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老得不成樣子,皮膚褶皺得如同腐朽的樹皮,背部佝僂着,眼睛深深的凹陷進去,頭髮已然變白。富有彈性的膚下肌肉隨着能量的消失全部萎縮。這使得凌雲突然輕了足有五十斤。
看上去,凌雲彷彿一支隨時可能在微風中熄滅的殘燭。
於修傑只默默看了他一眼,臉色頓時變了,大袖一揮,凌雲只覺得眼前一亮,轉眼間就被於修傑送出結界。淡淡的聲音再凌雲腦海裡響起:“外面會有人救助你,什麼話等恢復了性命再續。”
雙眼睜開,自己佈下的結界依然明亮而溫暖。
一雙完美的纖纖玉手,正輕輕的按在自己的額頭上,柔和而又溫暖的能量,正絲絲緩緩的從手上傳遞到他身上。雖然這對生命力損失嚴重的身體只是杯水車薪微不足道,但是仍有一絲舒適和感動在凌雲心裡升起。
少女那美得窒息的臉龐上充滿了驚喜而又擔心的表情:“你總算是醒了。”
凌雲掙扎着想要坐起來,但上身只擡起了一半,便突然沒有了力氣。正要仰天摔倒。但隨即,一隻柔軟無骨卻是堅韌的胳臂托住了他的後背。帶着蘭芳般的幽香溫軟的身體緊緊的環抱住凌雲。
凌雲緩緩的將枯瘦得皮包骨頭的手掌擡到眼前,心裡一震,看來即便只是純粹的精神力場在段列模擬內受到傷害,現實的身體也會跟着被同步影響。如果自己真的在模擬中死掉,現實裡絕對不會給他生還的機會。
可是即便生還,自己還有多長時間可以活着呢?回到現實的身體裡,凌雲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生命力的燃燒,而且已經到了盡頭。
顧小柔緊靠着他低聲說:“我一直看守着你,雖然不知道這些天來你究竟經歷了什麼,但是身體的變化卻是清清楚楚的,到底怎麼回事,能不能告訴我,不要讓我着急。”
少女的語氣裡充滿了焦急和擔憂,以她平常一貫的冷淡來看,能夠如此強烈的在語氣裡表現出來擔心,已經說明很多。
凌雲心裡一暖,但是隨即重重的嘆了口氣,默默無言的握住了顧小柔的手:“我說過,一定會有辦法的。謝謝你一直看守我。”
顧小柔臉色一紅,心想你這傢伙看似老實,其實倒挺大膽,剛剛神遊回來就知道握女孩子的手。不過被凌雲這麼握着,顧小柔反而有些欣喜。
隨即她臉上一怔,一股微弱的精神力場信息,正從凌雲的掌心裡傳遞過來。無數的信息組合,在她的精神世界裡形成一個複雜而又獨特的異術。
“這是什麼?”顧小柔細細的品味着陌生的異術,透徹的明悟忽然在心頭升起,只是片刻之間,她便明白了聖療術的施用,這種神奇的異術,可以輕易解決她體內的微型結界,並且以最快的速度恢復傷勢。
驚喜而興奮的心情油然在少女心裡升起,本來顧小柔並沒有對凌雲抱有多大期望,微型結界在她體內足有三年之久,無論什麼辦法都想過了,均無解決的可能性。
微型結界就像一顆慢性毒藥,雖然不會馬上致死,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會在她的體內越潛伏越深,直至與精神力場融爲一體不可分割,然後緩緩的傷害母體直至消亡。
少女所能做的,只能是在絕望中等死。儘管凌雲的橫空出現和堅定的態度給了她從所未有的溫暖和希望。但是顧小柔依然沒有信心,從小便在生死存亡中長大的她並不懼怕死亡,或者,難以忍受的孤寂更可怕,還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如今,凌雲回來了,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又重拾起少女的復生之望。也許,顧小柔還不知道凌雲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凌雲,你究竟有多少秘密呢。顧小柔默默的想着,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彷彿又有了巨大的改變,而這改變,完全來自這個平平無奇的少年。
精神信息的傳遞結束了。凌雲的手突然毫無力氣的鬆開。顧小柔奇怪的看了凌雲一眼,登時大吃一驚。
凌雲的頭軟軟的垂下,在她的懷裡已然失去了意識,殷紅的鮮血,正不斷從嘴角處流出來,使用最後一絲力氣傳遞聖療術後,凌雲再也支撐不住,意識如水一般沉入了黑暗之中。
顧小柔心頭如同着了火一般,望着呼吸越來越微弱的凌雲,玉手按在凌雲的額頭上,咬着嘴脣不要命的把異能輸送到凌雲體內,剛纔這個舉動似乎曾讓凌雲清醒了一些。但是現在,所有的異能進入體內後,都變得如同石沉大海。
顧小柔的一顆心登時沉了下去,敏感的精神力場在凌雲體內的只感覺到了一片死氣沉沉的空寂,絲毫沒有原來那生生不息的旺盛生命力感覺。現在凌雲的軀殼,和冰冷的屍體只有一線之隔。
剛剛因爲聖療術帶來的欣喜一掃而空。更大的恐慌和畏懼向着少女襲來,儘管從小便獨立而堅強。但此刻的少女卻變得如此的柔弱和驚惶。
他爲了我甘願付出生命的代價嗎?我究竟要怎樣才能救你。顧小柔一遍又一遍的問着自己,縮緊的心裡充滿了悲傷的悸動。
求求你醒來啊。晶瑩的淚水終於從少女眼中奪眶而出,哪怕是從小就在死亡的威脅下也沒有流過眼淚的顧小柔,此時卻忍不住伏在凌雲的胸膛上放聲痛哭。
咚咚,咚咚……
有規律脈動聲音突然響徹整個結界的空間。
顧小柔哭聲停止住了,她擡起身子,驚訝的看着脖頸前掛着的銀球掛墜。
銀球形狀的掛墜盒自動打開了,黑色的天眼從裡面飛出來,在空中劃出一道玄奧複雜的符號曲線過後,輕輕的落在凌雲的眉心處。
如同心臟起搏的脈動聲音頃刻間響徹整個結界的空間,天眼突然綻放出奪目的金光,緊挨住凌雲眉心的地方,正由一圈圈的碎金色漣漪透過凌雲的皮膚進入他的體內。
顧小柔震驚的看着這一切,在過去三年裡,天眼始終就是一顆毫無異常的普通黑珠,儘管在見到凌雲後,天眼會產生異常脈動,但也僅此而已。顧小柔從來沒有想過,天眼居然會產生如此驚人的變化。
隨着金光不斷涌入。凌雲的身體也漸漸產生變化,他全身上下都綻放出一層耀眼的金光,金光過後,老化而腐朽的表皮肌膚寸寸斷裂剝落,換成新生的白皙而富有彈性肌膚。旺盛的生機重新回到體內。
咚咚,咚咚……
隨着輕緩的呼吸加重。凌雲的心臟突然強勁而有力的跳動起來,起搏的規律和天眼的脈動渾然一體,彷彿一個聲音。他的身體,如同籠罩了一層神聖的光芒。
顧小柔睜大了美目,滿懷驚喜的看着這近乎神蹟般的變化。
醒來……
一個深沉而威遠的聲音突然在凌雲的耳邊響起。
少年緩緩的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