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麼?”
楊戩有些晃神,豎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玉帝,半晌,他才自嘲一笑,“對啊,這種感情對你而言,確實是不重要的,可是……”
“這只是對你而言罷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樣孤獨的活着的。”
轟!
話音落下,他的豎眼,爆發出了一種洞徹天地混沌的白芒,這白芒比之當初未來真武一劍光寒四大洲的劍芒,更要遠遠勝之。
這白芒莫說是讓遠在天空之下的人間,失了清明,便是那遠在人間之下的幽冥地府,都在那剎那間沒了目光。
三界六道,不論神仙鬼怪,還是平凡衆生,不論他們在看着什麼,在想着什麼,在那一剎那的時間裡,他們的世界就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好似天地突然成了冰雪世界一般,一切紛亂的色彩都短暫的消失於天地間。
也許是過了很久,也許才一個轉瞬,白芒消失了,天地又恢復了正常。
風暴場恢復了清明,各地關注的目光重新落去,那片崩壞的天空中,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那是鮮血。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響了起來,趴在血泊中的玉帝,有些艱難地用雙手撐起身子,衆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他的雙手皮肉都已經不在,剩下的全是將碎未碎的白骨。
他那尊貴的九龍皇袍,也成了與人間乞丐無兩樣的破爛襤褸,他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可不知爲何,他卻還能大笑,雖然笑聲有些沙啞。
另一邊,腳步聲響了起來。
楊戩同樣披頭散髮,同樣渾身鮮血,但不同的是,他是站着,玉帝是坐着。
“你敗了。”
他開口說道。
玉帝笑着迴應,“是啊,我敗了,我終於敗在了你的手上。”
“你不愧是我的親外甥啊。”
楊戩緩步走了過來,他的手上,終於出現了那杆方天畫戟,他來到了玉帝的跟前,看着這個無數個日日夜夜都想殺的至親,他開懷大笑了起來,可所有人都看得到,他那緊閉的雙眼眼角處,淚水如江河決堤一般流得滿面都是。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如此。
至親者,又是至仇者。
楊戩看着披頭散髮的玉帝,突然有些恍然失神,歲月好似回到了過往,回到了那個他父母突然消失的年代,楊家府邸一夜間中落。
早就因爲生有三眼,被世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楊戩,在沒了依靠之後,終於迎來了人間最是正常也最是無情的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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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他年僅七歲,而楊嬋,還只是個堪堪學會走路的兩歲小孩。
沒有人願意保護他們,也沒有人願意對大家說一句,他不是怪胎,他只是個孩子。
唯一願意站在他們前面的,只有那條渾身髒兮兮的黑狗。
周遭不斷飛來攔草葉,臭雞蛋,甚至連石頭都有。
楊戩不知該怎麼辦,只能緊緊將妹妹楊嬋護在身下,而那條黑狗就對着那些不斷扔東西的人狂吠。
然後,人羣中就響起了一個很好的提議,“這條黑狗還護着那妖精投胎的三眼怪,看來它也是個妖精,要我說,咱們不如把它宰了吃了吧?”
這一提議得到了一致的贊成,人羣中立刻有幾個壯漢站了出來,黑狗見狀直接衝了上去,要與他們撕打。
可那幾個壯漢皆手拿着棍棒,照頭一呼,黑狗就已經腳步搖晃暈暈乎乎了起來。
壯漢並未因爲黑狗頭顱出血而生出一點同情心,相反,他還接過了另外一個人遞來的鋤頭。
鋤頭高高揚起,不出意外,這一下,可以直接要了黑狗的命。
可就在黑狗將死之時,憤怒到整個人都恍惚了的小孩楊戩,突然朝那人衝了過來。
誰都不敢相信,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孩,居然一頭將一個體重一百八十斤的壯漢,撞飛了足足二十米餘。
人羣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可是寂靜過後,卻是更加嘈雜的罵聲。
這一刻,人們終於能夠證明,這個三隻眼的小孩,真的是妖魔轉世。
於是,他們終於有了理由,殺掉這孩子。
楊戩被捆了起來,周圍都是柴火。
按照這裡的規定,妖怪轉世都是要活活燒死的。
看着那些冷漠的人,將乾柴點着,置身熊熊烈火當中的楊戩,大哭了起來,他喊着爹孃,但爹孃都已經消失,後來他才知道,那時他爹已經死了,他娘,則被壓在了桃山下。
烈火中的楊戩,被人吐着口水,罵着怪胎,火焰讓他漸漸窒息,他雙眼快要支撐不住,但就在他即將昏迷的時刻,面前的玉帝出現了。
玉帝揮手間,滅了火,再揮手間,那些要他性命的人,都在慘叫聲中燃起了火焰。
玉帝將他抱了起來,他問,“你是誰?”
玉帝說,“我是你孃親的哥哥,是你的舅舅。”
後來,他上了天庭,有了一個足以讓三界都羨慕的身份,那就是玉皇大帝的親外甥。
但得到尊貴身份的同時,他也得到了母親被壓桃山的消息,於是他去求玉帝放了他孃親,玉帝說,“你什麼時候能積滿十萬件功德,抓滿十萬個妖魔,就什麼時候能去救你孃親。”
自此,楊戩開始了沒日沒夜的苦練,他的天賦也在人們驚歎的目光下展現,他不斷成長,不斷完成玉帝交代的任務。
終於,他積滿了十萬件功德,抓滿了十萬個妖魔,他揹着開山斧,劈開了桃山,救回了孃親。
但是,他孃親還是死了,死的原因很簡單,玉帝要他無情,因爲只有他無情,他才能真真正正成爲至高無上的神,才能一心一意去爲天庭奔波。
後來他也漸漸知道了,所謂的十萬件功德,不過是爲了讓天庭得到更多的信徒,更多的氣運罷了。
而那十萬個妖魔,也只是抓了放,放了抓,罷了。
楊戩終於在思緒中回過了神,他看着眼前披頭散髮的舅舅,痛哭不已。
而世人看着那個哭得像是稚童的戰神,也感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