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立一頭霧水，索性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工具哥把蜜蜂給告了，”袁洋簡單總結道。
鄭同學依然懵懂，“工具哥是誰啊？”
“嘿，一看你就沒有天天刷之家，他的事蹟我們網站之前有報道的，”老王笑着說道。
“總之就是一個有點二的傻賊，”袁洋倒是不以爲意，手指對方手機，“你上2站搜索‘工具哥原版視頻’，就知道爲什麼了。說實話，我覺得還應該連2站一起告，畢竟工具哥可是他們捧紅的。”
“記得關彈幕，如果你討厭劇透的話，”王山補充道。
“哦，”鄭同學低頭點擊2b文件夾，打開了裡面的愛吐槽應用。
很快他就找到對方說的視頻看了起來，同時沒忘關閉彈幕顯示。
夜幕低垂，風聲嗚咽，街燈照耀長路，依稀可以看到對面店鋪已經關門落閘，只有兩家門頭廣告燈還在閃爍不休。
失焦模糊的畫面、一人高水平視角，顯然不是出自習慣俯瞰的監控探頭，目測應該是誰吧家用攝像頭甚至手機裝到了牆上。
正在享受柯南附體的感覺，他就看到有個路人忽然走進畫面。
對方很快轉身走向鏡頭，身形輪廓也迅速變得清晰起來。因爲背對路燈，鄭立一時看不清這人面目，只感覺應該是個男人。
對方把手裡提着的袋子丟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庫！”
接着他彎腰翻找，直起腰時手裡多了一把羊角錘，混起來朝鏡頭砸來，發出一聲更加響亮的“咚！”
聲音有些大，鄭立連忙滑屏調小音量。至於這一擊的破壞力，卻是沒有多少，至少拍攝依然在繼續。
對方似乎也沒料到這個結果，愣了一小會兒還伸手摸了摸，這才繼續揮舞小崔砸過來。
砸着砸着，一團光斑忽然出現在對方臉上，映照出一張男人的臉，短髮短鬚，居然還有點兒小帥。
男人先是下意識地眯眼伸手，然後才反應過來收回左手捂住下半張臉，同時右手繼續輪錘咚咚砸着。
這一輪狂風暴雨的攻擊起到了效果，屏幕上出現一道又一道“u”形亮痕，看起來有些礙事。這麼想着，鄭立就看到對方向左平移了一下，同時屏幕上的痕跡也消失無蹤。
狂暴攻擊過後，對方摸了摸“屏幕”上的劃痕，似乎是要檢驗自己的破壞成果。然後他就彎下腰去，抓着一支大號螺絲起子直起身來。湊到跟前，抓着起子左戳戳右劃劃，然後男賊就失望地發現起子沒毛用。
用手電筒照射檢查後，鄭立就看到對方換了一件工具，這次是一杆長柄大錘。
“咚咚！咚咚！”砸了幾下，那人放下大錘重新拿起手電筒。
結果似乎不太滿意，他又換了一把手鋸，開始“嗡唩嗡唩”地鋸了起來。
然後鄭立就看到畫面突然開始閃爍起來，仔細一看原來是後來照臉燈光在胡亂閃爍，把對方埋頭苦幹的臉龐照的忽明忽暗，與此同時“嗚嗚”的警笛聲也響了起來。
聲光效果這麼明顯，後者顯然注意到了。拿起手電再次檢查成果，許是感覺沒法快速破開攝像頭外面的防禦，他直接彎腰提起袋子，在警笛聲中一溜煙跑掉了。
主角消失，視頻也走到了盡頭，自動停止播放。
鄭立再次點擊播放，同時打開彈幕，眼前立即飄起密集的文字和表情圖片。有人前排出售瓜子花生汽水可樂，有人則介紹起了時間地點，原來是上月發生在一家蜜蜂手機加油站門外的盜竊未遂案。
更有那高級會員，直接用表情自定義功能丟圖片出來，總算讓一頭霧水的鄭立明白了前因後果。這小偷是看上了店鋪外面的手機展示盒，帶了一堆工具過來想要賺一波。
“光我看到的工具就有小大錘燈鑽鋸五種，果然是‘工具哥’啊！”
“嘿嘿，可惜這些工具都沒啥威力，”王山接口道，“這透明展示盒看似脆弱易碎，實際上卻是高強度玻璃鋼壓制而成，強度不亞於防彈玻璃。大錘的威力倒是夠了，可他卻只盯着邊角下手，那地方本來就瓷實了，還有防撞圓角設計，錘子砸上去滑不受力，完全沒起到效果。”
袁洋插話道：“其實還是他太老實、太貪心。要是我就直接掄起來砸正面，手機破了就破了，大不了拆了賣零件！”
老王看着他，“少俠好魄力，上回砸車窗偷煙的那個是不是你？”
“跟我有毛關係？我是就事論事，要是不用顧忌裡面的手機，這殼子早就被人家弄開了。”
“他大概是覺得街道晚上沒啥人經過，沒必要那麼着急，大可以慢慢磨。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何況對面還有幾萬人在圍觀遙控。”
突然亮起的手機自拍燈打破了工具哥的計劃。而且因爲知道門口沒有監控，他也沒有在僞裝上下心思，等到發現自己成了直播主角，卻是爲時已晚。
手工工具本來就沒什麼效率，又被“衆目睽睽”地圍觀調侃，他自然是害怕憤怒加緊張，本就不快的效率更是大打折扣。等到最後觀衆遙控播放警笛聲音，終於上壓上了最後一根稻草，嚇得他拋下被他磨成大花臉的展示盒，提着工具袋跑掉了。
“這年頭到處監控探頭到處都是，他又沒有刻意躲避，直接就被按圖索賊、順藤摸瓜找上了門。當然，也可能是覺得罪行輕微，不值得跑路躲避吧？”王山指着平板上的照片說道：“呶，就是這貨了，天亮沒多久就被警察蜀黍堵從家裡帶走，然後被行政拘留了12天，昨天才放出來。”
“就這樣？”
“盜竊未遂一般不算犯罪，除非是對銀行、文物下手，又或者金額特別巨大。而盒子裡全部手機加起來不到兩萬，所以只是拘留，當然盒子錢還是要賠的。”
“便宜他了！”
鄭立低頭看向平板上的照片，工具哥的眼睛被一條黑色細條遮擋，依然可以看清面容。只是這張臉貌似更黑更胖，乍看之下還以爲是錯抓了馮涼。好在他很快就明白問題出在手機上面，bp7搭載芯片級自拍美顏技術，前置攝像頭默認執行美顏策略，讓那傢伙變得更白更上相。
手指平板，他問道：“對了，警察蜀黍都要意思意思打個碼，蜜蜂搞的直播卻沒有這麼做，所以就侵犯肖像權了？”
“沒有，”老王大搖其頭，“在線直播盜竊行爲並不侵犯肖像權，因爲憲法規定人民有監督權，在公共場合記錄揭發違法犯罪以及不文明行爲，屬於合理使用肖像，不算侵權。”
說話間，他在搜索欄裡輸入“工具哥”，然後把結果展示給對方，“問題是這個，不過他卻沒有起訴二站和up主。”
袁洋接話：“我覺得可能是怕犯衆怒，畢竟爾康的教訓還是很深刻的。”
因爲這出鬧劇實在喜感，很快就有人將其加工成惡搞視頻上傳2站。工具哥雖然沒有一句臺詞，卻用他豐富的動作、奢侈的道具和不做作的表情成功打動觀衆，迅速在網絡走紅。然後就是各種腦洞大開的二次創作：工具哥抗日、工具哥打地鼠、工具哥演奏會什麼的，可謂層出不窮。
當然在過程中，蜜蜂旗下的二站和圍脖也是出了大力的，免費幫忙搞推廣，終於把“工具哥”送進了“鬼畜全明星”，使其成爲網紅諧星。
這樣既達到了報復目的，還順道宣傳了自家的產品，可謂一舉兩得，關鍵還沒花錢。只是很顯然，後半段的操作已然脫離了合理使用範疇，同時還有不當得利在裡面，也就難怪人家要憤而告之。
鄭同學剛表示說看懂了，王山就在他頭上潑了一盆冷水，“事情沒那麼簡單。”
起訴蜜蜂電商和天鵝直播，到也算是有理有據。
蜜蜂電商全面負責蜜蜂集團的線上線下銷售渠道，所有直營店面尤其直接運營，自然是侵權主體。
天鵝直播在直播時採取了全頻道推送、文字標註等措施擴大影響，事後還公開提供錄像，爲各種“工具哥”視頻提供素材，嚴重侵犯了竊賊的肖像權與隱‘私權，同樣也被推上了被告席。
“不過就算官司打贏了，工具哥所能得到也只是登報道歉，以及一些賠償，根本不可能像美國那樣弄出大額懲罰性賠償，那他飛到鷺島上門告狀，圖什麼呢？”
“是啊，圖什麼呢？”鄭立唸叨着這句話，陷入沉思。
“i_kn_i！”貝爾忽然接上了話茬。
旁邊幾人聊的熱火朝天，美國小夥兒自然感覺得到。他專門打開瀏覽器搜索了一番，然後在翻譯插件的幫助下，總算明白了事情原委。
擡起頭來，他右手並掌平砍幾下，“他的目的是收割知名度，這樣他就可以上節目、出自傳、接廣告，那會是很多很多錢！”
“那是在美國，這裡的電視臺不會找他，”王山對他說道，“不過我同意你的看法，他應該就是爲了錢，要知道知名度變現有很多方法，比如出售直播權。”
工具哥的維權之旅，是從鷺島機場開始的，因爲他開通了名叫“工具哥法院維權，起訴蜜蜂侵犯肖像權”的視頻直播間，並且安排了至少三臺手機對着他進行跟拍。
表面上看，這是要給蜜蜂來個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直播回擊直播，但本質上卻是在玩借勢營銷蹭熱點。因爲連續展示黑科技，蜜蜂的熱度正處在高位上，他這時候跳出來打官司，自然能夠吸引到最多的吃瓜羣衆。
哪怕最終官司敗訴，人氣卻是賺到了。
而事實也是如此，工具哥本來就有一定名氣，被告又是大名鼎鼎的蜜蜂，維權直播果然引來數萬吃瓜羣衆，然後各路網編自媒聞風而動，將消息迅速擴散到網絡的各個角落。工具哥固然賺了名氣和人氣，爲他提供直播支持的平臺同樣獲益匪淺，成功打出了名氣。
“嘿，‘工具哥’明明是網友調侃嘲諷他的外號，這人居然有臉接過來，真是厚顏無恥之徒啊！”鄭立嘆道。
作爲美國by，貝爾關心的內容卻是明顯不同，“那麼，馬會出庭應訴麼？到時候有直播麼？”
王山搖頭，“不會，這兩家公司和馬競沒有直接關係，他既不是企業代表，也不是大股東，不需要出庭。”
蜜蜂電商雖然掛着蜜蜂牌子，卻不屬於蜜蜂集團。這家公司最開始由蜜蜂手機、蜜蜂網絡等企業剝離相關資產而成立，但爲了拉攏零售渠道，外部股東大量涌入，蜜蜂系股份最終被攤薄到只有30%左右。
不過蜜蜂少，其他人更少，作爲第一大股東以及第一供貨商，蜜蜂依然牢牢控制着這家企業。這樣既可以保證渠道健康可控，又能夠丟開房租和工資兩大塊包袱，讓自身輕裝上路。
天鵝直播的情況也差不多，蜜蜂本身的股份被大量攤薄，以便引入外力，加速發展。
至於馬競本人，他倒是第一時間收到了這個消息，不過卻沒放在心上，依然在繼續着自己的主題演講。
蜜蜂花費偌大代價打造龐大素材庫和ai工具，自然不滿足於只是自用，正好遊戲開發者大會邀請他做主題演講，然後他就過來打廣告了。
當然，馬競也不能做的太過，只能在乾貨當中夾雜軟廣植入，不然要是讓人家覺得無趣退場閃人，尷尬地還是他自己。
演講的題目是“應用人工智能的遊戲開發新技術”，實際卻是藉着實例解釋的名義，着重介紹蜜蜂自研的各種工具。
通過分析現實世界的氣候、生物、人口、經濟數據，並在此基礎上進行合理推演，蜜蜂整理出大量模板以及ai算法，只需簡單幾步就能創建生動可信的自然和社會環境，帶來的效率提升顯而易見。
光是介紹還不過癮，馬競乾脆玩起了現場互動，讓大家提要求現場輸入工具，最終果然搭建出像模像樣的演示原型。看得衆人眼中異彩連連，就差拉着他問“多少錢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