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孝寺香火鼎盛,遊客絡繹不絕,到了光孝寺有一個景點不得不去,那就是光孝菩提,羊城八景之一。
光孝寺內栽種着一顆菩提樹,爲天竺高深智藥三藏移栽而來,是中國有歷史記載的第一顆移植過來的菩提樹苗。
智藥三藏曾有預言:吾過後一百七十年,當有肉身菩薩於此樹下開演上乘法門,度無量衆。一百七十四年後,六祖慧能果然於此樹下受戒說法,應證了智藥三藏所言。
只是當秦宇幾人來到菩提樹處,才發現菩提樹下已經圍滿了人,擠成了一個圈,不過和國人看熱鬧不同,這羣人只是默默的盯着圈內,不出聲議論。
“過去看看。”
莫詠星是最喜歡湊熱鬧的,第一個衝進了人羣之中,佔着身體的優勢,硬是擠出了一條路,站在圈子最前面,根本不理會周圍人投來的憤怒眼神。
有了莫詠星的開路,秦宇三人倒就方便多了,也跟着走到人羣前面,幾人朝圈內望去,才發現,圈子內竟然是兩個上了年紀的和尚。
兩位老和尚相對而坐,底下各自放着一個蒲團,兩人的身上都披着袈裟,熟悉佛教的人就知道袈裟只有一寺的方丈或者德高望衆的法師纔有資格穿戴,這兩位老和尚的身份來頭定當不簡單。
“秦宇,這兩個和尚是在幹嘛,坐在這裡半天不動。”莫詠星瞧了一會,發現這兩個老和尚一動不動,加上人羣也是屏息無聲,不免感到無趣,朝秦宇問道。
“應該是在禪定吧。”秦宇也不確定,看樣子這兩位像是在禪定,但是佛家的禪定是很有講究的,一般都是選擇在幽靜的禪室內,再點上一支禪香,這菩提樹下人來人往的,難免嘈雜。
“兩位大師是要進行機鋒辯禪,左邊這位是光孝寺的智仁大師,右邊那位是南華寺的見空大師,兩位大師每天都要在菩提樹下進行一次機鋒辯禪,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身邊的一位中年男子聽到秦宇和莫詠星的對話小聲的解釋了一句。
“機鋒辯禪,是辯的什麼?和尚不是講究無慾無求,四大皆空的嗎,怎麼還辯論起來了。”莫詠星繼續追問。
“機鋒辨禪就是辯論的人通過一些機鋒互相印證對方的修行禪法的深厚程度。”這回倒是秦宇給莫詠星解釋了一句。
不過他發現效果不大,不但莫詠星還是一頭霧水,就連表哥張華和童敏也是一臉疑惑的看向他,當下只得清理下思路給他們詳細解釋。
機鋒本義是弓上的機壓和鋒箭,在禪宗中則被引爲無跡可尋蘊含深刻佛理的詞句,意謂禪師與他人對機常以寄意深刻、無跡象可尋,乃至非邏輯性之言語來表現一己之境界或考驗對方。
六祖慧能的風幡論就是一次機鋒,機鋒有幾個特點,一是快捷迅論,不容思考,二是利如鋒箭,直如箭行,六祖一句:“不是風動,亦不是幡動,而是仁者心動”,直指人心,如石破天驚。
“其實也不止是禪師會進行機鋒,古代文人也多喜歡參禪鬥機鋒,在紅樓夢中雙玉就經常會參禪鬥機鋒,其中第二十二回上半部講的“聽曲文寶玉悟禪機”裡面就有一出機鋒悟禪的對話。”
“小兄弟年紀輕輕的,沒想到還知道的這麼多,現在的年輕人整天就知道追捧一些國外的偶像劇,咱們的一些傳統文化都不去了解。”
中年男子聽到秦宇的話後翹起大拇指,顯然是在誇獎秦宇,只是他這話讓莫詠星和張華頗不好意思,貌似他們就是那種對傳統文化沒了解多少的年輕人。
“咱們的六祖就是一位著名的機鋒辯論高手,他所傳下來的《三十六對法》是南禪機鋒的主要對法,小兄弟既然瞭解機鋒,想必也應該聽過一宿覺的典故吧。”
“嗯,在書上曾經看過,講的是六祖慧能和他的五大弟子之一玄覺大師的一場機鋒。”
一宿覺的典故,秦宇曾經在永嘉地方誌書籍上看過,玄覺大師在未成爲六祖弟子前就已經是一位有道高僧,在瑞an縣的仙岩山參悟佛禪。
一日玄覺在讀《維摩詰經》時,忽然覺得內外明徹,經文之中所說的境界與他自己的內心世界無二無別,自性宛然,於是玄覺大師便決定去山外雲遊,參學天下,找人印證。
恰是因緣,玄覺與六祖的弟子玄策相遇,兩人一見如故,相談也很是投機,於是決定聯袂去參謁六祖。
到了六祖的寺廟,六祖正坐在蒲團上,玄覺不待玄策介紹,就走到六祖的身前,將錫杖搖動的嘩嘩作響,圍着六組轉動三圈,然後持丈而立,既不禮拜,也不作聲。
六祖看了他一眼,徐徐說道:“作爲僧人,應當具備三千威儀、八萬細行,請問你從哪裡來,竟然如此傲慢無禮。”
玄覺不在乎,說:“了生脫死,是人生最大的事情,而且,各種因緣的變化又迅速無常,其它的事情在我看來都不重要,因此,我也就顧不上什麼威儀不威儀、禮節不禮節了”
六祖再問:“既然如此,爲何你不去領悟不生不滅,無快無慢的道理呢。”
玄覺回答:“根據我的體會,世界上的萬事萬物根本就沒有什麼生死、有無,因此,領會不領會本來就不存在,也就更談不上什麼快與慢了。”
六祖聽後,高興的說道:“正是如此,你悟得禪之真意。”
聽到六祖的讚揚,兩旁的僧人都很不可思議,六組平時極少讚揚他人,眼前的這位雲遊僧人很不一般啊。
得到了六祖的印可,玄覺才按照禪宗拜山的禮儀,規矩,整理好自己的袈裟,恭恭敬敬的給六祖磕了三個頭。
玄覺先倨後恭很是出乎衆人意料,但更令僧人們沒有想到的是,在行完禮儀後,玄覺就起身告辭,馬上要下山離去。
六組問道:“你這就要走,太快了吧?”
誰知玄覺竟然又無風起浪,挑起與老師的機鋒。
“本非自動,體有速焉?”本來就沒有動,哪裡有什麼快與不快呢。
六祖不動聲色,說道:“你說本自非動,那麼究竟是誰在知道非動呢。”
“仁者自生分別”玄覺回答。
這就是一次機鋒的交機,六祖一笑:“汝深得無生之意。”
六祖的這話看似是對玄覺得肯定,其實內裡暗藏機鋒,既然無生在於心,又怎麼能得到。
玄覺悟得六祖話裡的機鋒,又轉拋出一句:“無生豈有意?”
六祖:“無意誰當分別?”
玄覺:“分別亦非意。”
兩人電光火石間的機鋒對論讓周圍的僧人一片迷茫,只有玄策在一旁略有所思,六祖見玄覺見悟透徹,不留痕跡,很是高興,拉着他倒禪房留宿了一晚,師徒共同參禪。
第二天,玄覺就拜別了六祖,離開了寺廟,後來玄覺著證道歌於盛世,號無相大師,後人們把他和六祖夜談禪道的事情稱爲一宿覺。
禪宗的機鋒對論不是有一定佛法的人是無法理解的,尤其是這種電光火石之間不容思考的對論更是考驗悟性和機智。
“聽得迷迷糊糊的,和尚就是喜歡打啞謎。”
秦宇給幾人小聲講了一遍一宿覺得典故,聽完秦宇的話,莫詠星三人臉上的迷惑非但沒少,反而又增添了幾許。
“佛家講究佛度有緣人,講求慧根,大概就是說的這種吧。”童敏倒是若有所思。
“小兄弟不錯,還知道典故里六祖的機鋒所在,不錯,不錯。”中年男子沒想到秦宇竟然對這個典故如此熟悉,連六祖和玄覺大師的機鋒都記得住,出乎他的意料。
“這些都是前人總結的,我只不過是照搬唸書而已。”秦宇謙虛的回答。
“照搬唸書怎麼了啊,在大街上隨便找些年輕人問問,恐怕連一宿覺這個典故的名字都不知道。”
“有這時間看這個,還不如看本花花公子。”莫詠星撇嘴,小聲的咕嚕了一句。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就在莫詠星咕嚕完,圈內的兩位大師同時睜開眼睛,右邊的見空大師雙手合十,徐徐問道:
“達摩祖師,面壁九年,請問達摩面壁,背向何處?”
ps:八點鐘到家開始碼,碼這章真累,一直想寫出那種禪的味道,可惜九燈筆力不足,改了幾次只能到這一地步,關於一宿覺,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收藏終於破千了,各位道友很給力,能否給九燈再來幾張推薦票鼓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