非常不配合，差點又死掉，還是我們陽川市動物園的骨幹，小蘇同志幫忙，才解決了問題。再說遠一點吧，當時搜尋的時候，農科院的同志們，廢了好大勁都沒發現江豚，反而是這個小蘇，找到了江豚一家三口，沒有小蘇，江豚說不定早就死了，我們也就沒必要開這個會，討論什麼江豚的去留問題。”
楚教授臉色一黑，堂堂的教授，領域內的一流專家，在尋找江豚和治療江豚的時候，都發生了重大‘失誤’，看上去，反而不如一個普通的動物園員工，還是臨時工。
這種情況下，還怎麼好意思說，人家陽川市動物園照顧不好江豚？
見楚教授臉色有異，王建設放下茶杯，衝楚教授呵呵笑道：“老楚，你別誤會，我不是對你的專業水準質疑，我的意思是說，咱們陽川市動物園，也有人才，足以能照顧好江豚。”
楚教授微微皺眉，說：“如果讓蘇銘同志照顧江豚，我是放心的，不過……”
“老王，國家花了幾千萬，建立起保護中心，如果不把江豚送到保護中心，不符合政策啊！”
省會江局長打斷了楚教授的話，目光朝對面幾個陽川市的人一掃，意味深長的說：“我說句到位的話，把江豚送去保護中心，就算出了什麼意外，咱們也都是按規章辦事。可如果留在陽川市，陽川市條件相對差一點，萬一江豚有個好歹，各位怎向上級領導，向老百姓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