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號在萊茵星機場的空地上穩穩停住,但是在這艘船上,並沒有順利抵達目的地的歡呼,只有一片令人壓抑的沉寂,沉寂中隱含着抽泣的聲音。
江夏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站在戰艦最高的天台,眺望遠方,黑壓壓的人羣包圍了這座龐大的機場,他們很安靜,一點也不吵鬧,只是用帶着期盼的眼神,望向戰艦上那帶有地球聯邦藍色五洲旗的圖案。
自從十個世紀之前,聯邦軍失守萊茵星系後,第一次有軍隊在這片土地上登陸。
過往的日子裡,龐鑫帝國雖然並沒有在萊茵星系實施分封和奴隸制度,卻嚴格限制兩地之間的往來。
除了爲數不多的外交使團和商業運輸團隊,地球人無法登陸萊茵星系,萊茵星系的同胞也無法前往地球。
從邊境蘭陵星系到萊茵星系,所需的航行距離只不過短短十八個小時,但即便這麼近的距離,兩地同胞卻只能常年隔着星河相互眺望。
明明近在咫尺,卻天涯永隔。
沒人會埋怨軍隊,萊因七徵幾乎耗盡了地球軍最後一滴血,拼到了最後一個人。
但此刻,當江夏他們真的來到這塊失落千年的土地上的時候,悲痛又一次從心底涌出,刺痛了每一個人的心臟。
都靈抱着雷頭,哭成了淚人,用已經沙啞的聲音告訴江夏,他們家有一位老姑奶奶,是美術學院的學生,戰爭發生時她剛好和同學一起在萊茵星系採風,於是,便被永遠留在了這裡,再也沒能回去。
是啊,地球聯邦失去的是一個星系,但對無數人來說,失去的卻是自己的親人。
一千年過去了,也不知都靈那位老姑奶奶,有沒有後人留下...
戰士和武者們,簡直尷尬到了極點。
當年正是由於軍隊的作戰不利,才導致了今天的悲劇。
他們看到機場外一層又一層,根本數不清楚的,來迎接自己的同胞們身影時候,產生了深深的羞愧。
沒有抱怨,只有歡迎,發自肺腑真誠的歡迎。
哪怕是在寒風瑟瑟的深夜裡,整座城市,整個星球,也徹底無眠,人們自發的來到機場,守候着,等待着。
這時候,一個聲音響起。
“這裡是全船廣播,我是蔣步川。”
“現在,我們已經到達萊茵星系,請所有參賽選手,教官,後勤組,聯絡組,外交組的成員,儘快收拾好你們的行李,在登陸艙集合。”
“記住,萊茵星系的同胞們在看着我們,拿出你們身爲軍人的堅強來吧!”
“我們今天來這裡,不是來逃避的,而是來面對的!”
“我們將直面淋漓的鮮血,直面殘酷的戰鬥,直面歷史留下的傷痕!直面我們所需要面對的一切!”
“絕不逃避!”
......
江夏在房間裡收拾好自己的行禮,穿上筆挺的純毛質地軍裝,帶起武者銀星,面對鏡子,一臉嚴肅。
呼~
做了一個深呼吸,江夏背起包,走出房間。
只見長長的走廊上,戰士們整齊排列,見到江夏從房間裡出來,他們一齊敬軍禮。
“拜託了!”
“拜託了!”
“一定要贏啊!”
“我們可以在任何地方輸掉比賽,但絕不能是萊茵星系!”
江夏默默向前走,接受來自戰士們的敬禮和囑託。
巨大的壓力讓江夏腳步沉重,但他還是咬着牙,堅持走了下去。
夏威夷號只是負責送參賽戰隊到萊茵星系,很快他們就將離開,留下的,只有一百零五名選手,以及一些工作人員。
所以在這裡,他們爲江夏壯行。
戰列艦巨大的登陸艙裡早已站滿了夏威夷號的戰士和軍官,由艦長吳樹海帶領,排成整齊的隊列,穿着筆挺的軍裝,神情皆是肅穆。
至於將要參加比賽的武者和官員們,更是神情凝重,就好像他們將要去的地方不是賽場,而是戰場!
如此沉重的送別場面,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壓力巨大。
中將蔣步川衝大家揮了揮手,示意可以登陸萊茵星系了。
夏威夷號的艦長,同樣身爲中將的吳樹海向蔣步川敬軍禮,沉聲說道:“邊境軍團,夏威夷號戰列艦,護送任務完畢!”
蔣步川一怔,嚴肅的回敬軍禮。
“拜託了!”吳樹海壓低嗓音說道。
“拜託了!”在他身後數以千計的戰士們,軍官們同時敬禮,齊聲說道。
如此莊重的場面,連時間都會凝固,一向有些刁蠻的巧妙感到緊張,不自覺拉住了江夏的手。
選手們的前方,是萊茵星系離散千年的同胞,在選手們身後,是整個地球軍以及整個聯邦的殷切期盼。
誠然這支隊伍由地球聯邦最強的年輕天才組成,堪稱史上最強,史無前例,但面對此情此景,誰又能不被觸動呢。
走下夏威夷號,江夏從口袋裡摸出電子菸斗,連續抽了幾口,以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
然後,他跟隨戰友們一起,走上了早已停泊在機場空地上的十二輛大型懸浮客車。
唰~
懸浮客車啓動,發出嗡嗡的電磁音,飄了起來,然後快速駛出機場,前往通向營地的道路。
江夏回頭,看到夏威夷號一排排舷窗,每一扇舷窗之後,都有一位地球軍人的身影,即便載着江夏的懸浮客車已經遠去,戰士們依然在眺望,他們筆直站立,向這支滿載地球聯邦希望的隊伍敬禮。
“來了!他們來了!”
“你看他們的軍裝,上面雕刻着地球軍的徽章啊!”
守候在機場外的人羣沸騰了,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了地球的名字,隨即,所有人的聲音彙集在一處,成爲有節奏的,聲勢浩大的,雄壯的宣誓。
“地球!”
“地球!”
“地球!”
聲音從機場的方向開始,不斷向遠處傳遞,那些守候在城市裡,鄉野間的人們,全都加入了吶喊的隊伍。
“地球!”
“地球!”
“地球!”
聲音衝破了地域的界限,衝破了寒冷的夜空,整個萊茵星系,完全投入到一種狂熱的興奮中。
江夏聽到這聲音,不由攥緊了拳頭。
這時候,廣播系統傳來蔣步川的聲音。
“所有人,起立!”
“敬禮!”
唰~
數百名參加對抗賽的武者和軍官站了起來,向窗外敬禮,而此時,十二輛懸浮客車終於離開了機場,進入街道。
江夏看到了海潮般洶涌的人羣,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有坐在輪椅上,鬚髮皆白的老人家。
他們在午夜時分聚集在在這裡,冒着惡劣的天氣,揮舞着數量多到數也數不清的地球聯邦旗。
十個世紀過去了,這些人依然藏着聯邦那藍色的旗幟!
戰士們熱淚盈眶,悄悄抽泣。
自從離開機場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人再放下手臂,因爲懸浮客車經過的每一條街道,全都站滿了迎接自己的同胞。
他們站在街道兩側,站在家家戶戶的陽臺上,站在大廈的樓頂上,站在花園裡,站在所有能夠看到江夏他們的地方。
更有許多許多人,距離很遠,根本看不清任何一名地球武者的樣貌,只能看到懸浮車飛快在街道上駛過。
但是他們依然高喊着地球的名字,揮舞着地球的旗幟。
彷彿故意一樣,龐鑫帝國派來迎接江夏他們的十二輛懸浮客車,走了一條很長很長的路,穿過整個萊茵城,又沿着內環線繞了整整一圈,然後是二環線,三環線,四環線,外環線...
原本預計三十分鐘的路程,竟然用了整整六個小時,當江夏他們到達營地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泛起白光。
“地球!”
“地球!”
“地球!”
整整一夜,這個聲音始終在萊茵星系迴盪,地球聯邦的藍色旗幟,始終在寒風中揮舞。
天那麼冷,人們卻不肯離去,寧願站在寒風中跺着腳,搓着手。
江夏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步履沉重,面無表情的走下懸浮車。
這期盼,這壓力,實在太沉重了,連一向以冷酷著稱的江夏,也感覺身體好像被掏空,更別提其他武者,他們又是怎樣度過這個夜晚的。
江夏放眼望去,每一個人都臉色蒼白,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
突然~
江夏仰起頭,面對天空,發出狼一般的吼叫。
嗷~
這聲音淒厲,痛苦,卻充滿嗜血的渴望,驚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向江夏,目光裡帶着疑惑。
一聲長長的吼叫之後,江夏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血液又開始流動。
江夏這聲吶喊好像帶着魔性,聽到的每一個人都有一種衝動,想要和江夏一樣,把藏在內心的痛苦發泄出來。
江夏環顧周圍的戰友,高聲道:“兄弟們,把你們的憤怒發泄出來吧,我們不能帶着情緒走上戰場,那樣纔是中了敵人的詭計!”
衆人猛地一怔!
果然是外科解剖出身的武者,江夏的目光和他的手術刀一樣精準。
地球軍明明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到達的時間,萊茵星系的同胞們是怎麼知道的?
從機場到營地明明只有三十分鐘的路程,爲什麼用了六個小時?
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敵人知道這份感情對地球軍的戰士,對萊茵星系的人們來說,有多麼沉重。
所以他們故意在比賽開始前給武者們施加壓力,從精神上折磨江夏這些人!
嗷~
雷東多性格單純,他覺得江夏說的沒錯,於是好像發狂一樣吶喊,像大猩猩一樣用雙拳死命捶打自己的胸口。
沒用多久,所有人都這樣做了,然後,他們真的感到身體輕鬆了許多。
江夏點起一枚煙彈,抽了一口,望向遠處漸漸升起的太陽。
從地球軍踏上萊茵星系土地的那一刻起,較量就已經開始了。
這只是開始,作爲千年來的世仇,沒有人知道地球軍在這裡,還會遭遇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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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本想寫三章的,可惜這段內容實在壓抑,搞的九兒不止一次坐在電腦跟前抽泣,老爸聽到聲音不對,進來看九兒,頓時大吃一驚,還以爲出了什麼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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