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妖國,早在當初那場西天禍亂中,不復存在。
寥寥幾個重新聚回來的妖怪,在這殘垣斷壁之中,說起來還真是有幾分蒼涼。
不過,蒼涼又如何,至少他們的王還在。
大鵬王身旁伴着孔雀公主,二人行走在曾經的宮闕遺蹟上,這裡早就被踏平,上面觸目驚心的血跡,似乎在述說着當初的一場慘烈戰事。
“你在想什麼?”
孔雀公主突然偏過頭,明亮的眸子直直看着自己的男人。
大鵬王搖頭,笑了笑,“沒什麼。”
“哦。”
孔雀公主無趣地哦了一聲,隨即又陷入沉默。
天上那場戰事還在繼續,驚雷與喊殺聲傳遍天下。
孔雀公主走着走着,突然道:“記得上回你找到我時,我曾問過你,你是如何活着回來的。”
“你當時說,是那個猴子救了你。”
“你現在,是不是想去幫那個猴子?”
她的目光很睿智,直接與大鵬王對視。
大鵬王看了她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一眼,隨即搖頭笑道:“沒。”
“真的嘛?”
孔雀公主笑了笑,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不會撒謊。”
大鵬王沉默。
孔雀公主估摸着是走得累了,來到一塊還算完整的臺階上,輕輕坐了上去,接着就見她雙手撐起下巴,道:“咱們在一起多久了?”
“三百八十年了。”
大鵬王輕輕迴應。
“都三百八十年了啊……”孔雀公主不禁感嘆,隨即便笑着說道:“三百八十年,足以讓咱們相知了,王上,我知道你一向最重情義,不管是那猴子當初救你,還是你曾與那猴子共同殺蚩尤,這兩場交情,都足夠你與人交心了。”
“我知道,你怕我生氣,所以纔沒去幫忙,老實說,你要真去了,我真的會很生氣,但是啊,如果你不去的話,以你的性子,怕是會念念不忘自責許多年的。”
說到這兒,孔雀公主停頓了下來,她無比憂愁地嘆了一聲,然後便擺了擺手,道:“所以,你還是去吧,當是還那猴子一個恩情。”
大鵬王臉色變得古怪,試探問道:“夫人這是?”
孔雀公主直接朝他翻了個白眼,“放心吧,我沒和你說反話,你去吧,反正我也一直看天庭不順眼,以往你建立妖國的時候,他們可沒少派神仙下來折騰,趁着這個機會,你上去好好跟他們算算賬,免得以爲咱們妖國的大王是好欺負的。”
邊說着,孔雀公主還邊揚了揚粉嫩拳頭,像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
大鵬王看着她,不由想到了當年初遇場景,他忍不住莞爾一笑,繼而深情道:“那你在家等我,我一定回來。”
“一定!”
……
原本靈氣充裕的三島十洲,在當日西王母蓬萊方丈等人做下那個決定後,就再也不復往昔榮光。
現在的三島十洲外面,都很少能見到仙人蹤跡,那些個仙人現在都只能待在自家洞府裡,靠着爲數不多的靈氣修行,而看那架勢,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得出去重新尋個洞府。
離西海並不算遠的崑崙山,因爲和三島十洲空間相連的緣故,也沒能逃過那一場靈氣奉獻。
不過就算仙山變成了凡山,西王母也不後悔,也不心疼,因爲一座仙山和天下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
崑崙山的山頂上,有一汪與西王母同名的蓮花池,瑤池。
瑤池中生着一株不**不生蓮的蓮葉,這蓮葉也不知歷經了多少年月,早已生得如小屋般大小,堪稱這瑤池裡最大的一株,只可惜它永遠都是一株蓮葉,千年歲月中,從不見它**生蓮子。
但如果追根溯源的話,其實它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有過蓮子的,只可惜後來被元始天尊給採摘了,也就有了後來的寶蓮燈。
西王母靜靜站在瑤池旁,看着那片蓮葉上,與自己那個可憐妹妹有幾分神似的外甥,眼底深處不由升起一抹心疼。
他原本應該是個天之驕子,他有着讓玉帝都羨慕不已的天賦,有着讓元始天尊都讚許的天資,如果他老老實實當着天庭戰神,他的前途將會無可限量。
可那股子比他的天賦還要更勝一籌的執拗,卻讓他無論如何也忘不了他孃親瑤姬死前的那一幕。
他隱忍了幾千年,最後還是爆發了開來,但他太低估自己那個位居三界之首的親舅舅了。
於是,本該是世間極爲耀眼的一顆星,就至此隕落。
現在的他,渾身法力消散一空不說,還得藉助這一片蘊含天地大道的蓮葉,才能苟延饞喘。
不得不說,可悲可嘆。
西王母心情複雜,然而就在此時,匆匆腳步聲在她耳畔響了起來,她偏頭看去,見是自己那外甥女楊嬋,便擠出一絲微笑,道:“嬋兒,怎麼了?這麼急匆匆的?”
“姑姑,出事了。”
楊嬋神情急切。
西王母見狀,眉頭也不由微微皺了起來,她知曉外甥女心性,若非大事,她絕不會如此。
“說吧,什麼事?”
西王母問道。
楊嬋朝蓮葉上雙眼緊閉,無聲無息的楊戩看了一眼,大概是知曉他如今再不可有什麼作爲,便也沒了太大顧慮,對西王母小聲說道:“又有人大鬧天宮了。”
“又大鬧天宮?”
西王母眼神古怪,隨即無所謂道:“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不用在意。”
“姑姑,這次可不是雷聲大雨點小。”
楊嬋道:“這次,是上回聯合殺蚩尤的那三個猴子,一起打上了天庭。”
“三個猴子一起?”
西王母聞聽此言,臉色頓時一變,只是若有所思後,她卻又復歸冷漠,道:“我當日已於他張百忍斷了兄妹關係,他天庭的事情,再與我無關,隨他吧。”
“哦。”
楊嬋聞言,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既然作爲親妹妹的西王母都不管,那她這個外甥女自然也不會去管。
對於玉帝,老實說,她並不喜,但是她也沒楊戩那般的恨,不過這也正常,她沒有經歷楊戩劈山救母的希望,也沒經歷楊戩看着瑤姬病死的絕望,故而她怎麼也不會有楊戩那種恨意。
估計是有些心煩意亂,西王母沒了賞荷花的興致,道:“走吧,不要打擾二郎休息了。”
楊嬋點了點頭,看了二哥一眼,然後便與西王母一同離去。
然而二人離去後不久,這無聲無息的楊戩,額頭上那第三隻豎眼,便詭異地一開一合。
也就是這一開一合,滿瑤池的蓮花,都跟着驟然盛放,驟然枯萎。
這一日,二郎顯聖真君,破而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