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竄的質問在整個大殿中響起，每一聲都直扣本心，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名大宗師望着跪伏在圓環祭壇前的陳少君，滿意的點了點頭。
天地浩然正氣，是儒道傳送數千年的力量，也是天下間數千年，一代又一代人正直念頭的化身。
這股力量不斷積累，浩大無比，已經擁有令天地鬼神都色變的威能。
如此強大的力量，如果貿然授予，恐怕反爲禍患，不可以不謹慎。
兩名儒道大宗師神色嚴肅，很快往後退了半步，然後望向懸浮上方的儒首。
他們已經沒有問題，接下來就看儒首了。
“陳少君，一會兒就是文氣轉化，第一次的轉化，除了自身的文氣，還會從天地浩氣長河之中得到巨量的反哺，灌輸到你體內。”
儒首居高臨下，一臉正色道。
“你切記，一會兒儀式開始的時候，不需要你做太多的事情，我從旁主持，而你只需要全神貫注，切不可分心。”
“弟子明白。”
陳少君誠聲道，知道到了關鍵的時候。
“還有一件事情……”
儒首沉默了片刻後道：
“第一次轉化文氣的時候，會獲得一份莫大的機緣，有一定的機率從浩然長河中獲得諸聖先師給予的一件饋贈。”
“不過這件事情要看機緣和悟性，並不一定就有，另外，饋贈是什麼，連我也不知道，就看你的造化了。”
“什麼？！”
陳少君眼皮一跳，不由自主的眨了一下眼睛，望着上方的儒首，大爲吃驚。
諸聖先師的饋贈？
還有這種事情，他怎麼不知道！
而且爲什麼儒首的話這麼語焉含糊。
不過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了，就在這麼片刻，陳少君赫然發現膝下的圓環祭壇突然震動起來。
並不是普通的意義上的震動，而是祭壇內部，那儲存的海量的，緻密到極點的浩然正氣，似乎受到上空中的某種吸引，產生了共鳴。
“嗡！”
只不過僅僅一個呼吸的時間，陳少君就看到腳下的祭壇突然迸發出道道乳白色的晶瑩毫光。
同一時間，譁，陳少君聽到一陣長江大河波濤涌過的聲音，冥冥中，陳少君感覺眼前彷彿涌過一道河流的虛影。
當那河流涌過，陳少君感覺自己體內的所有文氣都躁動起來，就如同沸騰的熱水般。
浩氣長河！
大殿內其實什麼都沒有變化，但陳少君卻知道，儀式已經開啓，祭壇正在運轉，並且開始召喚，冥冥之中，高居於無數虛空之中的那條浩氣長河。
作爲這次轉化文氣的正主，同時也是儒道士子，當自己踏上圓環的時候，冥冥中，就已經和那條浩氣長河產生了感應。
自己剛剛看到的，其實只是浩氣長河即降臨前的徵兆。
果然——
轟隆隆，一陣雷霆般的聲音從聖廟的上方傳來，無窮的壓力，層巒疊嶂，彷彿成千上萬的山巒從上方覆壓而來。
陳少君只感覺整個身體頓時變得沉重無比。
然而還沒來得及多想，轟，地面白色的毫芒如潮水噴發，海量的能量朝着天空噴薄而出。
下一刻，就在陳少君震動的目光中，祭壇上方，規則急劇波動，隨即就在那海量的，向着上方噴涌而出的白色毫光中，光影錯動，瞬息間形成了三道高冠博帶，威嚴無比的虛影。
儘管有些模糊，五官也並不是很真切，但身爲儒道弟子，陳少君還是一眼就辨別了出來：
前方爲首的是孔聖先師，而左側和右側的赫是顏回和季路。
——後者都是孔聖先師門下十大弟子之一，同時上古諸子之一！
爲什麼三位先師的身影，難道說，浩氣長河和孔聖先師以及兩位諸子先聖有着很深的關係？
電光石火間，陳少君腦海中掠過無數的念頭，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儒首的聲音陡然傳入耳中：
“陳少君，浩氣長河即將降臨，不要分心，摒氣斂神！”
陳少君心中一凜，連忙閉上了眼睛，同時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和念頭。
轟，就這麼一剎那，轟隆隆，整個京師的百姓還沒什麼感覺，但是所有滯留在京師中的文道士子，包括儒鴻大儒，同時生出了感應，一個個擡起頭來，望向了天空。
整個京師的上方一切如常，但是對於那些修爲高人一等的儒道精英來說，卻分明看到巨大的長河，如銀河般璀璨，不知其何來，也不知其何往，瞬息間貫穿了整個京師上空。
“好強烈的氣息，怎麼會這樣！”
就在城西的一座茶樓處，一名大儒仰望天空，隱隱露出一絲疑惑的神色。
以往的時候，聖廟中也有人轉化文氣，化成浩然正氣，這個過程中也會召喚出浩氣長河。
但是整個過程，正常情況除了一些大儒、鴻儒，可以看到浩氣長河的降臨，一般人根本感覺不到浩氣長河的存在。
但是現在，居然連普通士子都能感覺到浩氣長河的存在，並且產生了某種若有若無的聯繫。
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那個孩子竟然如此特殊嗎？”
後者喃喃道。
現在的京師，所有人都知道，文演天地，做出聖賢篇聖的陳家幼子，已經被儒首親自接到聖廟之中。
整個聖廟除了他之外，再無人舉行晉升、轉化儀式。
浩氣長河越清晰，感應到的人越多，就意味着浩氣長河受到召喚，和地面之間的距離就越近。
——當然，不管怎麼近，外人都不可能接觸到浩氣長河。
同時，這也意味舉行儀式的人資質越出衆。
但是正常的情況，浩氣長河其實是不太會受到影響，也不會出現在這麼近的距離，正因爲如此，這一次的儀式才顯得越發的獨特。
而此時此刻，作爲當事人的陳少君的感受卻截然不同。
就在浩氣長河降臨的剎那，陳少君陡然感覺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恐怖壓力。
泰山懸於頂！
就在陳少君上方，那壯闊不知其幾萬裡的浩氣長河洶涌澎湃，激盪着，沖刷着，似乎隨時都要倒灌而下。
“這就是浩氣長河！”
陳少君擡頭仰望，睜大了眼睛，一臉的震撼。
身爲儒道子弟，對於浩氣長河並不陌生，各種儒道經籍中關於浩氣長河的記載更是不勝枚舉，不過要說親眼見到，這還是陳少君第一次。
而且，此刻那隻存在於儒道經籍中的浩氣長河，距離陳少君不過百尺之距！
浩瀚！
光明！
神聖！
這就是陳少君此刻的感覺。
擡頭仰望，那上空涌動的乳白色浩氣長河浩瀚洶涌，潔白神聖，散發着一股正大光明的意志，任何邪念在這條浩氣長河面前都無所遁形。
當自己在凝視浩氣長河時，浩氣長河中，似乎也有一雙眼睛，不，是無數雙眼睛在凝視着自己，那些目光或溫和、謙遜，或銳利，嚴肅，但無一例外，都正大光明，睿智無比，擁有洞穿人心的偉力。
站在這條浩氣長河之下，陳少君甚至有種感覺，自己所有秘密，一切念頭都被洞察透徹，無法隱藏絲毫。
“那是諸位儒道先賢的目光！”
冥冥中，陳少君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浩氣長河是儒道一脈最重要的聖物，每一個得到浩氣長河承認的人都能修煉浩然正氣，獲得強大的儒道力量，若是對方心懷不正，那就是一場災難。
儒道先聖早已逝去，但他們的念頭卻凝聚在浩氣長河中，跨越時空，繼續爲儒道發揮餘熱。
“陳少君，收束念頭，準備迎接浩氣長河的洗禮！”
就在此時，一聲暴喝傳入耳中，儒首不知何時來到陳少君的身前，手中戒尺伸出，輕輕的拍在陳少君的頭上。
嗡！
下一刻，無盡的浩然正氣重逾萬鈞，從空中傾瀉而下，以雷霆萬鈞之速，猛烈的撞擊在聖廟的圓形祭壇上，只一眨眼，陳少君就被那彷彿烈日般耀眼的浩然正氣徹底淹沒。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當那股浩大的力量撞擊在身上，成千上萬，至陽至剛的浩然之力透過全身的毛髮皮膚絲絲縷縷，涌入體內，陳少君感覺整個人都彷彿燃燒起來。
全身每一寸皮膚都劇烈的刺痛起來，並且隨着時間的流逝還在呈幾何倍數增長，那一剎陳少君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彷彿被融化了。
“堅持住，這就是浩氣長河的洗禮，這股力量的存在並不是爲了增強某一個人的力量，而是爲了洗滌人間的愚昧和無知，滌盪所有的邪惡和污穢，而要做到這一步，第一步就要淨化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儒首的聲音從耳中傳來，無窮無盡的浩然正氣濃稠如水，凝如實質，從空中沖刷而下，陳少君眼前濛濛一片，已經完全看不到儒首了，但是他的聲音卻依舊清晰，似乎透着某種力量加持到陳少君身上。
“這也是諸子先賢的考驗，任何人都得通過這一關，而且只要熬過去，對你也不是沒有好處，你將獲得我們儒家千百年代代傳承的浩氣之體，這也是你日後和浩氣長河溝通的關鍵。只要淬鍊出浩氣之體，你就不必再經由聖廟，而是在任何地方，溝通到浩氣長河，從中汲取力量。”
“因爲浩氣長河本身就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