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前。
富比夏季拍賣會會場中的一處。
“啊，快看快看快看”一個人突然對身邊的人大聲說道，手機直往對方的眼前推，恨不得按在對方的眼睛上。
“看什麼？”旁邊的人嚇了一跳，皺着眉頭奇怪的看着對方說道，“你這是吃了炸藥了？”
“我沒吃炸藥，不過，有人要吃炸藥了。懷古拍賣行的官微剛剛更新，古玩訂製服務又開通了，而且僅限今天。”
“什麼？”剛纔還不一臉不滿的人，此時卻驚叫了一聲，趕緊看向手機，果然，在懷古藝術品拍賣公司的官方微博下面出現了一行字，是幾分鐘之前剛剛更新的。
“爲響應廣大古玩愛好者的需求，我公司現決定……”
“真的？這是真的？”
“什麼事呀？”周圍的人也好奇的湊了過來。
“你們去看懷古拍賣行的官微就知道了。”
官微？懷古的官方微博？
聽到那人的話，周圍的人紛紛掏出手機，滿臉問號的登錄微博，並搜索到懷古藝術品拍賣公司的官方微博，當他們看到最新更新的那一條信息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公司現決定再次開通古玩訂製服務申請通道，申請人需將個人信息提交到官方信箱，時間從即刻起到下午十五時，逾期作廢……”
哇！有人看見後忍不住尖叫了出來。
“怎麼了，怎麼了？”有人不解的問道。
“快看懷古的官方微博。”
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傳到了會場中的任何一個角落，驚訝的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什麼情況？懷古這是開啓第二輪古玩訂製服務了嗎？”
“那還用說，官微上都寫着呢，總不會騙人吧？”
“什麼情況？這也太突然了吧？之前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而且時間也太倉促了，上次還有三天期限，可這一次只有一天，不，準確的說，現在只剩下不到半天的時間了。”
“太好了，我已經等了很久了，上一次我申請了，結果沒有我，這一次我一定要申請成功。”
“可是，需要把個人信息發送到指定郵箱裡面，我的手機上沒有詳細的個人資料啊？怎麼傳過去申請？”
“笨蛋，趕緊回公司啊。”說話的人直接擡起了屁股，準備離開。
“這就走了？富比的場子不捧了？”有人看着這人問道。
“待了這麼長時間，也喊了幾次的競價，場子也算是捧過了。再說，富比的拍品我都知道，加在一起也訂不上古玩訂製的誘惑大。”
“可是，只有二十個名額啊。”
“別說二十個，就算只有十個，我也去申請，只要次次古玩訂製服務開通的時候都去申請，總有一次會通過的。”
“恩，說的也是，那我也去申請。”
“我靠，別跟我爭啊。”
一個人站起來……
兩個人站起來……
十個人站起來……
越來越多的人從各自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本來大家貓着腰往外走，裝出一副上廁所的樣子，既可以不被人注意，又算是給了富比一個面子，可是，當看到站起來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一些人忍不住了，雖然知道古玩訂製申請有限額，也聽說是通過抽籤來決定那二十個名額的，但是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夠在提交申請的時候搶在最前面。於是，有的人也直起了腰，加快步伐往外走，還有的一路小跑，更有甚者做比賽衝刺狀，總之，一個個都爭先恐後的往外跑，生怕落在別人的後面。
一開始，一些專注拍賣會的人還很不解，上個廁所而已，不至於這麼爭吧？難道都拉肚子了？不過很快，懷古官微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會場內，這才明白爲什麼會有那麼多人離開，同時也恨自己爲什麼不多長兩條腿，如果能長出兩隻翅膀就更好了。
“老陳，你也去上廁所？”錢大富看着附近的一個人問道。
“啊？恩。”姓陳的中年人被叫住後微微一呆，趕緊點頭，一邊用手捂着腦袋，一邊裝出一副不舒服的樣子說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肚子，不舒服？”錢大富看了看老友的肚子，又看了看捂着的額頭，這是肚子不舒服嗎？肚子都長在腦袋上面了？這麼說來，腦子裡面豈不都是屎？
看到錢大富異樣的眼神，姓陳的中年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捂錯了地方，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老錢，這個……那個……唉，我跟你說實話吧，懷古那邊開始第二次古玩訂製申請服務，今天下午三點就結束了，我得回公司好好整理出一份申請表，把我的資料發過去……”
“有這種事？”錢大富臉上充滿了詫異，他回頭看了看那些起身離開的人，問道，“難道這些人，都是去發申請的？”
“肯定啊。”姓陳的一邊回答一邊看手錶，一副刻不容緩的樣子。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錢大富沉聲問道，臉色非常的難看。
“剛纔，十幾分鍾前，懷古官微發佈的消息。”姓陳的說道，“老錢，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不過你放心，等交完申請，我還會回來繼續給你捧場的。”說完就急不可耐的跑了。
看着好友離去的背影，錢大富臉色青一陣紫一陣黑一陣白一陣，不自覺的扭頭望了一眼那個姓李的所在的位置，座位上空空的，沒有人，是不準備回來了嗎？還是等一會兒再回來看好戲？
錢大富想到對方會來鬧事，卻沒想到竟然會做的這麼絕。
是的，他承認懷古的古玩訂製服務確實充滿了吸引力，對任何一個愛好古玩的人來說，都是不可抗拒的，可是在拍賣會進行中發佈這樣一條消息，這也太缺德了吧？比來砸場子鬧事更惡劣。
砸場子，好歹他還有反擊的機會，可是突然來了這麼一出，怎麼辦？總不能也搞出個古玩訂製跟對方打擂吧？雖然富比經營這麼多年，是行內首屈一指的頂級拍賣行，但是對於古玩訂製，還是不敢輕易去嘗試，不客氣的說，沒那能力啊。
就拿第一次古玩訂製來說，二十件訂製古玩，他最多就能搞到兩三件，這就是差距。
“老錢……”坐在他身邊的一個老專家這個時候開了口，只不過吞吞吐吐，視線更是左躲右閃，不敢跟他對視，錢程一看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暗自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然後衝着對方說道，“馬老，你想走就走吧，咱們這麼多年，關係擺在這裡，我不會怪你的。”
“呵呵，呵呵！”老專家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也猴急的離開了，那樣子就好像要跟年輕的美女去約會一樣。
錢大富還注意到，有一些今天來捧場的老朋友，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偷偷的溜走了，座位上已經沒了人，世態炎涼啊，錢大富的心裡開始懷疑，那些人到底是來捧場的，還是來砸場子的呢？
“錢老闆，你放心，就算他們都走光了，我都不會走的，我永遠支持你，支持你們富比。”坐在身後的一箇中老男子一臉認真的看着錢大富說道，眼中充滿了誠懇和堅定。
錢大富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象徵性的點了點頭，這是一個暴發戶，對古玩的價值根本沒什麼概念，只不過受到電視上古玩類節目的影響，找到富比拍賣行，想買點兒古玩充充門面，裝裝文化人罷了，而且就對方手中那點兒錢，買點兒小玩意還行，玩古玩訂製？玩不起啊。
看了看會場，幾百人已經走了一半，而走的那些大多數都是既有實力又有欣賞能力的大藏家大買家，這些人的離開，對今天這場拍賣會的影響是顯而易見了。
沒了那些人，競價就會平淡，競價不激烈，最後的成交價就會大打折扣，這對拍賣會，對公司，都是有很大影響的，至少委託人那邊就不會滿意。
是個小財主，也頂不上一個大財主啊。關鍵是得有人願意出高價拍下那些值錢的寶貝才行。
砰！
錢大富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天要下雨，將要嫁人，由他們去吧。攔？攔住了他們的人，卻攔不住他們的心，就算人在這裡，心思不在，也沒用。
錢大富擡頭看向臺上的兒子，發現兒子也在看他，疑惑的眼神似是在向他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雖然有人走了，但還有人在，現在把事情告訴兒子，怕是會影響對方接下來的主持，於是錢大富衝着兒子搖了搖頭，示意對方繼續。
沒事？繼續？
錢程愣了愣，父親的答案讓錢程腦袋直迷糊，真的沒事嗎？沒事你老的臉臉色怎麼那麼難堪？沒事你老緊握什麼拳頭？連手背上的青筋都暴突出來了。
本來錢程的心裡只是疑惑，現在看到父親的樣子之後，立馬緊張了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父親如此生氣，而且還只能忍着不能發作？還有，那些離開的人到底失去哪兒了？
難道地震了不成？沒感覺啊。
“現在，開始開始第二百八十六號拍品，凌瓏寶塔白玉擺件的拍賣，起拍價三百萬，每次漲幅十萬。”錢程艱難的開口說道，不管發生了什麼，拍賣會還是要繼續的。
咦？有人舉牌？
錢程臉上一喜，指着臺下的人說道，“二百二十三號三百一十萬，二百二十三號三百一十萬……”會場內又有人爭先舉牌，“一百三十一號，三百二十萬；三百零六號，三百三十晚。九十七號，三百四十萬……”
錢程一邊報價，一邊暗笑，看來留下的這些人，並沒有收到離開那些人的影響，不管怎麼樣，只要拍賣會能夠圓滿結束就行。
很快，沒用多久，價錢已經漲到了五百萬。
“四十六號先生出價五百萬，還有誰，還有沒有競拍的人了？”錢程笑着說道，當他準備報上下一個報價的時候，卻發現現場已經沒有人舉牌了。
完了？
就到五百萬？
錢程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五百萬只是這件凌瓏寶塔白玉擺件的保守價格，按照之前對白玉價格的預測，這件造型精美的凌瓏寶塔白玉擺件拍出七八百萬沒有問題，甚至有望突破千萬大官，可是現在怎麼到五百萬就停下了呢？難道這些人不識貨？又或者，今年的白玉行情不好？好歹再漲個一兩百萬意思意思啊？
見到仍舊沒人舉牌，錢程傻掉了，之前看到那麼多人舉牌，還以爲拍賣不會受到什麼影響，現在看來，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出低價的人有，但是出高價的人卻沒了。
爲了追求漲幅，富比在設置寶貝底價的時候，通常把寶貝的底價壓的很低，以達到高漲幅的目標，有些寶貝的主人當然不樂意，底價太低就可能造成最終的成交價不理想的結果，富比爲了說服客戶，甚至簽下了低於多少就包賠的協議，用這種近乎賭博的方式來製造漂亮的數據，其實這種事在行裡面很常見，富比不是第一個用的，當然也不是最後一個用的。可是，現在的寶貝成交價嚴重低於包賠價，這是要往裡面搭錢的節奏啊。
作爲一家拍賣行，非但沒有因爲拍賣而得到豐厚的佣金，反而把自己賠進去了，這要是傳出去，還不成爲笑柄？
“還有沒有人出更高的價格？這件玲瓏寶塔白玉一共二十二件，其圖案華麗，雕工細膩，極盡皇家氣象，是市面上不可多得的佳品……”雖然之前已經說過了一遍，但是錢程仍舊賣力的介紹着，希望有人競拍，最後的成交價能夠再上漲一些，好歹別讓公司往裡面搭錢啊。
臺下，一片安靜，靜悄悄的，除了幾個人站起來離開之外，其他人全都老老實實的坐着，雖然手裡拿着競拍牌，卻沒有舉起來的意思，與其說這些人是來參加競拍的，不如說是來發呆的更爲貼切。
看到此種情況，錢程臉上充滿了不解，這麼好的寶貝竟然沒有人拍？要知道之前展覽的時候，可有好些人關注呢，甚至還有人專門打電話到公司，詢問這件寶貝的具體情況，可是現在到了見真章的時候，怎麼一個個都啞巴了呢？
爲什麼啊？
誰能告訴我？
錢程傻呆呆的站在臺上，感覺此時此刻自己已經被全世界拋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