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田中巴離開市區,往西郊開了大約半個小時,已經進入了郊區,前方漸漸沒有了車輛。到了一個檢查站,一個身穿便衣的小夥子盯着車牌看了幾眼,上前攔住了省委書記的座駕。
省委書記的兩位警衛人員,都是從省警衛局剛剛選拔的人員,一看有人攔住了汽車,兩人不動聲色地離開座位,準備下去看看是什麼人吃了豹子膽。
周正明衝兩名武警軍官擺了擺手,說道:“你們兩個稍安勿躁,保護好馬書記的安全,我下去看看。”省委書記這次是微服私訪,一旦把身份亮明,就沒有什麼意思了。兩位武警軍官雖然身手不凡,在處理這個問題上,還難以勝任。
接到省委書記秘書電話,知道要陪着馬國強去小劉莊走訪,周正明在第一時間告訴了韓秦。周正明已經從韓秦那裡得到信息,蘇友偉讓韓秦出任建材大市場領導小組組長,目的絕對不純,裡面很可能就是一個陰謀。
周正明琢磨着,省委書記前去微服私訪,這樣的信息對韓秦應該有用。接到周正明的電話,韓秦也沒有說別的,只是希望周正明能夠陪着省委書記看到一點真東西。
周正明在官場滾打多年,自然明白韓秦的意思。領導想看見真東西,必須要隱瞞身份。只要柳城市知曉省委書記到建材大市場微服私訪,官員們保證馬上就要前來彙報工作,等於變相把領導綁架。
省警衛局雖然是武警序列,卻歸省公安廳領導。兩位警官一看公安廳長有指示,連忙表示服從命令,做好了護衛領導的準備。周正明的秘書一看領導要下車,準備跟下去,也讓他給制止住。
周正明走下中巴車,衝着小夥子一勾手,說道:“小夥子,你過來。”攔車的小夥子一看下來一個腆着肚子的中年人,肥頭大耳油光滿面,光看這個形象,不是高官就是富翁,小夥子當時就有點底氣不足。
小夥子很聽話地走到周正明跟前,正色說道:“你們是哪一部分的,連制服不穿,憑什麼在這裡查車?”
一聽這個語氣就是領導,小夥子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是四方區公安局的,在這裡負責維穩,主要查驗出入建材大市場的車輛,嚴禁可疑人員出入。”
周正明掃了一眼小夥子,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子,說道:“認識我嗎?”小夥子仔細打量了一眼周正明,很肯定地搖了搖頭。
小夥子這麼一搖頭,周正明感覺很沒有面子,東海省政法系統的老大、堂堂省公安廳長,省城的警察竟然不認識,這讓周正明情何以堪!
周正明不滿地說道:“小夥子,你什麼警銜?”小夥子猶豫了一下,諾諾地說道:“我是聯防隊員。”周正明頓時一撇嘴,自己跟一個二警察較什麼勁!
“把你們領導叫來!”周正明威嚴地說道。其實不用周正明發話,在這裡帶隊的一位二級警司已經跑了過來。周正明一下車,二級警司就感到很面熟,仔細一打量,這個胖子不是公安廳長嘛。
二級警司跑到周正明跟前,恭敬地說道:“周書記你好,熱烈歡迎領導前來指導工作。”周正明發現這位認出了自己,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你們辛苦了。我不是來指導視察工作的,而是有重要事情要到建材市場。
我知道你們在這裡的目的,主要就是攔截記者對不對?我這車上有一位特殊客人,想到小劉莊、建材市場去走走。我們這次是秘密行動,你們柳城方面並不知道。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在我們進去之後,嚴禁向柳城有關方面通報。如果違反紀律,就不要在警界幹了!”
聽到周正明不軟不硬的威脅,二級警司頓時一愣!政法委書記當保鏢,車上會是神馬牛逼的人物!新任省委書記昨天剛剛到任,難道是省委書記出來微服私訪?
從前天晚上開始,“閻王四”在大市場強拆以後,有關方面在各檢查崗加強了力量,晝夜二十四小時巡查,嚴防新聞記者混入。網絡上關於柳城建材大市場醜聞的帖子出現之後,柳城有關方面更是給他們下了死命令,絕對不允許進入一個可疑的人!
二級警司猶豫了一下,還是肯定地說道:“周書記,你放心吧,我們絕對按照你的命令執行。”對於這些執勤的警察來說,對普通百姓可以耀武揚威。周正明的出現,他們就成了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
兩害相較取其輕,二級警察也只好先打發走公安廳長再說。如果真的是新任省委書記在車上,耽誤了他們的工作,自己的這身警服絕對保不住。
費了不少力氣,周正明親自下車,軟硬兼施,搞定了三道崗哨,中巴車總算進入了建材市場項目區。
馬國強擔任過多年的省委書記,自然清楚他這個級別的幹部,想看點真東西很難。周正明再次上來汽車的時候,馬國強微笑道:“周書記,我們能進來很不容易啊。如果不是你經驗豐富,我們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就被記者和官員們包圍了,根本看不到東西。”
周正明謙虛地笑道:“馬書記,也難爲這些執勤的小警察了,兩頭受氣,很不容易。爲了照顧這些同志的飯碗,我給他們又放寬了一點條件,在我們進去一個小時以後,在向流程市委市政府報告。”
馬國強滿意地點點頭,有這一個小時的時間差,已經足夠了。
汽車很快就到了小劉莊的勢力範圍,前面道路被挖開,汽車根本無法通行。下來汽車,馬國強遠遠地看看小劉莊的土圍子,信步就要往裡走。
一看省委書記要行動,周正明連忙攔住了省委書記。在小劉莊的地界上,到處都是八卦陣陷阱,沒有小劉莊的人做嚮導,普通人根本就進不去。如果省委書記萬一掉進陷阱裡,這事就麻煩大了!
聽周正明說真的有陷阱,馬國強很好奇地朝着那高高的土圍子又看了幾眼,看來村民們爲了維護自己權益,還真下了功夫。
馬國強正考慮着怎麼過去,從前面的壕溝裡突然出現了幾個青年農民。幾個青年農民圍攏過來,誠摯地請領導到村裡去看看,爲他們說句公道話。
接到周正明的電話之後,韓秦隨即就通知警花,讓她安排小劉莊得力能幹的的青年農民,到村莊外圍迎接省委書記,沒有他們的帶路,馬國強進不去啊。
韓秦特別叮囑警花,只要告訴村民是領導就可以了,千萬不要暴露馬國強的身份。一旦讓馬國強知道自己微服私訪的消息泄露,很可能會起反作用。
驚奇地打量着幾個農民,馬國強不動聲色地說道:“小夥子,我只是一個做生意的商人,不是什麼領導啊。”
一個小青年很神秘地笑道:“領導,你就別給我們開玩笑了。現在柳城警方在我們村子外圍設了三道崗哨,上百名警察一天二十四小時值班,不是領導幹部,如果只是一個做生意的商人,別想靠近我們的村子。”
聽小青年這麼一說,馬國強微微頷首。在過來的路上,他們的確經過了三道崗哨,尋常人的確不容易進來。
有幾個農民引領着,馬國強在周正明的陪同下,順利地穿過了小劉莊的封鎖區,進入了這個神秘的村莊。
看到村裡的實際景象,馬國強也感到很震驚。整個村中已經停水停電,生產完全停滯,彷彿有倒回了三十年前的農村。整個村莊裡面也是遍佈壕溝,成了一個戰鬥堡壘。村民們爲了自己的合法權益,在頑強地堅守着。
隨着一陣鑼聲,涌出來大批村民。一聽是省裡的領導幹部,一些年老的村民抹着眼淚向馬國強反映情況,傾訴自己最低的權益要求。馬國強讓秘書一一記下村民的要求意見,答應一定要轉交有關部門,給予妥善解決。
在村民的護送下,馬國強離開小劉莊,直接步行進入了建材大市場。建材大市場的守衛更嚴密,可以說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不要說是外地的記者,就是大市場裡的工作人員,只要沒有證件,出來也進不去。
不過,周正明這次沒有再隱瞞省委書記的身份。到了這個地方,即便柳城市委市政府知道省委書記到了建材大市場,至少需要半個小時才能趕到。有了這半個小時,省委書記已經看到他想看的。
有省政法委書記的親自保駕護航,哪一個警察敢攔着省委書記到大市場裡去視察!
接到新任省委書記已經到達大市場的消息,吳先榮一邊向劉寶軍報告,一邊慌慌張張地出來迎接。
在吳先榮的帶領下,馬國強視察了建材大市場的情況。吳先榮一邊介紹情況,臉上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就淌了下來。省委書記現在看到的,不是氣派輝煌的超級大市場,而是一遍廢墟,遍地垃圾!
吳先榮給省委書記介紹,他們感覺大市場的裝修質量檔次太低,趕不上國際潮流,所以不惜代價,讓拆遷公司拆除,他們在按照高標準從新建設。話是這麼說,吳先榮自己也清楚,看看眼前的這個景象,鬼才相信。
馬國強在市場裡僅僅看了兩個展廳,臉色已經變的寒霜一般,冷冷地說道:“趙秘書,通知柳城方面,讓負責人過來,我要聽取工作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