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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的天空,總是黑得比城市的快。
夜幕如洗,倒垂於天際。唯有兩三個星點孤零零的點綴,略帶一絲蕭瑟。
無盡的夜空下,卻是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寬廣的訓練場地已是搭好了舞臺,幾個教官正在後臺調試着舞臺燈光,舞臺周圍豎着好幾臺特大號音響,從光潔整新的樣子來看,應該是纔買不久的。
“喂~喂~”音響裡渾厚的聲音向四周擴散開來,無孔不入,音質非常好,“好,個個教官,組織好自己的連隊,到指定的位置,晚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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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0,訓練場上已坐滿了黑壓壓的一片,顯得氣勢逼人。1500多名學生,有組織、有紀律的老老實實的坐成一個個方陣,每一個方陣前,都有一個站的筆挺的教官,整個氣氛顯得有些壓抑,雖然時不時仍會有一些嘈雜的玩鬧聲,但幾個教官冷眼一掃,又安靜下來。
“咳咳~”胖子教官不知何時站在了舞臺上,拿着話筒輕咳幾聲,坐在音響旁邊的幾個學生差點被嚇得坐立不穩。
“好,同學們,安靜了~晚會馬上就開始了。希望各位教官組織好紀律,各位同學也要拿出嚴於律己的精神,別以爲就剩兩天就可以任意妄爲了!記住了啊~否則後果自負。”只見胖子的語氣越來越嚴肅,臉上竟是帶着幾分鐵青。
“——當然,在座的各位都是好樣的!因爲你們堅持下來了,想想那些臨陣脫逃,畏難而退的同學們,我爲你們感到自豪!”胖子話音一轉,臉色如風雲變幻,一個瞬間就緩和下來,更是面帶一絲罕見的笑意,“經過這兩週的訓練,想必各位都恨透我了吧?!——呵呵~對於那些風言風語,我都無所謂了。”胖子教官眼裡冒出幾絲精芒,嘴角的笑意更甚了,滄桑而無奈的聲音,隨着音響的擴大,不斷的迴盪在安靜的訓練場上。
衆人默然以對,一個個眼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反正明天匯演結束,咱們就分道揚鑣了!只是希望各位在以後的日子裡,能夠將這兩週訓練學到的精神、站姿、技巧,通通帶回生活中去,這也算我的一個企盼了吧……”壓抑的曲調突然從另外的一對音響裡傳出,顯然這是一首歌的前奏,胖子頓了頓,眼中露出無邊的懷念。
“下面,就由我來演唱一首beyond樂隊的海闊天空;鄙人已經三十好幾了,銳氣幾乎消失殆盡,但是本人仍然有一顆上進的心!呵呵~這首歌送給在座的各位同學,願各位同學明天能夠賽出水平,未來更是能夠海闊天空~!”胖子的話的確是很煽情的,一番話,不僅讓不少同學去掉了心中的怨恨與不滿,還讓更多的同學多了一分敬佩和仰慕。劉兵也是暗暗點頭,當然,劉兵不是對他的一番話表示感慨,而是他的歌喉。
只見舞臺、大紅地毯上,胖子手持話筒,左腳斜出,隨意的站立,下頜微微上揚,雙眼微閉,露出陶醉和回憶的神態;突起的肚子兀自顫動,好似蓄力,又好似在吞氣,肥肥的嘴脣一張一合:
“今天我,寒夜裡看雪飄過,懷着冷卻了的心窩飄遠方。風雨裡追趕,霧裡分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誰沒在變)……多少次,迎着冷眼與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一剎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覺,不知不覺已變淡心裡愛(誰明白我)……”音調逐漸變得高亢起來,“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聲音渾厚,音韻連綿,音調跌宕起伏。雖說是粵語,可卻一點兒都不顯得生疏,相反非常熟練,據說胖子教官原來年輕的時候在香港任教過。
“原諒我……”唱至高潮,胖子教官混着氣息高亢而和,短粗的脖子漸漸突起幾根青筋,看樣子像是用情之深、用力過度的狀態,頗有幾分氣吞山河的氣勢。
“仍然自由自我……”beyond的歌曲,本是勵志佔多,適合意氣受挫的青年人。在座的學生雖然都是九零後,一個個銳氣沖天,經過幾天磨練,心中都有了幾分怨氣和倦意,但是此曲一出,卻一掃衆人的負面情緒,一個個都深受感染,不少男生的眼中居然閃出瑩瑩之光,清光中閃出一種叫做鬥志的東西。
曲畢,掌聲雷動。
“ok,ok,呵呵……好了,下面晚會正式開始了。”
……
第一個節目,是二班的合唱《我的祖國》,分三個聲部。不得不說,環繞的三重唱的確很好聽,不愧是一中唯一的音樂特長的藝術班。
第二個節目,是一個女生獨唱,唱的是王菲的《傳奇》。只見一個白衣翩翩的女子,落落大方的站在舞臺上的紅毯上,像是一片輕盈的羽毛,又像是一團剔透的雪花,膚色雪白,蔥蔥玉指中拿捏着話筒,朱脣微啓,嘴裡蹦出靈動的音符,“想你時你在天邊……”清亮的歌喉,令不少飢渴的男生都嘶叫起來,彷彿是看見了可口的食物一般。
第三個節目,又是一個歌唱節目,不過這次上來的是一對組合,兩個帥氣的男生。一個披肩長髮,兩眼渾濁滄桑,一個留着斜劉海,眼神銳利,個子高挑。
只見長髮的男生坐在舞臺中間的凳子上,修長的指甲在懷中的吉他弦上輕輕撥弄,彈出幾個動人的旋律,然後微擡下頜,輕輕甩頭,喉嚨裡吐出帶着莫名悲傷的磁性的聲音,這一出口,便是陳奕迅的《十年》。雖是清唱,卻又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好似在抒發着心中無限的感傷,和着忽忽的涼風,帶給人無盡的惆悵。
“看來,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劉兵望着那個長髮男子飄忽的眼神,感受着這個低沉的氛圍,禁不住嘆了一口氣,他的這個小動作,倒是讓某個有心人留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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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姐,在看什麼呢?”聲音婉轉動聽,赫然是一身紫衣的全身略帶一絲神秘氣息的辛紫依,此時她那如羊脂玉般白皙的手掌正在一個紅衣少女的眼前晃動。
“他在嘆氣——”於珊心不在焉的,將那隻晃動的玉手視若無物,眼神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他?”辛紫依若有所思的朝劉兵那個方向望去,發現並無異常,劉兵還是端端正正的坐在原位,並沒有嘆氣,“喂!珊姐,你不會還在想他吧!!”辛紫依有些生氣了,輕輕推了推於珊。
“想他?他!誰?”於珊一下子回過神來,看着辛紫依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還不住的往劉兵方向瞟去,哪裡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好姐妹看到了自己的窘樣,不禁心中羞澀,雙頰飛起兩片紅雲,頓時美豔不可方物,看得辛紫依這個氣質美女的眼睛都直了。
“珊姐,你這表情要是讓他看到了,保證迷得個魂飛魄散,哈哈~”辛紫依半讚美半玩笑道,“哼~死丫頭,看我不好好教訓你……叫你亂說話。”於珊又羞又惱,伸出手便撓向辛紫依的胳肢窩。
“咯咯咯~”辛紫依快速的躲過,輕笑幾聲,“好了,別鬧了,我該去後臺化妝了,等會看我的精彩表現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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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臺上長髮男生的獨秀結束,衆人還沉浸在哀傷之中時,突然,旁邊的幾個大音響爆發出了勁爆的搖滾音樂,動感
的音樂直接打破了原本靜謐淒涼的氣氛,直接讓一些女生尖叫起來,不過迅速被一個教官小聲制止了。
勁爆的音樂一出現,長髮男生麻利的從牛仔褲中掏出一根黑繩,將披在肩上的長髮紮成一束,吉他取下放在一旁,直接一個劈身,來了一個華麗的街舞動作,站在旁邊當陪襯的那個斜劉海男子,此刻充分的展示了他的跳舞天賦,直接來了個世界舞王邁克爾的長滑步——太空漫步,然後馬上轉爲機械舞,伴隨着音樂,兩個男生好似機器人一般,一步一步,笨拙而又機械,好像真的是兩個機器人一般。
音樂再變,兩個人又配合起來,上演了一出華麗麗的街舞熱秀,引爆全場,就連教官都來不及阻止了,全場激動的女生都涌到了臺前,尖叫,好奇的男生也不甘示弱,紛紛圍觀,要不是有教官站在前面,恐怕這些人都要跑到舞臺上去了。
好不容易,一場熱舞結束,同學們也迴歸平靜,等待下一場好戲,不過氣氛卻是有了些熱烈。
“下一個節目,是由十四班的古月同學給我們帶來的,古樂演奏:琵琶曲《十面埋伏》。”報幕員的聲音引來了十四班的一陣騷動,就連劉兵的目光也直直的放在了臺中央。
只見一個身穿淡藍色長袖的女生從後臺走入,中長髮烏黑柔順,仍由其搭在肩上,如古代仕女的古月緩緩步入臺中央,自然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白皙無暇的臉龐微微露出一點羞澀的笑意,靜靜的坐在凳子上,雙手捧着的琵琶對着話筒架子,撥絃轉軸試了試音色,然後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本來還熱火朝天的場面,隨着胡月的閉眼,一下子變得寧靜了不少。
漸漸地,場面越來越安靜了。
除了忽忽的風聲,幾乎沒有什麼雜音了。
靜。
忽然,胡月的手動了。
只見她伸出了她的纖纖玉手,輕倚在琴絃上,一個撥弄,便跳出一個低沉的音符,然後以一種特殊的節奏慢慢的撥弄,漸漸的速度加快了,音調也愈加高亢,陡然間,又變得低沉,忽高忽低,如此循環往復,閉上眼就好像出征之期,戰鼓齊鳴,整個場面變得愈加悲涼和緊張起來。
劉兵心中訝然,整個人的眼神如實質般死死的盯着胡月,似乎是她臉上有藏寶圖似的,而胡月卻不聞不覺,進入了一種奇妙的意境中去。
劉兵眼中閃出奇光,隨着音樂的跌宕起伏,劉兵也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但是,如果能有人坐在他身邊,仔細的觀察他,便會發現,他的胸口居然在劇烈的起伏,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臺上,胡月的手速加快了,好似劃出一道道殘影,修長的手指不停的來回滑動,扣、抹、彈、抹的高超手段,被她發揮的淋漓盡致,十面埋伏的緊張氣氛立刻烘托了出來,讓臺下的衆人着實享受了一番聽覺盛宴。
胡月的琴聲,沒有幽怨彷徨,沒有兒女情長,有的只是腥風血雨、金戈鐵馬。突然爆破一隻銀瓶,水漿奔進;驟然殺出一隊鐵騎,刀槍轟鳴。
曲調變化越來越激烈,就像是一團快要爆出強烈耀眼光芒的火花。
高潮來得快去得也快,漸漸地,漸漸地,趨於平靜……
不知不覺,劉兵堅毅的臉龐之上劃過一道水痕,是下雨了麼?
“最後告訴你,我是鬼影子,那個曾經的先天境界的殺手——鬼影子,死在我的手上,你也算光榮了。鎮邊大將軍,這次,你又大意了!不過這次也是你最後一次大意了。安心的去吧。”
“武成!!!”劉兵狠狠的攥緊了拳頭,捏得骨節發白,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啪啪啪啪~~~!!!”掌聲雷動,胡月抱着琵琶微微鞠了一躬,下臺去了。
……
接下來的是辛紫依的孔雀舞,紫色衣裙,翩翩起舞,引得狼嚎陣陣,不過劉兵卻是沒心思看下去了,給教官請了個假,悄悄溜出了這塊訓練場地。
趁着燈光,劉兵一個人溜達在訓練場邊緣,平復着自己的心情。
前方一點閃動的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見一個寸頭精壯男子正倚在路燈下,抽着一根劣質香菸,自顧自的吞雲吐霧,正是前日與劉兵比武的柯國瑞。
“怎麼不去看晚會?”嘶啞的聲音令劉兵眉頭微皺。
“沒心情~”劉兵也不理他,自顧自的散步,與他擦肩而過。
“謝謝你。”柯國瑞望着那個男子的背影,從嘴中蹦出幾個字眼兒,聲音依舊嘶啞。
劉兵身形頓了頓,但仍然沒有回頭,依舊向黑暗中走去,“內傷剛好的人,最好不要抽菸……”劉兵的聲音略帶幾分飄渺,身形卻越來越遠。
“等等!”柯國瑞猛的扔掉菸頭,起腳踩滅,看着那個高山仰止的背影又轉過身來,壓低了聲音道:“要不要去上面打上一架?臺上那小子太不靠譜。”劉兵看了看遠處紅紅火火的舞臺,以及衆人歡呼的場面,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看出臺上那傢伙正在玩兒一套花架子武術。
過了幾秒,劉兵淡淡的搖搖頭,隱入黑暗之中,“後會有期吧~”聲音有那麼一絲無奈。
“後會有期……”柯國瑞淡淡品味着一句話的時候,晚會已經接近尾聲。
最後的晚會,是由全體同學合唱校歌結束的,聲勢浩大,又鼓舞人心,的確也算是明日賽前的一次精神鼓勵吧。總的來說節目豐富多樣,既起到了振奮人心的作用,又抒發了衆人的鬱悶,不過難免也多了幾分難過,特別是女生,差不多都留下了動情的眼淚。
“結束了……開始了……軍訓就這樣過去吧。”劉兵感慨良多,閉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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