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一下子撲到凌雲身上,顫抖的雙手輕輕去撫摸那張毫無生氣充滿鮮血的面孔,儘管她的手上、身上都沾滿了凌雲的鮮血,她卻彷彿絲毫未覺,只是發了瘋一般的看着凌雲,嘴脣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不可抑止的顫抖着,想要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少女的神色不知道再想些什麼,有些飄渺無蹤,但是又無跡可尋,眼神在空洞裡充斥着無限的不甘,最終只化爲一聲青煙裡的嘆息。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賭場已經變得靜寂無聲,彷彿電視畫面突然被暫停一般,所有的動作,所有的賭博都在這一刻定格,然後彩色的色調慢慢消褪着,越來越淡,轉眼間把整個定格的賭場變成一個完全黑白的世界。
在黑白的世界中心,只有殷紅的鮮血,只有凌雲和小柔是彩色的,莫名的柔和光亮照在兩人身上,顯出迷離而又神傷的意味。這一刻,世界只看着凌雲和小柔。
賭場的背景繼續變深着,黑白兩色的界限逐漸消失,然後轉換爲一切皆不可見的灰色,所有的物事都在灰色的背景下消失了,整個空間跟着一起變得模糊起來。然後在帶有光怪陸離的色亂換過程中變成另一處場景。
兩個人以在賭場相同的姿勢切換到了長長的漢白玉階梯上面,身後就是一座幽深龐大的宮殿,如果從階梯兩側向下望過去,會發現熔岩之海依舊在緩慢而不停的上升着,前三座宮殿已經不見了影子,顯然,身後的便是最後一座宮殿。能夠在這裡,意味着兩人已經脫離了第四座殿堂的控制。
小柔彎腰抱起凌雲的身子,她的臉色木然,眼神空洞,似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如同僵住了一般一步步斜着象階梯的邊緣走過去,只需要數十米的距離,便是萬丈深淵,而地下則是可以吞噬一切的熔岩之海。
既然最愛的人已經死去,那麼自己獨活又有什麼意思,少女從來不會爲自己的生命做更多的考慮,她的生命只有和凌雲在一起才能得到綻放,沒有了凌雲,會就此逐漸枯萎。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種得到了又在突然失去的悲傷與空寂,或者說,在異能者的世界裡,這樣的事情早已經被凌雲和小柔預見了無數回,每一回都是無解。
轉眼間,小柔已經走到了萬丈深淵的邊緣上,再踏出一步,兩個人便要摔落下去。
“老婆,我還沒死呢,你就要抱着我跳岩漿,是想謀殺親夫嗎?”凌雲在她的懷裡忽然翻了個身,懶洋洋的說道。
小柔的身子猛然一震,本已經充滿死寂的剪水雙瞳裡頓時充滿了不可置信的驚喜,手微微一抖,差點便把抱着的凌雲扔進熔岩之海里,嚇得凌雲連忙一頭扎進女友的懷裡,雙臂緊緊的箍住了小柔那充滿彈性的蠻腰。
小柔連忙退後幾步,遠離了漢白玉階梯的邊緣,連忙看向凌雲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少年臉上的鮮血如同洗淨了一般不見了,額頭上也沒有槍傷的創口,似乎小柔看到的只是幻覺,凌雲從來就沒有中過槍一樣。
雖然是嘻嘻笑着,但是那張熟悉的臉龐卻是飽含深情的注視着小柔,眼裡有晶亮的光芒閃爍着,似乎在敘說着什麼。
小柔頃刻間淚流滿面,死死的抱緊了凌雲,把頭深深的紮在他的胸膛上:“你這個傢伙……你就知道嚇我,你就知道嚇我,你沒死,我倒是死了一回……”
看見凌雲死的瞬間沒有哭,甚至是抱着他的屍體說少女也沒有哭,因爲哀莫大於心死。小柔那時已經絕望,所以哭不出來,等到凌雲突然又生龍活虎的出現在她的面前,瞬間的落差和心緒上的翻涌請不自禁讓小柔痛哭失聲。
凌雲的腰身微微一挺,腳尖已經觸在了地上,然後反手抱住了小柔,柔聲道:“對不起了,老婆,是我不好,我剛纔不是有意的,只是想個你開個玩笑,誰想到你這麼不經嚇。”說着,輕輕的吻上了小柔的額頭。
小柔緊緊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襟,雖然止住了哭聲,但是淚水還是在無聲的流出來,只不過此時已經化成了喜悅的淚水,儘管感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還是怕,怕這個男人突然飛走,害怕一切都是夢幻,害怕一睜開眼睛後一切都會消失。
凌雲有點尷尬的抱着小柔,輕輕的在她柔嫩的後背摩挲着,沒想到女友的反應會這麼大,早知如此,自己從第四座殿堂出來後就直接告訴她真相好了。
良久,小柔這才從凌雲的懷裡掙扎出來,哭得有些微紅的雙眼如同雨水灌溉後的浮萍,透着一股傾城傾國的憔悴之美,又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凌雲從黃**冊結界裡拿出一張花布手絹,細心的給小柔擦去眼角的臉龐上的淚痕,少女乖順的讓他擦着,心裡逐漸充滿了溫馨和歡喜,如果說此刻有什麼能打動女孩的心,無疑是男友那最溫柔多情的舉動。
“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傑克的?我進入右邊那道光門以後,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禁錮起來,除了意識,所有的言行舉止都受到控制,尤其最後我聽到傑克讓你殺了我,我想,老公,能死在你的手上,也是我的幸福,如果你能因此而闖出第四座殿堂,我就不是一點作用沒起。”小柔平靜的說道。
“別胡說,老婆。”凌雲拉起了小柔的手,“老公不會讓你死的,要死我們就死在一起,總之絕不能讓那些希望我們死的人陰謀得逞。”
“我也是猜測你是傑克,實際上傑克此前已經說漏了嘴,何況用取消時間限制這麼大的條件來僅僅讓我做一個劊子手的抉擇,那也太小看我的智商了。”凌雲淡淡的笑着。
“如果他知道他會輸給我的話,那麼他絕不會說出那句你殺了我一定會後悔的那句話,這傢伙其實很陰險,想安排我們夫妻對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無論誰成爲贏家,都是我們承受不起的悲傷,我又豈能讓他如願?”
“可是你最後的……舉動是怎麼回事?”小柔好奇的問道,臉上兀自蒼白,顯然當時的情景給了少女極大的刺激,現在回憶起來還心有餘悸。
“你是異能者,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嗎?”凌雲輕輕的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一個小小的幻術就可以做到這種效果了,偏偏你還看不出來,難道被禁錮得傻了?哎,我可娶了個傻老婆,那可不行。”
“去你的。”小柔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你說過第四座殿堂是禁止你用異能的,你又怎麼能用幻術?”
“是說過哦,可那是有條件的,第四座殿堂只在賭博晉級的時候禁止我使用異能,但是當我戰勝傑克之後,禁止就失效了,這就是第四座殿堂留給我們的鑰匙,如果意識不到這一點,那就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又怎麼捨得讓你這個如花似玉的大老婆死掉呢,只好我死了。”凌雲繼續笑嘻嘻的說着。
“老公,你什麼變得這麼聰明瞭,我真的崇拜你。”小柔的眼睛裡頓時放出無數的小星星,崇拜的看着凌雲,“我記得你以前好像挺笨的,現在居然開竅了……好像跟我在一起以後,你才變得聰明得吧。”少女忽然掩口一笑,一時間鮮花怒放,春風無限。
這回輪到凌雲沒好氣了:“我以前有那麼笨嗎?咦,你什麼時候也會貧了啊?這不象你啊,老婆。”說着,凌雲用雙手去抱小柔,決定要給少女一個深刻的教訓。
但是小柔身法如電,倏然躲開了,凌雲一下子反而抱了個空。小柔格格一笑,站在距離他數米開外,調皮的眨眨眼睛:“想抓我啊,來呀。”說着,窈窕的身體一個轉身,已經迅捷無論的向着階梯上方奔去。她身法如電,只不過瞬息之間,已經躍出了數十米的距離。
凌雲笑着搖了搖頭,緊跟着也追了上去,只要看到小柔的情緒好轉,他的心也就放了下來,瞬間又恢復了沉穩內斂的個性。
兩條人影在長長的階梯上並肩飛奔着,數千級的階梯瞬息而過,全部的四座殿堂考驗已經通過,接下來,就是神秘結界的最終目標,階梯盡頭的神殿了。只是不知道,在神殿裡,又有什麼神鬼莫測的存在或者考驗在等待着兩人。
片刻過後,凌雲和小柔放緩了腳步,開始以正常的步伐向上走着,因爲距離終極目的已經不足數千米遠,擡頭向上看的時候,巨大的神殿已經清晰可見,那些繚繞的朦朧的霧氣也變得稀疏起來,似乎隨着兩人的不住接近而正在消散着。
神殿的樣式和階梯上的四座殿堂相仿,但是體積上則大了數十倍,樣式更加古典也更加別緻,在神殿前是兩扇緊閉的排滿紅色銅釦的大門,而不象是四座殿堂完全沒有門扇,只是加了一層不可透光的封印。
整座神殿大氣磅礴,望之具有極其神秘的意味,而在凌雲和小柔的感知下,神殿裡又充滿了深不可測的力量,哪怕是百分之一,也不是凌雲和小柔力所能敵的存在。
凌雲甚至能感覺到,那個在甬道內就召喚他的巨大的精神意識,就靜靜的隱伏在神殿的最深處。而熔岩之海在淹沒了第四座殿堂之後,就不再向上浮動,似乎已經漲到了盡頭。
凌雲一邊走着,一邊迅速把從進入結界內的經歷回想了一遍。
一個明顯的事實是,結界裡比兩人強大的存在比比皆是,尤其那個精神意識,想要抹去凌雲和小柔的存在,比碾死兩隻螞蟻也不難上多少。包括第三座殿堂裡的黑龍卡扎爾,想要殺死兩人也不過是舉手之勞,那麼爲何,結界還要逼迫兩人一步步闖關,最後直到結界的最高神殿裡來呢?
這個纔是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問題,凌雲的腦海裡一直在環繞着這個疑問,那就是精神意識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但是現在的一切所能都不過是在爲自己的生存謀取一線生機,面對可怕的精神意識,他和小柔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甬道內的飾圖生物、圖騰、塌縮爆炸、熔岩之海以及接下來神秘莫測的四座殿堂的考驗,已經把凌雲和小柔逼到了極限,儘管步步生死,但是在闖過四座殿堂之後,凌雲和小柔所獲得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在不知不覺之間,兩人已經成長到了不可思議的境地。
智慧、勇氣、力量、信心,顯然這就是四座殿堂的考驗方式,但卻分別用近乎實例和最貼近人心的方式展現出來,其中哪怕是有一點點的折扣,也足以讓兩人瞬間生死相隔。而第四座殿堂的考驗顯然比前三座殿堂更加複雜,而且環環相扣,當以爲解開了迷局的時候,其實只是站在了更大的迷局的開端。
片刻過後,凌雲和小柔停住腳步,默默的注視着眼前高聳着的神殿,只有到達神殿的近前,才能夠發現它的龐大,那是一棟高達千丈的巨大建築,兩人站在門前,甚至還不如大門的一枚銅釦大小。向上望上去,神殿一直延伸到無限高遠的天空,似乎和整個天地連接在一起。
清冷而飄渺的召喚聲音再次響起來,猶如遠古的巨神的吶喊聲,只是這一次,並沒有直接在凌雲的精神力產生,而是從神殿的深處傳來:“你們通過了我的考驗,可以有資格進入這裡。”
兩扇高達數百米的紅色大門徐徐的打開了,若非大門自行打開,凌雲和小柔還真無法用力量推開這麼沉重的大門。
隨着隆隆的開門聲音安靜下來,雖然看不到任何光源,但是柔和而明亮的光線卻充斥在整座殿堂裡面,將所有的一切,都呈現在凌雲和小柔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