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紫川離開之時略先踟躕,她根本就不想回去,陳烽火的心思她是知道的,陳烽火在信裡面對陳紫川和唐鋒關係大爲惱火,他心裡爲這個姐姐十分不值得,他信誓旦旦地說如果唐鋒不作出什麼決定來,他是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雲山寺的。
這是拿自己要挾陳紫川,並不能把唐鋒怎麼樣。因爲唐鋒至始至終都不知道陳紫川的事,要想唐鋒做出什麼決定,一定就先把事實告訴唐鋒,這樣才能讓唐鋒做決定,可難就難在陳紫川不願意把事情真相講出來,陳烽火這麼做無非就是逼迫陳紫川。
陳紫川第一次感覺到進退維谷,這種尷尬的境地實在難受,而且這不是真刀真槍,不會直來直去,埋在心裡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可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卻反而逼自己,無異於腹背受敵啊。
從南方駕車到了西南地區,陽光照射的程度明顯減弱,柔柔的陽光灑在臉上,陳紫川的心底卻冷冷的,像是放在冰窟裡一樣。
這一次必須讓陳烽火從雲山走出來,作爲陳烽火唯一的親人,陳紫川當然不願意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輩子待在那片狹小空間裡,唐鋒希望陳烽火走出來,到更加廣闊的時間看日出,陳紫川何嘗不如此希望?
陳紫川從車裡走下來,在雲山腳下,擡頭看了看雲山上的樹林,從樹梢陰影裡露出的雲山寺依然是那般顏色,雕樑畫棟不復往日風采。
雲山後面是一條大河,河水並不湍急,也不奔騰,河水平緩,遠處看去好像是一處平靜的湖面,沒有一點漣漪。
陳烽火坐在雲山後山距離懸崖僅一步之遙的一塊大石上,懷裡睡着懶洋洋的艾米,他望着遠處的河流和山林發愣,這麼一坐就是半天。
從日出到日落,陽光投射的影子變換了方位,陳烽火就這麼坐着,看了看已經落下去的太陽,遠處天邊的一抹嫣紅分外妖嬈。
“艾米,你說姐姐看到了那封信會怎麼辦?”陳烽火用手弄了弄懷裡面的大老鼠,不過大老鼠只是擡了擡眼皮,又睡了過去,不去搭理自己的主人。
陳烽火輕哼了一聲:“姐姐自己不去說,我便幫她說!你是不是也贊同,贊同的話就叫兩聲……”
陳烽火期望着艾米發出兩聲吱吱的聲音,可這大老鼠睡的正香,哪裡願意搭理他?陳烽火不願意是這個結果,又用手掐了掐艾米的皮肉,大老鼠吃痛,吱吱嘎嘎地叫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是會贊同我的,謝謝啦。”陳烽火高興笑道,捧着艾米就親了兩口。
“他可不會爲你思考。”浮屠和尚忽然出現在陳烽火身後,“不要難爲艾米了,它就是一直沒有頭腦簡單的大老鼠而已,你決定了的事情就去做吧。”
“紫川回來了,剛剛從廣西過來,她回來是找你的。”浮屠和尚說完就走了。
雲山寺正殿,陳紫川遲遲等不到陳烽火,問了浮屠和尚便走到後山懸崖處,陳烽火微微瘦弱的身軀在這片浩大的背景江山的影襯之下顯得更加瘦弱,陳紫川瞧得心酸,幾步走上前,坐到了陳烽火身邊。
“回來做什麼?”陳烽火開口問道,沒有扭頭看陳紫川。
“唐鋒讓我把你接出去。”
“你想好了麼?你的意思呢?”陳烽火說道,“你願意讓我出去麼?”
陳紫川說:“我的意思並不重要,你願意出去就出去,沒有人能夠阻攔你,你的人生是靠自己掌握的,誰也不能主宰。”
陳烽火忽然一笑:“姐,你又在偷換概念了,你明明知道我不願意出去是因爲你和唐鋒的關係,我不願意看到你受委屈,你卻把問題的重心轉移到了我身上,不過這招對我沒用,你也不是說我的腦袋挺聰明麼?”
“我再次說明一點,我並沒有覺得委屈。”陳紫川嘆氣道,隨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許久,夕陽的餘輝完全消失掉,陳烽火轉身對着陳紫川,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一陣心酸,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姐,你想要我出去,卻不想我把事情告訴唐鋒,與其咱們這麼糾結着倒不如咱們兩人來做一個決斷,要麼你贏,要麼不我贏,輸的一方要按照對方的意願辦事,好麼?”
“怎麼決斷?打個賭?”陳紫川問道。
“很簡單,一枚硬幣,從天下掉下來,我和你分別猜測一個面,要麼是花,要麼是字,當然,你不準作弊,我知道你的感知能力很強,所以我只希望憑運氣。”陳烽火說道。
“那好吧,我這裡正好有硬幣。”陳紫川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枚硬幣說着就準備往天上拋去。
陳烽火趕緊說道:“不行不行,你不能扔,去找師傅吧。”
陳烽火和陳紫川來到浮屠和尚面前把硬幣遞給他說道:“我們做一個遊戲,師傅你把硬幣拋上去落下來就行了。”
浮屠和尚沒有多說,直接在陳紫川和陳烽火的注視下就拋出了硬幣,陳紫川猜測的是字,而陳烽火猜測的是花。
一枚硬幣,翻轉落定,朝上的那面是一束鮮花。
陳烽火喜道:“我贏了,姐,記住我們之前的約定。”
陳紫川不禁悻悻然,嘆道:“那我便回到廣西,等有時間再來看你和師傅。”
這次陳紫川親自過來請陳烽火也沒有能夠如願,唐鋒恐怕是會不高興的,偏偏自己又不能告訴唐鋒原因,陳紫川心裡微微苦澀,不過隨即便消失不見。
陳烽火拉住想要離開的陳紫川說道:“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陳紫川驚訝道:“你說什麼?你……你願意去?”
“既然烽火願意出去,我便收拾一下東西,你們先等一下,馬上就好。”浮屠和尚笑着道,陳紫川和陳烽火相繼離開了雲山寺,他這個半路出家的瘋癲和尚也快要當到頭,再過一些日子這家雲山寺就要物歸原主了吧。
“你爲什麼又突然答應離開了?”陳紫川疑惑問道。
陳烽火搖搖頭笑道:“你已經輸掉了賭局,要聽我的安排,我既然想去廣西,你也就別多問,一路上多給我買點好吃的就行。還有艾米也要跟着一起去,我們得買些魚乾,否則它沒有胃口。”
過了一陣子,浮屠和尚便收拾好了東西,這個經歷了幾十年風雨的老人沒有多少離愁別緒,反而有着一種喜悅,陳烽火能夠解開心結答應和陳紫川一起跟着唐鋒,這便是成功,實現了自己對唐潤天的承諾,讓自己的弟子跟着唐家最有希望的孫子,完成一些不太可能完成的事業。這一跟便是一輩子……
目送陳紫川開着車離開了雲山寺,下了雲山,最終消失在雲山鎮旁邊的高速路口,浮屠和尚看了看手中剛剛被拋出做爲賭具的硬幣笑了笑:“我幫着烽火作弊算不算有悖師道啊?”
……
在路上,陳紫川打了個電話給唐鋒,送把陳烽火接出來了。這個消息讓唐鋒高興了很久,一直以來唐鋒就因爲沒有實現當初讓陳烽火和陳紫川團聚的諾言而耿耿於懷,以前是自己實力達不到浮屠和尚的要求,而現在唐鋒已經到達了浮屠和尚的要求,陳烽火也願意來,唐鋒驚喜之餘更多的欣慰。
唐鋒就把老黑和田教官喊了過來,再讓趙石村去準備準備,今晚上要在飯店裡擺上一桌,爲陳烽火接風洗塵。
這時候老黑和田教官才明白陳紫川居然還有一個弟弟,稍微聯想一下陳紫川的性格,老黑和田教官就不寒而慄,這個名叫陳烽火的小娃娃不會也是一個很難對付的角色吧。
晚上六點,唐鋒一羣人準時在飯店開了包間等候着,把一切都吩咐妥當,陳紫川和陳烽火也差不多到了。
唐鋒一羣人站成一排,立在飯店門口,陳紫川的車子從遠處而來,唐鋒透過車窗看到了坐在陳紫川身邊的陳烽火。
唐鋒露出微笑,上前幾步,拉開車門對着裡面抱着大老鼠艾米的陳烽火笑道:“歡迎來到西寧,烽火我爲你接風洗塵。”
陳紫川拉着陳烽火從車裡走了下來,老黑走上前就把陳烽火的肩膀摟着,很親熱地說道:“小娃娃,來,黑哥今晚教你喝酒。”
田教官估計在家裡也被哥哥姐姐壓抑慘了,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心裡高興極了,和老黑一樣親熱地摟着陳烽火的肩膀說道:“老黑喝酒太牛了,他那種喝酒方法不適合你,我來教你,還可以讓你學一點兒技巧,以後喝酒的時候就可以很好地用上了。”
陳烽火倒也沒有太過反感,他對除了唐鋒之外的幾個人都比較友好,淡淡地說了一聲“好啊”便和老黑田教官一起走了進去。
從始至終,陳烽火也沒有看過唐鋒一眼,彷彿唐鋒就根本不存在似的。這讓唐鋒感到莫名其妙,自己的熱臉貼到了陳烽火的冷屁股上面,這樣的感覺非常不舒服。
“我什麼時候得罪了烽火麼?”唐鋒摸了摸臉尷尬地問着陳紫川。
陳紫川搖頭無奈道:“沒有,是他自己的問題,可能我這個性格不太隨後,他和我在一起久了,也成爲這個樣子吧。”
“還好還好,他還小,以後倒可以改正過來,一個男孩子怎麼可以這麼沉默寡言的,以後給你找弟媳婦恐怕都困難。”唐鋒笑道。
陳紫川找到唐鋒話中的漏洞:“你的年紀也多大吧?”
唐鋒尷尬笑了笑,一把抓住陳紫川的手說道:“別說了,我們進去吃飯吧。”
陳紫川手被唐鋒握着,一股特殊的感覺從心裡升了起來,不禁把手縮了縮,可是卻沒有掙扎脫開,任由唐鋒拉着,兩人走了飯店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