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中村雅哉收斂了笑容：“你有一個無與倫比的優勢。”
“這個優勢，無論是世嘉，還是任天堂都不具備。那就是他們都是中途加入，是以第一方的身份和心態加入。他們對於第三方並不是完全瞭解，一方採取高壓政策，一方採取和善政策。但是你不同，你是真正從第三方做起來的。我有預感，你的主機，很明白我們要什麼，要怎樣開發遊戲。這樣會節省太多的成本。而且……”
他看了一眼秦遠峰：“在這個即將到來的亂世之中，無論是索尼，世嘉，還是任天堂，他們本來會對你趕盡殺絕。現在卻根本沒有精力放在你的身上。你有足夠的發展時間。”
“最重要的是……”他目光微寒，冷聲道：“這幾年……在任天堂手下過得太苦了！這不需要隱瞞，只要是業內人沒有人不知道！”
說完，他就住了口。
意思很明顯，你問的我說完了，現在輪到你告訴我們你的依仗了。
秦遠峰考慮了很久才說：“抱歉，我還是不能告訴你們。但是我可以保證三點。第一，這部主機遊戲開發非常簡單。第二，我有相當大的自信找到合作渠道。第三，我有足夠的資金髮行並且維持。”
“鏡花水月。”中村雅哉顯然有些失望，渠道商都沒有，這讓他如何相信：“既然如此，等你找到渠道商再找我們。”
秦遠峰點了點頭：“我今天本來也沒有想一次性談下來，我只是和你們透露一下。但是我有一點要提前告訴你們。”
“我這部主機，我希望南夢宮能作爲首發陣容。並且……我要‘坦克大戰’和‘吃豆人。’”
“這不可能。”中村雅哉一口就拒絕了他：“這兩款遊戲是南夢宮的代表作，任天堂再三說明絕不爲其他公司製作新作！”
秦遠峰笑了笑：“我要的是跨平臺作品。”
中村雅哉看了他很久：“秦君……你真的很能惹事。”
他有點興味索然，本以爲秦皇朝是抱上了大腿，不知道哪個財團想加入這一行，才讓秦皇朝有了機會。沒想到，居然是秦皇朝獨力發行。
沒有渠道，沒有資金，根本經不起風浪！這讓他如何相信！
“再說吧……”他沒有完全拒絕，畢竟他很清楚，現在，多一個第一方，都是爲所有第三方增加籌碼，大聯盟從明處轉到了暗處，不就是想抱團在這場即將來到的第一方大混戰中提高身價，脫下苛刻的條款，謀求更大的利益嗎？
秦遠峰當然明白他缺失的最關鍵的一環是什麼。
那就是信！
沒有讓人信任的資本，沒有積累起來的信用度，他很難讓這批第三方相信！
他知道，日本經濟危機即將爆發，到時候，別說這批第三方，第一方的資產都會大幅度縮水！
他知道，口袋妖怪的威力有多可怕，可口可樂如果和對方聯手，不需要一年，發行半年後，就絕對能看到成效！而且是令可口可樂公司目瞪口呆的成效！
但是，這些僅僅是“他知道，”僅此而已。
沒有原因，沒有根據，決定商場一切走向的，只有數據。這個冷冰冰毫無感情的東西才能決定一場商戰的輸贏。
他沒有這些，僅靠三寸不爛之舌很難說動這些第三方。
更不要提遠在千萬裡之外的可口可樂。
從一開始，他就預感到這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爭，堪比當年張儀連縱六國的難度。
今天，他僅僅是試探一下南夢宮的態度，結果，卻是一次次地激起希望，最後迎來的卻是失望。
這種敷衍的“再說吧，”恐怕中村雅哉轉頭就會忘到腦後。
但是，他決不能就此被打倒！
這一行，從日本到歐美，他會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會看盡各種臉色。但無論如何，他也不能不去做！
這是第三方白手起家，談渠道，搶市場，拉人脈，最終衝向第一方，魚躍龍門的過程！
南夢宮，僅僅是個開始，中村雅哉的態度甚至已經算得上好了。後面，還有可口可樂，還有老對頭科納米，還有卡普空，還有……日本大大小小，精英或者不精英的所有第三方！
談下去，纔有最後用汗水澆灌出的花朵。
因爲這一點小挫折就失望，喪氣，甚至放棄，他會永遠喪失攀上頂峰，觀看雲起霞蒸的資格。
這些想法，在腦海裡，心田間千迴百轉。秦遠峰微微頷首，失望的神色有一瞬間差點控制不住衝上了面龐，但是生生忍了下去。反而笑着說：“我明白，空口無憑讓你們相信非常困難。不過……”
他豎起五根手指，一字一句，幾乎是像對自己發誓一樣說：“五個月。”
“五個月之後，我會再來這裡！”
“不僅僅是這裡，我要踏遍所有日本的第三方！”
“那時候，我會拿出自己的渠道！總有人會在合約上簽字！而我，會給他們最鄭重的承諾！”
“什麼承諾？”中村雅哉不動聲色，淡淡地問。
秦遠峰直視着他：“第一方，第三方，永存的合作關係，平起平坐的承諾！”
中村雅哉悚然動容，目光倏然看向了他，旁邊一直沒開口的遠藤雅伸也嘴脣微張，目光卻死死盯着秦遠峰。
第三方爲什麼這麼拼？
要的就是這個！
他們絕不要被第一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哪怕是任天堂也不行！
他們不願意！沒有任何人會想當狗！他們要的是公司的尊嚴！
但是，世嘉屢戰屢敗，任天堂卻越做越大，迫於對公司的生存壓力，他們選擇了放棄尊嚴。
這種情況，直到最終幻想一舉奠定PS第二紀元勝局之後，才徹底改觀！現在的第三方，根本不會知道，改變這一切的是現在行內一個小公司！
這，可謂完全切中中村雅哉，甚至所有第三方心中最真摯的渴望！
“秦君……”中村雅哉嘴脣動了好幾次，終於鄭重地站了起來，無比慎重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如果你的主機，確實有前景，有渠道，有資金。那麼……這一次，南夢宮就算是和任天堂決裂，也勢必會將吃豆人送到你的手中！”
“但是，若是你僅僅用這一條來引誘我們，你會遭受所有第三方最強軟件的狙擊！我敢發誓！”他死死看着秦遠峰的眼睛：“這……是第三方永遠的奢望。我想你非常明白，這是永不能玩笑的禁區。”
“我明白。”秦遠峰同樣嚴肅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一隻年輕，一隻蒼老的手握到了一起：“所以，我纔像堂吉訶德那樣獨自闖蕩第一方！”
兩人鄭重地握了一下，都情不自禁地長長舒了口氣。
剛纔一瞬間，兩人心中幾乎是同時血液沸騰了一下，關乎第三方恆久的追求，這種誘餌，讓人無法不吞下。而且幾乎不需要任何考慮。第三方無論何時都在等待着這樣的機會。
這是執念。
是可以讓人死後變成厲鬼而不去地府的執念。
“還有別的事嗎？”氣氛輕鬆了許多，中村雅哉將手籠到袖子裡問道：“我不希望再聽到你的主機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現在加入一個第一方對第三方只是百利而無一害。你可以放心。”
“還有一點小事。”秦遠峰笑了笑，第二個目的，纔是他真正的殺手鐗！
就算開始遇到萬難，但是隻要口袋妖怪一旦出世，之前的所有陰霾，都將一掃而空！
這是能夠震撼世界的神作！意義絕不會低於星際爭霸，網絡創世紀！
影響力……長達二十年！
長盛不衰！永遠的口袋！
“我想和田尻智，杉森建先生見面。”
“田尻智先生我已經知道他的地址了，但是我覺得有必要通報貴社一聲。至於杉森建先生，我並沒有找到。不過……”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中村雅哉：“我想貴社是一定知道的。”
中村雅哉沉默了一下：“目的？”
“我想聘用他們。爲他們專門建立工作小組。讓他們成爲秦皇朝的專業人員。”
中村雅哉驚訝地擡了擡眉：“你是怎麼知道這兩個人的？”
“GAMEFREAK。”秦遠峰笑了：“我正好看過。”
中村雅哉看了他很久，卻莫名地帶着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以，我馬上給你他們的地址。只是你不知道，他們就住在樓上樓下。”
這個笑容很古怪，秦遠峰並沒有多想，接過對方寫下來的地址，就告辭了。
他剛走，遠藤雅伸就叫了出來：“中村社長！不能這樣啊！這兩個人我可早就看好了，他們可是不折不扣的天才！”
“天才……也要挖的動才行。”中村雅哉看着秦遠峰離開的門，許久才笑了出來：“遠藤。”
“在。”
“準備去秦皇朝申請交流。”
“這個電子娛樂圈，恐怕要發生一些有趣的事情了。”
遠藤離開，他的目光卻深邃起來，帶着一抹淒涼：“秦君……你真的以爲渠道商這麼好找？爲什麼我們受控任天堂這麼多年，自己手下的渠道卻少得可憐？”
“你真以爲我們沒找過？去吧……去試試就知道了……你就會知道……這是遊戲，脫離了主機什麼都不是，好的第三方，絕不等於好的第一方……也正因爲這樣，第一方纔敢隨意拿捏我們。”
“渠道商的白眼，他們的不屑一顧，到現在我都記得……高傲如你，能在這些冷嘲熱諷之下忍氣吞聲地談下一條大渠道？”
“連最頂尖的軟件商都談不下來的東西……你哪裡來的自信五個月談下一條全球渠道？你的自信……來源於你的未知……來源於你把渠道商想的太過美好……你根本不清楚他們是如何的尖酸刻薄……他們根本不會把你當人看……只會把你當求上門的一條狗……”
他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什麼都沒說，轉身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