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半城不敢睜開眼睛,他不想讓葉子看到他悲憤、傷心、失望、自責的目光,他的人生已經如此,活着與死了並沒有什麼區別,甚至現在的他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活着都不如死了,所以他不想再去連累了自己的女兒,他最爲深愛的女兒。
“唉。”葉天明嘆了口氣,“父親,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們做兒女的真的好難過,不過我們姐弟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一會兒我去找兵哥,看看他能不能求張神醫再過來幫幫忙。”
葉子張了張嘴,她很想說兵哥已經幫忙問過了,目前的情況就算是張一指來了也是無能爲力,可是想到父親雖然閉着眼睛,或許正在聽着呢,還是強忍住了別說,現在父親一定是精神最脆弱的時候,還是讓他的心裡面多一點期待吧。
而這個時候,葉半城的眼角忽然有淚珠滴落了,葉子幾個人急忙圍了過去,葉子的鼻子一酸,強行的忍着眼淚,哽咽着道:“爸,你別難過,你一定會康復的,一定會沒事的。至於姐姐那邊……她一定是一時想不開,她會意識到自己的錯的,我會好好說她,我們一家人以後還是像以前媽媽在的時候一樣的和睦,好麼。”
這時候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門口的保鏢道:“你們幹什麼?這是我們葉家董事長的病房,不允許外人進入。”
“不好意思,我是警察。”說話的是一個女性,語氣帶着幾分不容置疑。
“警察怎麼了,警察了不起麼?你聽沒聽過葉家……。”
“讓開讓開。”那幾個保鏢似乎被推開了,然後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四個穿着警裝的警察從外面魚貫而入,爲首的是曾經和蕭兵打過交道的金沙區刑警大隊的大隊長蔣婉婷。
當初在朱麗雅死了之後,再加上蕭兵曾經大鬧天王殿,蔣婉婷過來抓走過蕭兵一次,不過只是和蕭兵在警察問話之後就把蕭兵放了,那一次最開始有點小不愉快,但是很快就化解了,她還對蕭兵身上的那種浩然正氣而感到敬佩。
葉子見到蔣婉婷突然帶人從外面闖了進來,心中本來就很不好,更是沒有了什麼好語氣:“這位警官,我們葉家全都是守法公民,這是病房,我父親正在病牀上休息,你們強行闖入進來,恐怕不太好吧。”
蔣婉婷亮出了警.官證,一臉嚴肅的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金沙區刑警大隊的大隊長蔣婉婷,葉欣怡是你姐吧?”
葉子心中升起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道:“是……是啊,怎麼了?”
蔣婉婷道:“剛剛發生一起謀殺案,有人在垃圾堆裡發現了一具屍體,根據辨認是葉欣怡小姐,她是被人直接勒死然後拋屍,我們現在正在進行調查,需要對你們挨個錄一下口供。”
“什麼?”葉子的心中猶如響起了一顆炸雷,腦袋只覺得轟鳴了一聲,腳上一軟,險些就摔倒在地上。
葉天明將葉子扶住,眼睛裡射出一道厲光,聲色俱厲的道:“什麼?我姐姐死了?”
“是,請你們配合調查。”
“怎麼會,怎麼會……。”葉子躺靠在葉天明的懷裡,幾乎昏厥了過去。
葉天明道:“柳姨,你先扶着我小妹去旁邊坐一會兒,我和警察去一趟。警官,我妹妹受不了刺激,暫時不太方便,先由我陪你們去錄口供,沒問題吧?”
“也可以的,那你先和我們一起來吧。”
葉天明離開之前,回過頭來,一臉的悲痛之色,對柳飄飄囑咐道:“柳姨,麻煩你照顧好我爸和我妹妹。”
柳飄飄點點頭,葉天明這纔跟着警察一起走了出去。
“唉。”柳飄飄沉重的嘆息了一聲,扶着葉子躺靠在病牀上,柔聲道,“葉子,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身體啊,現在咱們家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了,如果你也倒下了,我和你哥照顧不過來,到時候整個家就完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的。柳姨。”
柳飄飄嘆了口氣道:“雖然說半城已經這樣了,可是我仍舊把自己當成你們的親人,以後我會好好的照顧好你們,也會照顧好半城。”
葉子嘆了口氣道:“柳姨,對不起,以前我那麼對你。”
“沒什麼,柳姨的心裡面很能夠理解你。”
“謝謝你,柳姨。我現在好累,我想靜一會兒,替我照顧好爸爸。”
“恩。”柳飄飄嘆了口氣,回頭向着葉半城看了一眼,卻見葉半城還在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她走到桌邊,回頭看了看葉子,眼見葉子沒看向自己這裡,於是悄悄從兜裡掏出了一包藥,將藥粉倒進了杯子裡,然後倒了一杯水,晃動了一下之後,端着水杯靜靜走到了葉子的旁邊,柔聲道,“小希,喝點水吧。”
“柳姨,照顧好父親就好,不用管我。”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我也知道你上火,欣怡雖然對你爸爸做出這種事情,可是她死了,我也很難過……可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你爸爸在這個時候只會比你更難過,不是麼……。”
葉子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這個家還需要振作起來,還有自己的姐姐究竟是怎麼死的,她的腦海中不斷的閃現出自己哥哥葉天明的樣子,可是很快又被排除出腦外,哥哥在她的心目中自始至終都是善良的,也是重感情的。
葉子到現在還記得,小時候自己在房間裡面寫作業,忽然說起想吃糖葫蘆,只是一句無心之言,哥哥卻偷偷跑出家裡,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給自己買了好多糖葫蘆回來,因爲爸媽不讓自己多吃甜的,因爲這事,哥哥還受到了責罵。
她還記得,母親在病種的時候,哥哥每天都守在病牀前,那時候姐姐還堅強的每天往返公司裡,可是哥哥卻頹廢了下來,無論父親怎麼批評他,他都是不肯離去,有一次,她還親眼看到哥哥一個人躲在房間裡面默默的哭……。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對自己的姐姐下狠手呢?
在哥哥十八歲的那一年,他許下了一個願望,那個願望只對葉子一個人說過,他希望家裡所有的人都能夠一輩子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永遠不要分開。
葉子接過了水杯,將水給喝了下去,柳飄飄深深的看了葉子一眼,然後在旁邊坐下,柔聲說道:“你最近累壞了,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先幫你照看你父親。”
“恩……我有點困了……。”
葉子躺在牀上,沒多大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嘴裡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柳飄飄爲葉子蓋上了毯子,嘆了口氣,重新走到了葉半城的病牀旁邊,葉半城睜開了眼睛,狠狠的瞪着柳飄飄,柳飄飄有些自責的道:“你放心吧,小希和天明沒有衝突,我不會害她的,剛剛只是在她的水裡放了適當的安眠藥,此時想必已經睡熟了。”
柳飄飄在旁邊坐了下來,輕輕的握住了葉半城的手,葉半城無力掙脫,只好任由她握着,可是葉半城的眼神卻在告訴柳飄飄,自己現在很討厭她。
柳飄飄低着頭,忽然嚶嚶的哭了:“對不起,半城……我知道你對我是真的好,真心真意的待我,可是我卻欺騙你。我不想的!誰讓我愛上了天明呢……。”
“我是先認識的天明,只是那麼一個晚上,我就深深的愛上他了,在那之後,他一直對我很好,一直到有一天,他說讓我幫他做一件事情,就是讓你愛上我,然後接我回家。”
“我其實很不情願,有哪一個男人願意將自己的女人推給另外一個男人呢,而且還是自己的父親,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是在利用我的,從見我第一天,就已經計劃好了利用我,可是我卻無法自拔。”
“在接觸了你之後,最開始我真的只是抱着利用你的心思,純粹就是爲了幫助天明,可是後來漸漸地,我能夠感受到你是真心待我,你對我付出了真心,我又豈能不知……我好自責,我好害怕,我不知道以後天明打算讓我對你做什麼,索性的是,他一直什麼都未曾讓我做過,只是讓我做好妻子的身份,認真待你。”
“那個時候,我甚至想過,放棄那個並不愛我的男人吧,全身心的投入到和你的感情裡面,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其實也挺好。”
“一直到了寺廟的那一次,他讓我配合他,說要把你的心臟病嚇出來,他說你的原配就是你親手扼殺的,所以你忽然看到類似的鬼混,一定會嚇得半死,我抗拒過,但是我真的抗拒不了他,更何況,我害怕他將他和我的事情都告訴給你知道……只好被迫……。”
“對不起……半城,真的對不起……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一步,從不敢說是我自己被迫的,從不敢推卸我自己的責任,可是我只能夠說一句對不起……。”
葉半城的眼中露出了幾分釋然,他忽然掙扎着擡起了另外一隻手,顫巍巍的擡了起來,輕輕撫摸着柳飄飄的臉,眼中有淚光閃爍。
“對不起……。”柳飄飄徹底的哭了。
而這個時候,柳飄飄忽然聽到身後葉子說道,“柳飄飄,你竟然和我哥做出這種事情!”
柳飄飄嚇得慌忙站起身來,卻見到葉子儘管精神很是疲憊,卻正在從牀上爬了下來,一臉憤怒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