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最爲深沉的痛苦?
不是將一個人的希望全部打碎,只剩下絕望存留。
那樣的話,反而很容易自暴自棄,在徹底地放下所有的顧忌之後,變得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懼。
真正難以承受的痛苦,是讓看到的希望永遠都只有那麼多,彷彿近在咫尺又唾手可得,卻連一絲一毫接近它的努力都無法做到。
就像樑羽現在做的一樣。
“到底還要撐多久啊,我感覺自己快要不行了......”
“堅持住,這個方隊長已經頂不死了,勝利就在眼前!”
“等等,這句話好耳熟,好像幾分鐘前你就說過了,可問題是,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倒下.....”
“蛋媽,這傢伙是不是嗑藥了,搖了這麼久怎麼還站在那裡,快給我撲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二十多分鐘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看到樑羽幾近堅持不住,然而,十分鐘過去了,他還是那個吊樣,死活不願意倒下,反倒讓他們有種度日如年的滋味。
明明身體都已經不行了,卻像是非要跟站着的那傢伙卵上,全憑心底的一口氣在支撐——都堅持這麼久了,要是一下子放棄,前面的那些努力、所經受的痛苦與折磨不就全都白白浪費了嗎?
在這種彷彿強迫症一樣的心理下,方陣裡面的人無不是咬緊牙關全力壓榨着自身的潛力,用不願服輸的念頭對抗着來自身體內部的疲憊,以及外部的炎熱感覺,導致意識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過的是那麼漫長、那麼掙扎,要是情況重來一次,恐怕他們自己都無法想象他們能夠堅持得這麼久,簡直把吃奶的勁都用上了。
教官王凱驚訝地看着這羣新生們的表現,感覺太意外了。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給學生實施軍訓,木有經驗,不過具體的情況,還是聽部隊裡的志願老兵和長官們說過。像這種初次訓練站姿的項目,只要教官不輕易喊停,能夠調動出來大家比拼意志力的那種較量氣氛,大部分普通學生基本都能堅持個二十多分鐘。可一旦時限超過了三十分鐘,那就代表着,這屆新生的體質或意志方面有着非常不錯的基礎,是難得的好苗子。
然而,現在都已經站了差不多四十分鐘,他們居然還在堅持,這就不得不讓王凱感到驚喜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擔心。
“沐老師的眼光真是不錯,選的人果然厲害,我這邊還沒說幾句鼓勵刺激性的話語,他就已經將所有學生的鬥志激發出來。不過,第一次站立的時間太久終歸對身體不好,而且很容易傷了大家的積極性,現在這個情況,卻是足夠他們完成接下來的訓練。”
軍訓之所以每次開頭都會有這樣一次的站姿比拼,其目的就在於,用嚴酷的環境重塑這些新生們的精神面貌,改變他們平時那些已經習以爲常的惰性,來達到激發意識和身體鬥志的作用。
相信經過此次喚醒自身潛力的鍛鍊以後,已經煥然一新的精神面貌能夠幫助他們適應接下來的更多考驗。
王凱拿出秒錶看了看,發現時間已經到了三十八分鐘,便果斷喊了暫停,讓這些表現出色的學生們可以到陰涼的地方休息一下。
不過就在他表揚了一兩句,即將宣佈方陣解散的時候,沐老師卻站出來說道。
“王教官,等一下。”
“怎麼呢?”
王凱疑惑地看着走過來阻止自己的沐老師,不知道她想做什麼。要知道,方纔他喊了暫停後,方陣裡的大部分學生都是支撐不住地立刻軟倒在地,要不是他連說帶罵地警告了好幾次,叫他們必須得站起來,恐怕這些人會賴在地上不打算起來了,卻是不能再讓他們待在大太陽底下這麼暴曬,很容易因爲身體忽然放鬆的原因中暑。
隊伍裡的學生也是睜大了眼睛,渴望而緊張地看着這位沐老師。他們現在是真的很想很想跑到陰涼的地方去休息一下,哪怕是喝點水,滋潤下乾燥地如同火燒一樣的喉嚨,所有人都會爲此萬分感激。事實上,經過剛纔的這種痛苦後,他們才恍然明白,那些日常生活中已經司空見慣的東西有多珍貴。可以說,這時候已經沒有什麼能比一瓶最普通的礦泉水更能打動他們飢渴已久的神經!
如果有,那麼就是冰的礦泉水,雖然教官說了不準喝冰的......
沐晴當然清楚自己肯定不可能跟這裡的全部人作對,那樣的話,不等七天的軍訓時間結束,自己就會因爲大量學生家長的反對投訴,導致被學校開除而讓這次外勤任務失敗,她的目的僅僅是針對一個人。
“沒什麼,你們先去休息吧,我只是找方隊長有事。”沐晴笑着解釋道。
聽到老師的目的不是自己,衆人立刻是鬆了口氣,齊齊地歡呼一聲:“萬歲,終於可以去歇會了!”之餘,都用異常同情的目光看向樑羽:還好我沒有被老師選中,這苦差事真不是人乾的,一個人站最前面不說,到現在都不能休息......
然後,毫不猶豫地把人給賣掉,並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附近的陰涼地方去回覆體力。
這種深怕慢了一點就會被留下來的猴急模樣,讓後面的教官看的是直搖頭。
剛誇獎了你們表現很棒,現在就果斷地賣隊友,真是不長記性,看來等下有必要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團結互助的難能可貴!
王凱在心裡已經是給這羣小鬼判了死刑,連軍人不拋棄、不放棄的榮譽都不顧了,那是必須得狠狠地操練一番。
而這邊,樑羽卻是有些好奇地看着沐晴,不明白這個女保鏢兼老師爲什麼要讓自己單獨留下來。
其實對於叫自己當這個方隊長的事情,他能夠理解。畢竟,有職務在身後,可以方便他們互相進行接觸,有充足的理由不會引起別人的額外懷疑。可問題是,他總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對方似乎在老師的這個身份上過於用力了點。雖然和教官的對話自己並沒有聽到,但之後態度大變的反應,他卻能夠猜到大致的內容,想必是說服教官答應早點安排軍訓職務。
然而,以對方原本的身份和可以藉助到的勢力,似乎沒必要表現地這麼着急。
難道這位並不是自己一開始想的那樣,是真的體育老師?
樑羽懷疑的同時,不禁在態度上面有所表現出來,語氣略帶冷淡地問道:“沐老師,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