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葉心燃,說到做到!”女孩兒一番話說完,所有人都呆住了。
唐紅雨對葉心燃更加欽佩了,明明很強,有實力也有機會全身而退,卻偏要犧牲自己保全衆人,這是怎樣的一種精神?
何志雄在旁邊目瞪口呆,原來小師叔的計劃是這樣的,究竟需要多大的智慧和勇氣才能做到如此地步?問題……問題是如果葉小師叔留下我們走掉,我該怎麼面對洛師傅、怎麼跟洛師傅交代?
蘇瓦塔納等清曼寺僧衆皆內心折服,蘇瓦塔納感嘆,葉姑娘很有佛相啊,大乘渡人、小乘渡己,大乘佛教主張普度衆生、小乘佛教主張自善善他,但無論大乘小乘,葉姑娘這樣的人,如果能夠渡過這一劫,日後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黃力等人慚愧得無地自容,剛剛他們竟然擔心葉心燃會選擇獨善其身、趁機跟着清曼寺僧衆逃走、拋棄同伴,現在他們才知道自己錯了,錯得相當離譜,葉心燃非但沒有選擇獨自離開,反而要將自己留下,換其他所有人一次逃跑的機會,這……這簡直……
蕭山雙眼緊緊盯着女屍妙妙,立刻道:“行,只要你放了她,什麼都好說……”
尤金皺眉,不滿地說:“喂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講些什麼?不過就是一具死屍,再漂亮又有什麼用,你小子何必這麼緊張,爲了一具死屍要放跑一羣人、影響大家完成任務?”
蕭山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雙手掐住尤金的脖子,激動得雙目通紅,對着他叫嚷道:“我的妙妙,不準說她是死屍!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就按葉心燃說的辦,立刻,馬上!你踏瑪德不要多嘴,否則我宰了你!”
尤金直接被嚇傻了,他這麼大年紀,生平第一被小自己幾十歲的年輕人如此恐嚇。
力瓦巴龍見狀連忙相勸,他年紀大、資格老,一生謹慎,心想,對方那小姑娘也是不好惹啊,身上的一股子狠勁兒瞧着叫人心寒,關鍵還頭腦冷靜、反應機敏,看得透大局和細節,本來已經陷入全面劣勢,卻能抓住關鍵節點,一舉扭轉局勢……現在蕭山對那殭屍妙妙關心則亂,差不多快瘋了,一旦處理不好,很可能導致我們黑巫師團內亂,讓對方有機可趁,而蕭山的身份特殊,他是白夜明確過的重點培養對象,輕易不能捨棄。
他開口道:“行了,讓老夫來說兩句吧!
“既然現在局面僵持不下,那我認爲,就按葉姑娘的提議辦,葉姑娘留下,其他人可以跑,跑一個小時我們再追。
“哼,只要不出暹羅、緬邦邊境,難道還有我們高山王蛇黑巫師團追不到的嗎?”
說到後面,滿臉冷笑,老邁的身軀透露出強大的驕傲自信,一副“我讓你跑,跑得掉算我輸”的架勢。
力瓦巴龍是現場黑巫師當中資歷最老、公認修爲最高的,他既然發話,其他人便不好再有異議。
蕭山也在大家的勸阻下放開了尤金。
尤金嘴裡罵罵咧咧,卻也只是自顧自地整理衣服,沒敢再對蕭山冷嘲熱諷。
蕭山看着葉心燃,斬釘截鐵地說:“別傷她,全都按你說的辦!”
葉心燃點點頭,然後開始部署衆人撤離,竟有條不紊:“黃先生,你們先走,走得越遠越好,不用管我,這已經是損失最小的辦法了;
蘇瓦塔納大師,請您和您的弟子保護黃先生及村民撤離,有勞,您的恩情,心燃銘記……”
蘇瓦塔納長嘆一聲,只能依言讓弟子招呼黃力一行及倖存村民離開。
臨走前,黃力和唐紅雨都深深看了葉心燃一眼。
何志雄道:“葉小師叔,你……”
葉心燃笑了笑說:“洛塵還沒收你爲正式弟子,你就叫我‘師叔’,這不太好吧?不過,‘葉小師叔’這個稱呼我倒是很喜歡……”
何志雄眼淚差點兒下來了。
葉心燃道:“行了,你帶着小杜丹快走。魯益發,你還不放手?”
魯益發鷹爪般的大手依然罩在克倫族小女孩兒的頭頂,眼睛看向蕭山、力瓦巴龍等人,只見蕭山正雙眼赤紅地狠狠瞪着自己,力瓦巴龍則站在旁邊一副“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愛咋咋地”的模樣。
魯沒有辦法,放開了小杜丹。
何志雄招手,小杜丹哭着跑過去,何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葉心燃說:“快走,快帶她走!”
何志雄從未想過自己的內心會如此糾結,但他只猶豫了幾秒,便抱着小杜丹去追趕大部隊了。
不一會兒,人聲漸遠,只留下血與火洗禮過的村寨、滿地屍體、黑巫師團七名成員、臨陣變節投靠高山王蛇的魯袁馬三人、跪在地上的戴維斯、以鋒利骨劍挾持着一具女屍的葉心燃……
戴維斯問:“可以……也把我給放了麼?”
魯益發正憋了一肚子火,過去幾拳將他打得眼冒金星:“你踏瑪德給我老實點!”
戴維斯一邊慘叫,一邊腸子都悔青了,我真是傻-逼,養了三條白眼狼,都還沒有什麼收益,就被人給賣了,上帝啊,怎麼會這樣?
蕭山問:“葉姑娘,葉小姐,現在你可以把妙妙放了吧?”
葉心燃不放,說:“一個小時,剛纔說好了讓他們先跑一個小時。我一放開,你們就沒有顧忌了,肯定立馬去追,所以我一個小時以後再放。”
蕭山瞪眼道:“你……”
尤金招呼大家就地休息,拿出食物和飲水吃喝,還捎帶上魯益發等人。
葉心燃在另一邊,把女屍妙妙放倒,找了個地方坐下,拿劍指着她的脖子,隨時警惕有人靠近。
黑巫師團和魯袁馬三人大吃大喝、大聲交談,旁邊有屍體、鮮血也不管,貌似十分歡快。
只有戴維斯像條狗一樣趴在那裡,一條肥碩的大狗。
葉心燃自然也沒得吃喝,只有看的份兒。
她現在又累又餓,身上的傷疼得要死,但她知道對方有故意爲之的成分,所以她告訴自己“忍吧,忍住吧”。
但總有個黑袍人在距離自己不遠不近的地方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吃東西,一邊吃東西還一邊用古怪的語調說着自己聽不懂的話。
那語調很平,平似平川跑馬,卻又帶着微妙的起伏、古怪的韻律……
有點兒……像是某種咒語……
一開始葉心燃沒太在意,以爲他和其他人一樣,只是在很平常的聊天,但漸漸地就感覺出有問題來了——自己的頭腦昏昏沉沉,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睏倦之意如潮水席捲……
她開口叫道:“喂,你停下,別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別像只蚊子一樣在我耳邊嗡嗡嗡地叫……”
然而那黑袍人看了她一眼,壓根不聽,依然走來走去、念來念去。
葉心燃心中有些惱火,她想站起來阻止,但卻發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自己的身體已完全不受控制,站都站不起來,手也發軟,握不住劍,黑蟒骨劍掉落在地上,繼而全身發軟,眼前發黑……
恍恍惚惚,身體下墜下墜下墜……墜入到了無邊的黑暗……
當她醒來的時候,發現在自己已經被牢牢地捆綁一根木柱上,繩索毫不講理地勒住她身上大多數的傷處,疼得令人發瘋,可她咬牙忍住了。
疼痛令她清醒。
她很快就知道自己終究是着了對方的道。
畢竟,自己一個人,而對方,有七個邪惡術士。
她讓自己冷靜,觀察周圍環境。
這裡是一個窩棚,土竈裡燒着火,煮着水和一鍋什麼東西。
看樣子還沒離開克倫族村寨。
尤金在把玩着洛塵送給自己的黑蟒骨劍。
力瓦巴龍大師在閉目養神。
蕭山在給他的女屍妙妙檢查身體、整理衣着,耐心細緻得像一個照顧生病妻子的丈夫。
其餘四個黑袍法師,兩個在吃東西,兩個在房前屋後把守放哨。
魯益發、袁天虎、馬洪武三人待遇不錯,也在吃東西。
戴維斯則被綁在自己旁邊,似乎因爲反抗,被打過,打得皮開肉綻,現在是昏昏沉沉的狀態。
這些人沒有再大吵大鬧,反而很安靜,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蕭山回頭看了葉心燃一眼,發現她睜開了眼,便問道:“你醒了?”
替妙妙扣好旗袍盤扣,蕭山走到葉心燃身邊,仔細看了看她,笑着說:“你果然很厲害,連迪波的‘催眠術’也只能催眠你十分鐘。”
葉心燃與他對視,問:“你們催眠了我?”
蕭山聳了聳肩道:“不然呢?你那麼強硬。”
葉心燃暗歎一聲,終究還是修爲不夠啊……
她問:“有水麼?”
這意思是,我渴了,我要喝水。
蕭山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了她一會兒,不怒反笑道:“你難道不害怕?”
葉心燃反問:“有什麼可害怕的?既然栽在你們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意思是,我既然選擇單獨留下,早就已經做好了覺悟。
力瓦巴龍雖然在閉目養神,耳朵卻未閉上,聽這一番話,竟不由得微微頷首,略表讚賞。
尤金突然衝了過來,臉幾乎貼到葉心燃的臉上,瞪着她用暹羅語呱啦呱啦說了一通。
蕭山冷笑一下,翻譯道:“他說要將你扒光洗淨,放在特製的醬汁裡醃上一個星期,做成蛇糧,讓他的那些蟒蛇、毒蛇分吃,就問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