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駐一直看着童心,他臉上的溫柔變成了微笑和讚許,他用他那迷人的男中音說:“看來你不止聰明,還很能幹。”
童心的心裡一堵,她又想哭,她由着眼淚流出眼眶,她努力保持平靜、保持思考,用模糊的淚眼目不轉睛地看着劉駐。
劉駐轉回頭,他把目光投向懸崖下的峽谷村,他平靜地說:“我和孟帆的郵箱裡同時收到舉報郵件,舉報天正生物科技公司非法做人體實驗,那封舉報郵件是段瑞發給我們的。
段瑞發給孟帆的舉報郵件裡還有一個地址就是臨水村別墅A-01,那棟別墅是段正天的,
段正天收養段瑞以後有時去那棟別墅裡住,幼年的段瑞也是在那棟別墅裡被……他在那棟別墅裡一直遭到段正天的虐待,你說的沒錯,那時候,蘭採蓮就是他們家的保姆,蘭採蓮一直知道段瑞被虐待,但是,她一直保持沉默,因爲段正天給她錢。
段瑞之所以把這棟別墅的地址發給孟帆,是爲了把我和孟帆引到那棟別墅去,我和孟帆進入別墅裡以後,段瑞趁我和她分開時,往她的腦子裡植入了納米神經元機器人,段瑞這麼做是爲了控制孟帆,讓她往我的辦公桌裡放炸彈,這樣,局裡就能對這個案子引起重視。”
“那就是說,孟帆並沒有瘋,她只是被她腦中的納米神經元機器人控制了?”童心盯着劉駐急切地問。
劉駐輕輕點點頭,說:“對。”
“段瑞爲什麼找你調查天正公司,你又是爲什麼跟他合作?”童心迫不及待地問出她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劉駐收回目光,他耷拉着眼皮看向地面,幾秒鐘後,他擡眼看向夜色下的峽谷村,他的臉在月光下泛着幽藍色的光,更可怕的是他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表情,這種表情跟鄭福利臉上那個陰鬱的表情十分相像!
劉駐輕聲地、慢慢地說:“段瑞找到我,是因爲我是他親哥!”
童心立刻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盯住劉駐,劉駐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劉駐語氣平淡地繼續說:“我的辦公室爆炸以後,段瑞突然找我,讓我單獨去赴約,他說他知道天正公司非法做人體實驗案子的線索,當時我不知道約我的人是誰,他約我在一個公園裡見面,我就去赴約了,
在公園裡我第一次見到了段瑞,我和他坐在湖邊的長椅上,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倆是親兄弟!然後,他掏出一個很小的小試管,他用一根針扎破自己的手指,擠出一滴血滴在試管裡交給我,我接過試管以後,他站起來盯着我又說了一句,我和你是親兄弟。然後他就走了。
當時我不知道段瑞在搞什麼鬼,我知道他是天正公司董事長段正天的兒子,當時我也猜到舉報天正公司非法做人體實驗的郵件一定是他發給我的。我也在懷疑他爲什麼偏偏找我調查天正公司?
爲了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我拿着段瑞給我的那滴血去做了親緣鑑定,結果顯是我和段瑞的確是親兄弟!
段瑞比我小大概十歲,那個時候我爸和我媽已經離婚了。我懷疑段瑞是我爸跟別的女人生的兒子,但是我爸跟我媽離婚以後,他一直就是一個人過,
再說,我和段瑞是不是親兄弟跟天正公司非法做人體實驗的案子有什麼關係呢?
段瑞是想讓我自己去找到答案,因爲他知道我不可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詞。
我找到我爸,問他是不是還有一個兒子,我告訴我爸,有個男孩找到我說跟我是親兄弟!
我爸剛開始一直愁眉苦臉不說話,後來我衝他發火,他突然告訴我,我是他和我媽買來的!當時他們的女兒剛丟了,我媽患了躁鬱症,每天瘋瘋癲癲,我媽那種精神狀況再生一個孩子和領|養|孩子都非常困難,我爸就想到了買一個孩子,
人販子把我抱給我爸和我媽看時,那個人販子告訴他們,買我這個孩子絕對安全,因爲我是被我親生父母賣掉的,我的親生父母住在南省的深山裡,那個村子與世隔絕非常貧窮,那個村子裡流傳着一句話:養孩子比養豬掙錢!
那個人販子已經幫我的親生父母賣了兩個孩子了。
這下我就明白了,段瑞一定是我親生父母在我之後賣掉的孩子!
我約段瑞出來,想給他看親緣鑑定結果,段瑞沒看,他說,他不用看鑑定結果,他已經鑑定過很多次了,我和他是親兄弟,但是,他不肯告訴我他是怎麼找到我的。
段瑞在跟我說話的時候,他一直上下打量我,然後,他告訴了我發生在他身上的事,自打他記事起,他就一直被虐待被X侵,被人販子打、被福利院院長虐待X侵,後來,他落到了段正天的手裡,他的噩夢一直繼續!
段瑞說他記得,他很小的時候他的保姆也就是蘭採蓮對他好,她給他的傷口擦藥,她每次看到他身上的傷時都會哭,但是,就算段正天當着蘭採蓮的面兒虐待他、X侵他,蘭採蓮卻會轉身走開。
段瑞長大以後,通過調查知道蘭採蓮的兒子一直在讀學費昂貴的國際學校,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段瑞上學以後,他在他的心理本上畫他被虐待被X侵的畫,結果他的心理老師根本不關心他的死活,把他的心理本交給段正天。不過,段正天對他的虐待停止了,可能是怕他長大了有記憶了,但是,段正天還是怕段瑞長大了會報復他,所以,段正天自從那以後開始給段瑞吃一種使他的身體停止發育的藥物,段瑞的身體就永遠停止在了八歲的樣子,但是段正天沒想到的是段瑞的大腦卻在以驚人的速度發展,發展成的一個科學怪人!
段瑞在描述他的遭遇時始終異常冷靜,他告訴完我他幼年的遭遇以後,開始跟我說他的計劃,他要把人販子、虐待他的福利院院長、軟弱冷血的保姆、冷漠的心理老師和段正天這個惡魔通通殺死,段瑞不僅要殺死他們的身體,還要把他們的意識上傳進電腦裡,反反覆覆無窮無盡地折磨、虐殺他們!
我勸段瑞把這些壞人交給警方,讓法律來制裁他們,我說這些話時根本沒有什麼把握法律能夠制裁這些人,因爲法律是要講證據的。
段瑞立刻質問我,十幾年前的事兒了,到哪兒去找證據!像蘭採蓮和呂青那樣的人,法律能制裁他們嗎?冷漠不犯法!
我這個知法執法的人,面對段瑞的質問,無話可說,而且他是我親弟弟,他遭遇的那些事兒 就像在我心上一把一把插刀子!”
童心震驚之餘,覺得奇怪,她問:“段瑞把那五個人切腦上傳,段正天不會懷疑他是爲了報仇嗎?”
“當時,我也這樣問段瑞,他說,蘭採蓮一直勒索段正天,趙維安知道段正天的秘密太多,這兩個人是段正天除掉的;劉茹和何東這兩個人販子,段正天根本不知道他們跟段瑞的關係;至於呂青,雖然,十幾年前他和段正天有過一面之緣,十幾年後,段正天不記得他了。
段正天並不信任段瑞,段瑞就一直裝做自己患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他一直像個小男孩似的對段正天十分依賴,段正天也就漸漸對他放鬆警惕了,但是,段正天仍然防着段瑞,他一直不跟段瑞住在一起,並且,他安排人時刻監視段瑞,所以,段瑞想把段正天切腦上傳才需要大費周章。
段瑞的計劃是,一方面,段瑞用他研發的完全沉浸式遊戲引誘段正天,讓他大腦發熱,狂做發財夢;另一方面,警方步步緊逼,加緊調查天正公司非法做人體實驗,也會讓段正天心煩意亂,漸漸失去理智,警方逼得越緊,段正天越希望完全沉浸式遊戲儘快爲他賺到大錢,因爲,只有錢能買到保|護|傘!
我仍然猶豫,不肯跟段瑞合作,段瑞就用孟帆威脅我,他說他放在孟帆大腦裡的納米神經元機器人不但可以控制孟帆的行爲,還可以隨時殺死她!
我沒有選擇,只能答應跟段瑞合作。我承認,我不完全是被逼的,惡有惡報纔是天道!
童心,你的出現,是段瑞整個計劃的催化劑,找到你的人是賈明博,不是段瑞,這就讓段正天更加相信段瑞用你做的實驗的結果。
之後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了,不用我再跟你說了吧!”
雖然,童心一直保持冷靜在聽劉駐說話,但是,劉駐說的話信息量還是太大了,童心的腦子有點處理不過來,她看着劉駐,不停狂眨眼睛,足足過了一分鐘,她才問:“王可被切腦上傳是怎麼回事?”
劉駐冷冷地說:“王可以爲他能救你,其實,他的一舉一動段瑞都知道,他必死無疑!就算段瑞不殺他,他背叛段正天,段正天也會殺他。”
劉駐轉過頭來,他溫柔地看着童心,童心忽然發現劉駐慢慢擡起手向她伸過來,童心嚇得往後縮了縮身子倒退了一步,她質問他:“那唐欣被炸傷和安靜蕾的手機爆炸是怎麼回事?”
劉駐聽到童心的話,他臉色一沉,頹然垂下正伸向她的手 說:“唐欣被炸傷是個意外,我辦公室爆炸時,唐欣剛好去找我。”
童心厲聲問道:“靜雷的手機爲什麼會爆炸?她被炸死了!”
劉駐看着童心,他的眼裡流淌出哀傷,他停頓了一會兒,說:“段瑞,我弟弟他瘋了,而且他非常強大!段瑞通過安靜蕾的手機竊聽到安靜蕾已經識破了他的計劃,他就引爆了安靜蕾的手機,炸死了她!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我只知道他也會殺死你!”
童心哭了,哭得泣不成聲,她吐字不清地說:“段瑞想殺死我?難道不是你們倆想殺死我嗎?我死了,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你們做過的事了!”
劉駐臉上瀰漫着痛苦,說:“童心,我的確是跟段瑞說帶你來峽谷村殺死你會少很多麻煩!但是,我帶你來到這兒,是爲了救你!
段瑞是個科學怪人,他發瘋了!他究竟有什麼樣的能力我不完全清楚,我只知道他非常強大,而且他越來越瘋狂,越來越強大了!不過,他只有一個軟肋,就是我。
童心,別哭了,冷靜點兒!你安安靜靜地聽我說,一會兒,我和你一起下山去,我用一把刀插進我的心臟裡,我的心臟停止跳動後,八分鐘之內會發生腦死亡,段瑞不會看着我死,他一定會在八分鐘之內連接上衛星網絡,把我的意識上傳進電腦裡,上傳的過程需要半個小時,也就是說你有大概四十分鐘的時間逃走!記住,你逃跑的時候,一定要把你身上所有通訊工具全部扔掉!這樣,段瑞就找不到你了。”
童心猝不及防被劉駐感動到:“他爲了救我,要殺死自己!?”
童心被嚇壞了,問:“可是,如果段瑞不能在八分鐘之內連接上衛星網絡怎麼辦?”
劉駐臉上掠過一個寵溺的微笑,說:“他一定能做到的。”
“你剛纔還說他究竟有什麼樣的能力你不完全清楚!”童心擔心地看着他。
劉駐哭了,一滴眼淚無聲地流下來,他平靜地說:“我必須爲唐欣和安靜蕾的死負責!我絕對不能再讓你被害了!無論如何,我必須救你。”
童心瞬間淚流滿面:“我可以把手機扔掉,再悄悄離開村子,我身上不帶通訊工具,段瑞就找不到我了。”
劉駐搖搖頭,說:“我把你的手機放到房間裡了,再把你帶上山來都是防止段瑞監聽,段瑞以爲我帶你上山是要解決掉你,他也知道你跑不了,因爲出峽谷只有一條路,就是我們來的那條路。
如果你躲在峽谷的森林裡會迷路,還會遇到野獸,是死路一條!”
“那你跟我一起走!”童心拽住劉駐的胳膊懇求他。
劉駐盯着童心,淡淡地說:“我必須跟段瑞在一起,他是我弟弟,我不能扔下他!沒有我,他一定會發瘋濫殺無辜。
童心,我弟弟一定會把我的意識上傳,他也會給我找到另一個合適的身體,我媽住的那個療養院裡就有患嗜睡症的人。
李奇和陸讚的腦子裡裝的就是孫甲和張一的意識,孫甲和張一也是孤兒。
只要我和我弟弟在一起,他一定會慢慢變得正常起來,我們會是峽谷村希望小學的老師,保護這裡的孩子健康長大。”
童心呆呆地看着劉駐,她知道,劉駐已經深思熟慮,她只能依他的計劃行事。
劉駐和童心回到學校,他們看見有三個人正在出村的必經之路上等他們倆,他們是鄭福利、李奇和陸贊。
劉駐和童心走到鄭福利對面時,他突然掏出一把尖刀刺進自己的左胸口裡……
童心大腦一片空白,她拼命地跑,她似乎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地吼叫:哥啊——!
之後,童心開始耳鳴,她記得來時的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上的懸崖,也不記得自己怎麼在崖壁裡的路上狂奔,她只知道她必須活着,劉駐讓她活着!
她的腦子裡不停迴盪着劉駐的話:“童心,相信我,有一天,我們會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