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大廳裡,一道身影站在正中心。
在大廳中心的頂部,有一個晶石製造的光源,只是它所散發的光被周圍的黑暗壓制無法衍散,而是呈一束光往下投映。
就像是舞臺劇上,重要角色所尊享的頭燈般。
而此時此刻,這束“頭燈”,恰好就照在那人形身影上,爲他披上了一層薄薄金邊。
他彷彿就是這座黑暗大廳中,唯一的主角。
通過光源的照耀,能能看清這道身影的真容,正是……路易吉。
或者說,光影妖所模擬的路易吉。
此時,光影妖閉着眼,不知在做什麼,看上去彷彿在享受着這黑暗中唯一的榮光。
在光影妖的周圍,能聽到汩汩的液體流動聲。
透過微亮的光霧,能隱約看到以光影妖爲中心,周圍的地面畫滿了詭異的符號,這些符號全都連接在一起,裡面流動着黑紅色的鮮血。
之前聽到的汩汩聲,正是這些鮮血在符文中流竄。
這些流動的血液,從表面上去觀察,完全無法確認其動能源頭在何處,彷彿這些血液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牽引,主動流淌着。
無數的血色符號匯聚成圖,無數的血圖凝聚成了血陣。
但它和魔能陣又有些不一樣,更像是那些原始部落佈置的血腥薩滿陣圖。
而這種特殊的血陣,實際上是一種召喚儀式。
其召喚的對象,正是本體位於幽暗鏡域的血禍!
未知的血陣不斷流淌,不知過了多久,光影妖身周的光霧開始慢慢浮動,彷彿有一條肉眼看不見的通道,插破光霧,蔓延至未知的虛空。
也就是在這時,光影妖睜開了眼。
他的眼睛慢慢變得漆黑,無論是瞳仁還是眼白,此時全都變的黑暗幽深。
在光影妖的視界裡,周圍不再只有黑與白兩種顏色,而是突然變得“熱鬧”與“喧譁”起來,五顏六色的光團從血陣之中冒出來。
只是這些絢彩的顏色極其詭異與刺目:白的愈發慘白,如破碎的腦漿在冒着咕嘟嘟的熱泡;紅的愈發猩紅,就像是腦漿中佈滿的猙獰血絲;黃色也同樣讓人不適,單單看着顏色就彷彿聞到了嘔吐物的惡臭……
任何人看到這些不斷扭曲蠕動的顏色,都會有種在凌遲着自己精神意志的錯覺。
唯有光影妖,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反而一邊哼着詭異的小調,一邊伸出長有黑色指甲的手,慢慢的撥動這些悽慘的彩色光團。
是的,他直接用手指便能將彩色光團、光霧乃至於光斑,一一撥開。
如果有人能看到這一幕,估計會驚訝到眼睛瞪得滾圓。
但如果是拉普拉斯在這,看到光影妖的操作,不會有任何驚訝,因爲他是“光影”妖,本身就是特殊的光所化,撥弄這些彩光就如人類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這是刻入他本能的能力。
不斷有彩光從地面血陣中飄起,這些彩光又匯聚到光影妖身周,被他愜意的撥弄着。
一邊撥弄,一邊還會拈起彩光和其他彩光融合。
最後融合成更加絢爛的光團。
看上去就像是在玩泡泡光團的過家家。
但實際上,光影妖並不是在玩耍,而是在將這些彩光編織成一個能容納血之主宰的軀殼。
光影妖擡眼看向虛空,一條肉眼無法看見的通道,正從未知深幽中,傳送着血紅色的能量。
這些能量,便是血禍之力。
只是如今的血禍之力,因爲沒有承載的容器,只能在他的頭頂徘徊,形成一片浮蕩的“血”海。
而光影妖要做的,就是編織軀殼,將“血海”之中的血禍之力納入軀殼中。
就類似於先造一個瓶子,一邊造一邊給瓶子裝水,等到瓶滿水滿便是結束的時候。
瓶子代表的就是“彩光編織的軀殼”,而瓶子裡的水代表的則是“血禍之力”。
光影妖不斷地用彩光縫製着血之主宰的暫臨軀殼,他的眼神帶着恭敬,恭敬中又有幾分癡迷。
對他而言,給自己的“神”製造軀殼,是最無上尊崇的事。
他無比享受此時此刻的安寧,彷彿這便是他存在的意義。
很快,軀殼的“底子”便做好了,類似於瓶子的瓶底做好。換言之,現在可以往軀殼裡灌入血禍之力了。
血海中蔓延出一條無形的“管道”插入軀殼,血禍之力開始往裡不斷地灌注。只是,血禍之力的灌入速度並不快,畢竟只是瓶底,還沒有製造出瓶身。
不過,隨着血禍之力進入彩光軀殼中,身體縱然還沒鑄成,血禍的聲音卻是跨越了界限,已經傳入了光影妖的耳中。
“我聞到了鮮血的美味……”低沉的聲音,從血禍之力中傳出。
光影妖聽到主宰的聲音,表情變得更加恭敬,一邊繼續編織軀殼,一邊說道:“尊敬的主人,我召喚您的到來,正是爲了將最上等的鮮血奉獻給您。”
光影妖說着,將裝着神下之血的瓶子拿了出來。
下一秒,神下之血的瓶子便被血禍奪了過去,在彩色光團面前沉沉浮浮。
“有野神的氣味,這是……神下之血。”血禍之力不斷地翻涌着,這也代表着血禍對神下之血表現出了無比的期待。
這可是少見的鮮血,尤其是在鏡域,這是它以往從未品嚐過的優質鮮血。
怎能讓它不激動?
只是,血禍也有些不滿,瓶子裡的神下之血呈現凝固的沙狀,這明顯是被血脈側巫師加了密。
若是不知道解密的手段,是沒辦法讓神下之血恢復原本的榮光。
光影妖似乎也感知到了血禍的不滿,連忙解釋道:“尊敬的主人,神下之血如果貿然解密,很有可能讓血脈中的能量流逝。請主人放心,我已經將封印神下之血的巫師,一併抓住。”
血禍稍微感知了一下,便感知到外面血網內被關押的鸚鵡。
對於鸚鵡這個曾經玷污過嫡血尖果的人類,血禍再熟悉不過了。
這次,光影妖能抓住鸚鵡,還從他手中獲得神下之血,這讓血禍十分滿意。
面對光影妖的恭維,血禍自然不會太多苛責。
只是……
“神下之血固然不錯,但他手中的獸神嫡血尖果,這纔是重中之重!”血禍:“所以……嫡血尖果呢?”
光影妖解釋道:“我之前已經盤問過了,嫡血尖果中的獸神之血,已經被他提取出來了。”
光影妖說到這時,明顯感覺周圍變得陰冷了很多。
畢竟,在血禍看來,尖果是最爲穩定的狀態,一旦裡面的獸神之血被提取出來,極有可能導致獸神之血出現結構失衡,導致能量的流失。
血禍向來是將嫡血尖果當成自己的所有物,發現嫡血尖果的能量流失,自然會感覺肉疼。
光影妖也知道血禍的想法,語速加快,迅速的解釋道:“主人不用擔心,我審問過他的同伴,發現鸚鵡擁有特殊的秘寶‘海窟特的氣息’,鸚鵡提取了獸神之血後,第一時間就用秘寶恆定。”
感知到周圍的陰冷逐漸消散,光影妖又道:“而且,我還確定了一件事。”
“鸚鵡不僅得到了獸神之血,還在荒蠻界得到了野神綠洲恆源之母賽赫梅的鮮血。”光影妖:“兩種神祇之血被他製作成了雙神之盤……”
光影妖將自己得到的情報,一一的告訴給了血禍。
血禍聽後,雖然沒有給出任何回答,但從那翻涌如潮的血禍之力就可以看出,它的內心絕對是激動不已的!
一次性得到兩種神祇之血,而且還是被“處理”好的雙神之盤,血禍自然很高興。
對光影妖這個得力干將,也順眼許多。
如果光影妖編織軀殼的速度能再快一點,血禍會更開心,畢竟,它已經飢渴難耐了……
面對血禍的催促,光影妖的表情卻有些奇怪,好半晌後才低聲吶吶道:“主人,您的軀殼我已經編織好了……”
而且,已經編織好有一段時間了。
“編織好了?怎麼可能?”血禍有些驚訝:“那爲何我投射過來的力量,只達到了不到五成?”
按理說,光影妖編織的軀殼,能容納它投射而來的所有力量纔對,可現在居然連一半都還不到?
光影妖也發現了異常,只是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檢查了好半晌,光影妖發現了問題所在……
是傳輸血禍之力的“虛空管道”,似乎出現了一些小問題。
血禍之力還是在源源不斷的從管道里傳入進來,只是血禍之力的傳輸速度似乎比一開始要慢了一些。
光影妖將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可能是儀軌使用的鮮血等級不夠……我是在皮魯修手中購買的血包,該死的奸商,賣給我的可能是僞劣的血包。”
光影妖話音剛落,血禍卻是道:“不對,不是儀軌的問題。”
不是儀軌問題?那會是什麼?
光影妖一臉懵逼時,血禍突然發出一聲厲喝:“誰?誰在搗鬼,給我出來!”
有人搗亂?光影妖疑惑的往四周打量,卻沒有發現任何的不對勁。
而血禍厲喝之後,周圍也沒有任何變化,一片寧靜,除了汩汩流動的鮮血聲,沒有其他任何的聲音。
哪怕風聲都沒有。
血禍的叫囂,就像只是在對着黑暗虛張聲勢。
光影妖心中更加迷惑了,甚至他還用血網看了看玻璃球裡的鸚鵡,生怕是他那邊出了問題。但鸚鵡並沒有異常,癱在玻璃球內一臉的生無可戀。
“主人,發生了什麼?”光影妖最終還是將疑問問了出來。
血禍沒有吭聲,它能感覺到自己投射而來的能量,被某種力量給截流了……這絕對不是儀軌的問題,而是有人故意搗亂。
但它也無法確認到底是誰在作怪。
畢竟它的力量一大半還停留在虛空管道中,沒有進入這具軀殼內。
除非,現在消耗一部分軀殼裡的力量,去感應周圍的虛空。
可軀殼裡的血禍之力,用一點就少一點,現在消耗並不太值得……也因此,血禍之前想用厲喝將對方詐出來。
可現在看來,對方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並不吃詐唬的這一套。
既然如此,血禍也不再去考慮值得不值得。
直接操控身周翻騰的血禍之力,朝着那未知的虛空狠狠打去!
伴隨着大量血禍之力的奔襲,虛空管道附近終於出現了一波異常的能量反應。
光影妖也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勁,瞬間操控着周圍的彩色光團,向着那道異常點打去。
氾濫的色彩,伴隨着血禍之力的奔涌,將周圍的黑暗虛空,映照的宛如白日。周圍所有的細微異常,都被迫顯現出了真身。
與此同時,此前隱藏在虛空管道附近的身影,也暴露出了真容。
在血禍眼中,這是一個……陌生的少女。
她渾身幾近透明,只是能隱約看到透明中有藍綠色的光點晃動。單看那透明的感覺,就像是某種水母。
她的頭髮也是半透明的,長到能拖到地面。
唯一能看清顏色的,是她的雙眼,一隻眼如深藍的大海,另一隻眼則如碧波盪漾的翡翠。
這是一個異瞳的少女。
“你是誰?是你在破壞我的能量傳輸?”血禍所化的軀殼,慢慢變成一團彩光,漂浮到半空。
異瞳少女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瞥了血禍一眼,身影再次變得透明。
似乎打算重新消弭在了黑暗中。
血禍見狀,連忙再次激起血禍之力,向着異瞳少女打去。
只是這一次並沒有打中異瞳少女,而是被另一個“人影”擋住了。
而這個人,同樣是個異瞳少女,面容也和之前那半透明人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有顏色,她穿着純白的長裙,頭髮也變成了白色,異瞳也是一白一金。
除了顏色不同,其他的就如模子一般刻出來。
兩個異瞳少女,一前一後的現身。
半透明的異瞳少女已經再次隱匿,而純白少女則站在虛空之中,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光影妖與血禍。
她的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就像是平靜的死水。
這反而襯托的她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明,正俯瞰着大地上卑微的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