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二樓,軟香閣歌女歇息的暖閣中,芷蘭坐在椅子上,手裡拿着的,是傳閱過來郭騰的那首詞。
“姐姐。”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芷蘭擡頭一看,發現是軟香閣的姐妹,一個叫錦兒的小姑娘。
“姐姐想什麼呢?”錦兒來到芷蘭面前,問了一句之後,才發現芷蘭手中的紙卷。
“風捲珠簾……”錦兒唸了一句,然後默讀了起來。
讀着讀着,錦兒的臉色就變了,原本嬉笑的神情變成了慎重,羨慕地問了芷蘭一句:“姐姐,這就是今晚的頭名詩詞麼?”
按照先前決定好的,詩會如果出來了好的詩詞,是要給芷蘭傳唱的,難怪錦兒一臉羨慕的表情。
芷蘭點點頭,錦兒又低下頭,看到了紙卷下面的落款。
是他……郭騰!
果然是他!錦兒笑了起來,打趣地對芷蘭道:“姐姐又要唱郭公子的詞了,這些年姐姐可沒少唱郭公子的詞,現在呀!廬州城裡都說‘騰詞蘭舞,相得益彰’呢!”
芷蘭聞言臉色一紅,白了錦兒一眼說道:“別人亂說,你這妮子也跟着起鬨!你明明知道的,我對郭公子,只是欣賞他的文采而已!”
芷蘭說的是實話,雖然這個年代佳人都喜歡才子,不過芷蘭出身官宦人家,雖然暫時落魄,成了歌女,但是內心的傲氣卻還在,一門心思都撲在了爲自己贖身,擺脫青樓上面。
對於郭騰,芷蘭也知道他的心思,不止是郭騰,但凡廬州的才子,很少有不是芷蘭擁簇的。這些才子們對芷蘭的癡迷,絲毫不亞於後世那些狂熱的追星族,但是在芷蘭心裡,這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自由,是尊嚴!很明顯,這些,郭騰都給不了。
不說別的,就算郭騰有能力幫自己贖身,但是能給自己一個正妻的身份麼?如果給人做小妾,自己的父親知道了,只怕會在嶺南活活氣死!
所以芷蘭臉紅之後,又正色了起來。
“以後這樣的話不許說了,郭公子,唉!”芷蘭嘆了一句,悠悠地說道:“不可能的!”
“哦!”錦兒低聲應了一句,芷蘭似乎心情不怎麼好的樣子,小丫頭也就不敢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說下去了,轉而問道:“對了,姐姐拿到了詞,怎麼還不出去準備唱詞?”
“呀!差點忘記了。”幸虧錦兒提醒,芷蘭才反應過來,趕緊對着銅鏡整理一下妝容,然後往外面走去!
畫舫大堂中,蕭莫見衆人的目光看來,雙手一攤,說道:“呃,大家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蕭莫說罷,衆人便又看向了祝允明。
此刻祝允明的心中,對蕭莫可以說是既生氣又不解,生氣的是蕭莫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解的是,爲什麼蕭莫會不承認?
難道這樣一個揚名的機會都不要?
他哪裡知道,蕭莫其實是怕麻煩,本來慎縣的事情就已經夠頭痛的了,現在胡云雪又被趙合請了去,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蕭莫心裡沒底,便不敢出這個風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着祝允明疑惑的間隙,見衆人的注意力都轉移了過去,蕭莫便悄悄地退出了人羣,準備先溜了。
還是躲躲風頭,等詩會結束了,再去找周常,求他幫忙去王爺那裡問問吧!
蕭莫打定了主意,也成功地溜出了人羣,但是不想,對面卻來了一位穿着華貴的少女,一臉微笑地看着自己。
“你要去哪兒啊?”
少女問了一句,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大家聽到。
蕭莫表情一頓,指着自己問道:“姑娘說的是我?”
“大膽!”少女臉色一變,沉聲道:“你叫本郡主什麼?”
“郡主?”蕭莫詫異地問了一句,然後就怔在了那裡。
看來事情有些複雜了,很明顯,這位郡主是故意來攔自己的,只是不知道原因是什麼!
兩人的對話,也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趙合分開衆人,來到趙瑤的前面,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趙瑤一臉氣憤的表情,趙合當然以爲自己的寶貝女兒吃虧了。開玩笑,當着本王的面,居然敢欺負我的女兒,難道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趙合出面以後,蕭莫原本緊張的心情,反而放鬆了下來。
這個淮陰王素有賢名,蕭莫是知道的,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把胡云雪請了去,又不肯見自己,而且現在也臉色鐵青地站在自己面前,但是蕭莫知道,自己根本算不上冒犯郡主,事情只要攤開了說,相信趙合也不會爲難自己。
“子衡,這是怎麼回事?”周常也趕了過來,問了一句。
不待蕭莫回答,趙瑤搶先一步道:“父王,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怎麼還要抓人?
衆人疑惑了起來,周常也是臉色一沉,趙合也是沉着臉,看着蕭莫,不過卻沒有下命令。
趙瑤一急,便說道:“父王,快下令啊,他……他剛纔想溜,被我攔住了!”
聽到這句話,衆人都驚訝地張着嘴巴。
什麼蕭莫要溜,被她抓着了,這個郡主蠻有意思的!
周常也是一樣,雖然驚訝,但是也放下了心,看樣子蕭莫根本就沒有衝撞郡主,這樣的話就好說了。
至於蕭莫爲什麼要溜?
那周常就不知道了,甚至連趙合這個王爺也不知道。
知道的,可能就只有趙瑤郡主自己了。
趙合也有些尷尬,對於趙瑤這樣幼稚的行爲,臉上有些掛不住。“到底怎麼回事?他要走就走好了,你攔着幹什麼?”
臉色愈加鐵青了,不過這一次趙合生氣的對象變成了趙瑤。
趙瑤一急,便道:“他……他是怕被你們知道了,他就是那個……”
說到一般,趙瑤又說不出來了。
當着衆人的面,胡云雪的事情趙瑤不能說,而對於蕭莫,趙瑤也只知道他寫過一首詩,裡面有一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而已,她攔住蕭莫完全是出於好奇蕭莫和胡云雪的關係罷了!
幸好這個時候,回過神的來的祝允明站了出來,對趙合說道:“啓稟王爺,這人就是蕭莫,在慎縣,那首詩就是他作的!”
雖然祝允明知道,自己這樣做的話可能會讓蕭莫出風頭,但是既然蕭莫不想出這個風頭,那麼祝允明就偏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對對對!”趙瑤抓着機會,趕緊對趙合說道:“父王,這個人不誠實,作了詩一聲不哼就想跑,還有……”
“還有什麼?”趙合來了興趣,不爲別的,就爲趙瑤的反應。
難道自己這個女兒,看上人家?所以纔不顧矜持,攔住了這個蕭莫的去路?
知女莫若父,趙瑤性格活潑、聰明,自視甚高,加上出身的原因,所以一直沒有定下親事,這也是趙合心裡的一塊心病。這一次趙瑤的反常,趙合看在眼裡,想開以後,便不生氣了,反而饒有興致地看着自己這個女兒。
“還有就是,他,爲什麼今晚沒有作詩?”趙瑤氣呼呼地指着蕭莫。
“這個呀!”這父女兩的對話,旁人根本不敢插嘴,趙合心情恢復了以後,說話也就溫和了起來。“人家是教習,當然不用作詩了!”
“什麼教習!”趙瑤眼珠一轉,道:“我聽姐姐說,他本來就是慎縣的學子,這一次來詩會,就是來作詩的!”
“姐姐?”趙合明白過來了。
此時這艘畫舫上,能讓趙瑤喊姐姐的,除了胡云雪還有誰?
轉過頭,趙合看着蕭莫問道:“你,說說!”
蕭莫點點頭,道:“在下確實是學子,不過在家臥病三年,早已離開了縣學,如今添爲縣衙少府,這一次確實是代祝翁來參加詩會的!”
這樣說,本來就是事情,趙合也無可挑剔,但是趙瑤偏偏要雞蛋裡面挑骨頭。
“我不管,只要你不是教習,你就得作詩詞,你聽好了,我的題目是‘雲雪’,作不作這首詩詞,你自己看着辦!”
雲雪……
蕭莫聞言渾身一震,看着趙瑤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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