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志宏照着文件唸了十幾分鍾,仍舊沒有把許雷的罪行唸完,而之前淡定自若、油嘴滑舌的許雷,此時也已經滿頭大汗,汗水浸溼了他的衣服,貼粘在身上非常難受。
經過‘提示’,許雷還是想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違法亂紀的事,不過有的因爲時間太長,早已經被他忘在了腦後,就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自己到底乾沒幹過,但是結合那些想起來的,許雷知道那些想不起來肯定也是自己做的。
當違法亂紀變成一種習慣的時候,也就不會去記的自己做過的那些壞事了。
“別,別再說了。”許雷猛的擡起頭,大聲的衝着面前的警察喊道,警察的聲音對他來說就像唐僧在念緊箍咒一樣,他只感覺到頭痛欲裂,煩躁、不安、害怕、恐懼,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
他想活着,但是警察羅列出來的罪行,卻讓他感覺不到任何活着的希望,甚至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乾的那些事應該被槍斃,如果每一條死罪會吃一顆子彈,那麼他足夠槍斃五分鐘了。
死亡對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來說是恐怖的,世界上真正能夠微笑着面對死亡的人又能有幾個?生無可戀的人畢竟是少數的,絕大多數的人還是對這個精彩的花花世界充滿了留戀。
許雷現在就處於這樣的狀態,小時候家庭條件不好,讓他吃了不少苦,經過多年的‘奮鬥’,終於可以過上好的生活,結果卻要跟這種好生活告別,誰他-媽的還能淡定下去?他只是一個流氓,一個混混,並不是一個戰士。
金志宏擡起眼皮,目光在許雷的臉上掃了掃,作爲一個老刑警,什麼樣的罪犯沒見過?所以他非常清楚許雷此時的心情,更何況,一切都寫在對方的臉上,完全不用去仔細的揣摩,就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
他很樂於看到犯罪嫌疑人在他面前焦躁,不安,甚至精神崩潰的場面,儘管他已經看過無數次,但是每一次都覺得十分的精彩。所以,他並沒有按照許雷的意思停下來,而是繼續看着文件念。讓對方繼續深陷噩夢之中不能自拔。
“16年10月……”
許雷渾身一顫,劇烈的搖晃着自己的腦袋,同時擡起帶着手銬的雙手,死死的捂住耳朵,嘴裡面更是不停的大聲說,“不要說啦,不要說啦……”
“怎麼,不敢面對自己犯下的罪行嗎?你不是說自己是良好市民嗎?現在看來,不管手榴彈的事情你承認還是不承認,結果都是一樣。許雷,你完了,我跟你打個賭,如果你這輩子還能出獄,我一定在全市最好的酒樓給你擺一桌……”金志宏繼續刺激許雷。
“隊長,我覺得這頓大餐恐怕要提前呀。”蕭瀟說道。
“哦,爲什麼?”
“因爲槍斃的人,也是要被帶出獄的。”
“恩,說的有道理,關於是關押犯人的地方,不是槍斃凡人的地方。你瞧瞧我,竟然把這事給忘了,差點兒賠了,哈哈。”金志宏笑了,而且笑的很大聲。
“不過也沒準兒,如果犯罪嫌疑人配合的話,我們警察完全可以在法庭上向法官求情,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們警察的態度,法院還是會考慮到的。”蕭瀟說道。
“你這話還是對別人說吧,沒看這小子的嘴死硬死硬的嗎?我看他是一心求死,既然如此,那咱們還是成全他吧。”金志宏說着就站了起來,對身邊的警察說道,“走吧,下班回家,反正咱們手中已經有了他的犯罪記錄,只要明天一查,一切都會水落石出,到時候他不承認都不行,所以,咱們也沒有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跟他在這裡這麼耗着,走。”金志宏衝着蕭瀟和另外一個警察使了個眼色,然後拿着文件向審訊室外走去。
蕭瀟和另一個警察立即會意,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個接一個的往外走,連看都不看許雷。
“等等,都別走,我說,我說還不行嗎?求你們了,給我一次機會。”許雷突然大聲的說道,眼神之中充滿了哀求,彷彿眼前這三位警察,就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知道,事到如今,想胡混過去是不可能的了,對方能夠掌握到他這麼多年做過的每一件壞事,這說明警方對他的調查已經有很久了,他可不相信半天的時候警察就能調查這麼多的東西,就連他身邊的人,最親近的人,恐怕也不知道他幹了這麼多的壞事。所以,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坦白,就像警察剛纔說的那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是一個機會,不能不把握啊。
“你說什麼?我們都已經調查清楚了,還用你說?”金志宏不屑的說道。
“啊?”許雷聽見後一愣,想坦白怎麼還沒人聽呢?“不是要對犯人錄口供嗎?”
“已經寫好了,犯罪嫌疑人對所犯下的罪行拒不承認,並在審訊時態度惡劣……“金宏志慢條斯理的說道。
“沒,我沒有。”許雷聽到後頓時急了,這些口供要是讓法官看到,那還不從重處理?公檢法是一家,這話可不是白說的。“我只是在回憶,現在終於回想起來了,所以,我要坦白交代。”
“真的?你可不要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金志宏說道。
“不會不會。”許雷連連搖頭,心中有所牽掛的人,總是畏懼死亡,有的是因爲不甘,有的是因爲膽小。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坐一會兒,你最好把自己的事說的精彩點兒,如果讓我覺得無聊,我保證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金志宏冷冷的看着許雷,儘管對方要交待,但是他的心裡對對方卻充滿了不屑,只不過是唸了一些犯罪記錄而已,又沒有證據,這就被嚇的要交代?你牛逼你繼續抵抗,也算是個人物,現在,孬種一個。
“謝謝,謝謝。”許雷不停的說道。
金志宏和蕭瀟還有另一個手下從新坐了下來,表面上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不耐煩的樣子,心裡卻特別的用心,認真的聽着,而金志宏他們越是這樣,許雷心裡越是擔心,生怕一言不對,對方擡屁股就走。
“我十六歲輟學從家裡出來闖蕩,跟了城南原來的一個叫老虎的大哥……”
金志宏聽見後微微一愣,沒想到眼前這孩子倒是真實在,竟然從出來混的時候開始交代,不過對他們警察來說,知道的越多越好。
十分鐘……
半小時……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當許雷把自己的事情說完之後,鐘錶上的時針已經指向兩點,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下半夜。
幾個小時,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許雷一個人在說,金志宏只是偶爾插上一兩句話,所以完全可以想象許雷這些年到底做過多少壞事。
“我能想到的暫時只有這些,你們說我的罪多,但我從來沒有殺過人,即使剛纔你們說的那些死人案,大多數也都是意外,而且我小弟已經被判刑了。”許雷說完之後不忘爲自己辯解,殺人肯定是要償命的,所以他從來不殺人,何況這年頭兒出來混都是爲了錢,不到萬不得已,誰會殺人?
“這種事不用你說,我們自會調查,另外,你好像露說了最近剛發生的一件事。”金志宏說道。
“最近剛發生的?”許雷歪着腦袋仔細的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沒有啊,最近我什麼都沒幹,一直都在老老實實的經營酒吧來着。”
“我說是的是那五十枚手榴彈的事。”
“金隊長,這五十枚手榴彈的事,我是真不知情,你想啊,我都說了這麼多了,還差這一件事嗎?是我乾的,我肯定會承認,但不是我做的,你可不能冤枉我是吧?”許雷苦着臉說道。手榴彈?他這輩子衝擊量從老幺那裡見過一些炸藥,手榴彈還真就沒見過,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那箱子裡面的手榴彈長的啥樣子。
唉,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說句真心話,可怎麼就沒人信呢?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都哪裡去了?
金志宏微微的挑起眉頭,他還真有點兒相信許雷的話了,都說債多了不壓身,就像對方說的那樣,都已經承認這麼多了,好像也不差這一件案子,當然,也不是絕對的,暫時還不能排除對方的嫌疑。
“許雷,說了這麼長的時間,你好像只說了你在道上犯下的那些事,道外的事情你一個字都沒有提。”蕭瀟眯着眼睛看着許雷說道,“這可不算坦白交代。”
“警官,我現在腦子裡面亂亂的,有些事情一時間真的想不起來,要不,你給個提示,只要是你問到的,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要是有一句騙你的,我就是混賬王八蛋。”許雷信誓旦旦的說道。
“你跟周大中是什麼關係?你們這個小團伙,犯的事情可一點兒都不少。”蕭瀟說道,“別以爲我不知道,其實早就有人反應你們詐騙古玩的事,我們一直替你們記着呢。”
蕭瀟這話完全是在詐許雷,因爲他看到資料裡面提到許雷和周大中合夥詐騙古玩的事,而且有些年頭。要知道,古玩可是非常值錢的東西,十幾萬,幾十萬,甚至成百上千萬,甚至還可能涉及到文物,所以看起來雖然不起眼,其實案子一點兒都不小。
許雷詫異的看向眼前這位女警官,剛纔金隊長唸的犯罪記錄裡面可沒提到周大中,看來是還沒有唸到就被他給打斷了。不過許雷還真沒想到警察連這件事也都查到了,要知道和周大中的合作,他一直做的非常隱蔽,就連他手下的那些人,知道這件事的也絕對不會超過一個巴掌,難道真的早就被警察盯上了?看來還真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本來這件事他並不想提的,以爲隱藏的很好,但是現在看來,不提不行了。
只是…..許雷想到這個團伙在成立時立下的規矩,心中就開始猶豫起來。別看他平時嗚嗚喳喳的,但是他很清楚,不管是老古還是老幺,那都是心狠手辣的主,手底下有不少人,這要是把他們出賣了,自己的父母肯定沒好。
可是,不說不行呀,警察都問了,如果不交代,那之前說的那些豈不是白說了?
“許雷,你想什麼呢?事到如今,你還以爲能矇混過去嗎?你現在除了坦白交代,別無他路,如果連這條路你都不想把握,那你也只有死路一條了。”金志宏感覺到了什麼,板着臉衝着許雷說道。
“金隊長,不是我不說,而是,我說可以,但是你們一定不能傳出去,而且,要派人保護我的父母,因爲如果我說了,周大中他們一定會殺了我的家人的,這是我們當初合夥時立下的規矩……”許雷向警察求助,他現在只恨自己被抓之前,爲什麼沒有跟手下交代一下。
“你放心,跟我們合作,是最安全的。說吧。”
“周大中,我叫他周老闆,我們算是合夥人,當初是他主動找到我的,他是我們這個團伙的頭兒,我們其他幾個人在古玩詐騙這些事情上都聽他的,畢竟他是這方面的專家,否則像我這種外行,那會想到古玩詐騙呀,被人騙還差不多。”許雷緩緩的說道。
他決定了,只說周大中一個人。
因爲他思來想去,在這個團伙裡面,周大中是四個人當中最弱的那個人。老古老幺,那都是有隊伍的人,雖然不及他的人多,但各個都是狠人,特別是老幺,這要是一急眼,還不把炸藥拿出來?而周大中,雖然是老闆,但這個老闆完全是建立在能帶領大家賺到錢的基礎上,如果賺不到錢,誰還會把周大中當老闆?而且,他們是周大中的手下,如果他們不站在周大中那邊,誰還能爲周大中賣命?
周老闆,對不住了。
“這次你們抓到的那四個人,確實是我派的,但這事也跟周大中有一定的關係,是周大中讓我幫忙調查一個人,所以我纔派人去跟蹤。”
“周大中讓你調查一個人?誰?”
“李大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