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明顯有些醉了,搖了搖腦袋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擡起眼皮恍惚的看了陳富貴一眼,“陳富貴,你問啥?”
陳富貴沒說話,一雙眼睛仔細的看着對面的王玄策,沉默半晌後開口,“王玄策,酒吧裡空着很多包廂,找個地方睡覺去吧。”說完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陳浮生搖搖頭苦笑一聲招呼了周小雀扶起王玄策往一間被服務生打開門的包廂送去。
“陳浮生我看好你,兩個陳龍象也抵不過一個陳浮生。”王玄策邊走邊大着舌頭講話,“陳老神仙講過的話我信,比信我師傅還要信。陳龍象我見過,所以我想象不出兩個陳龍象是什麼樣子,這次跟你來南京就是想看看,看看兩個陳龍象。”王玄策的話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陳浮生也聽不懂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夢想┃文學網┃ http://
王玄策極少喝酒自然極少醉酒。翻墓倒斗的大多會抽上兩口老酒,一爲壯膽二爲驅邪,但是王玄策不喝,在他看來一顆時刻保持警覺的大腦比什麼都來的安全。但是這次王玄策三下兩下的就把自己灌醉了,一方面確實是崩了很久的神經突然放鬆了,另一方面,這何嘗不是一種另類的示好?
安頓好醉酒的狀元陳浮生走出酒吧,看見陳富貴就蹲在牆角一口一口的抽着煙,眼睛出神的盯着前面公路上的車水馬龍,臉上再也沒有了張家寨時候的傻氣。陳浮生也跟着蹲在一旁,從口袋裡摸出陳富貴帶來的那一包青蛤蟆,一層一層的揭開牛皮紙直到露出裡面的一團白茅草一樣的東西,將鼻子湊上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陶醉的表情,然後小心翼翼的將牛皮紙重新裹回去。
“富貴,這次回去有沒有給爺爺和孃的墳重新添點土?”陳浮生重新從兜裡掏出根菸點上吐出菸圈頭也沒回問了陳富貴一句話,雖然他明知道陳富貴肯定去過了。
陳富貴點點頭悶聲嗯了一句,“張有根年前回去過,後來寨子裡經常有人去給爺爺和孃的墳上除草。”長嘆了口氣,“二狗,別操心這個。你好好活着墳裡躺着的兩個就會很高興。”
陳浮生重重的點點頭,“富貴,我一直在想瘋癲老頭住在下面會不會很難過,虎剩和諸葛老爺子都說過那地方躺着不舒服。”
陳富貴沉默了,兩個人都不說話,只有不斷升騰的煙氣在面前變幻着莫測的形狀,彷彿二人的萬千思緒。一根菸抽完陳富貴捏滅菸頭拍了拍陳浮生的肩膀,“二狗,老頭子自己選的路,我們只能看着,按他的意思好好活着。”說完起身向不遠處停着的一輛軍用越野走去。
“富貴,平平安安快生日了,這次要好好熱鬧一下。”陳浮生朝着大步往前走的陳富貴背影講話。陳富貴腳下停了停,點點頭繼續朝前走。
這是平平安安的第一個生日。雙胞胎的滿月酒本該好好搞,但那時蒹葭剛剛昏迷,陳浮生心裡有疙瘩,所以僅限於最親近的人聚了聚。這一次酒席陳浮生打算辦到北京。
王虎剩回來了,去機場接他的是王玄策。原本週小雀打算去但是王玄策把他攔下來說跟王虎剩其實已經認識很久,許多年不見正好趁這機會好好聊一聊。
南京祿口國際機場,剛剛走出候機大廳的王虎剩這次好歹穿了一身鮮亮的西裝,自然不是他自己買的,他捨不得花這錢,按他的想法有這萬把塊錢不如去嘗幾次一品雞和揚州瘦馬,就算再高級的行頭穿在身上裡面的人也換不了。但是吳涼不敢讓他打扮的太落拓,特意找裁縫給趕製了幾套。沒有繡商標所以王虎剩也不知道到底值多少錢。
只是在身後用手拖着的一條蛇皮袋子徹底暴露了他的怪異品味,大廳裡不時的有好奇的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王虎剩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頭上的兩撇瓦片頭似乎是打了髮蠟,梳理的整整齊齊沒有一根頭髮掉下來,王虎剩確信就算現在有隻蒼蠅站在上面也得劈叉扯到蛋。由於髮蠟的作用很好王虎剩也就空出了一隻手可以掏出手機看時間了。王虎剩估摸着應該是周小雀開車來接一下,時間也差不多了但是就是看不見人。
就在百無聊賴的準備自己找車回去的時候面前站過來一個男人,戴着寬寬的墨鏡,嘴角噙着一個不懷好意的怪笑。
王虎剩看見這個人不知怎麼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子,腦海裡莫名其妙浮現出兩個字:危險!
對面的男人雙臂抱胸一隻手在慢慢的捏着被掛的只剩下一層鐵青色的下巴鬍子,黑色鏡片後面的眼睛王虎剩看不清楚,但是卻可以敏銳的感覺到對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拖在手上的那一隻蛇皮袋子。
“朋友,大路朝天還請給小弟留下半米過活,這年頭討生活不易。”王虎剩壓低聲音朝面前的男人講話,不過握住口袋的一隻手卻是暗中又緊了幾分。
男人開口,“不打算跟我說說裡面裝了點啥嗎?榜眼王虎剩!”
話音一落王虎剩眉頭擰了起來,怪眼一翻連說話的聲音都鋒利了很多,“原來是遇見同行了!不知道這位兄弟有何指教!”能一眼認出自己的實在不多,能十拿九穩的把自己堵在機場的人更是稀少,王虎剩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出內鬼了!
男人摘下墨鏡,似笑非笑的看着王虎剩,一雙桃花眼放出攝人的目光。王虎剩看清楚這雙眼睛後徹底的蔫了,“我說王玄策,咱這次能不搶東西嗎?”聲音裡一陣疲憊。
王玄策搖搖頭,“恐怕不行,老闆這次吩咐了除了要你的東西還要接你的人。”
王虎剩倒也乾脆,右手很隨意的插進褲兜裡,“行,你先管我頓飯吧,一坐飛機就餓。”
王玄策突然閃電般伸出兩根手指夾住王虎剩的手腕然後慢慢的往外拖,王虎剩咬着牙頭上立時出現一層細密的汗珠。終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王虎剩的手被拉了出來,手心裡握着一部已經解鎖的手機。
“王玄策,做人不能不給人留活路。”王虎剩咬牙切齒的說着。但手腕被人抓住了,只能任由對方拉着自己往外走。
走出大廳來到停車場,等王虎剩看見被王玄策拉開車門的那輛奧迪A4突然安靜了,“王玄策,你現在的老闆姓趙還是姓龔?”
王玄策豎起一根食指左右搖了搖,“都不是,我現在的老闆姓陳,叫陳浮生。”說完也不理會目瞪口呆的王虎剩自己先狂笑起來。等好不容易笑夠了王玄策直起身子再次拉開車門,“怎麼,還是不打算坐進去嗎?當年挖坑挖的最兇的榜眼王虎剩也有不敢進的洞子了?”
王虎剩好半天才緩過神來,這十多分鐘的感覺就彷彿剛剛摸到天堂大門的信徒突然被惡魔拖進了地獄,就在被審判的前一秒又被人踢回了天堂,回頭一看發現拖自己下地獄與送自己上天堂的居然是同一個人。如果王虎剩會功夫肯定已經朝王玄策招呼了,但是他沒有,因爲他知道就算加上王解放那牲口依然不是這個狀元的對手,唯一能穩穩壓制住對方的恐怕只有陳富貴了,川渝袍哥周小雀和白馬探花陳慶之如果單獨遇上狀元王玄策只有一個字,懸。
等王虎剩在車裡坐穩之後王玄策開動汽車朝市區跑去。
汽車剛過將軍山王玄策突然將車停在了路邊,回頭很嚴肅的跟王虎剩講話,“有沒有讓你那個瞎子師傅給你算過命?”
王虎剩聽了這話之後臉色一黯,“算過一次,不過師傅說算得不準,到死都沒有跟我透漏過卦辭。”擡眼看着王玄策,“你看見什麼了?”
王玄策沉默一陣然後開口,“九星伏吟虎猖狂,八門皆休雀投江。”
王虎剩聽完以後哈哈大笑,“真是死的不能再死的局啊,小爺啥也經歷過,還真就沒經歷過生死!甭管來啥小爺接着就是了。”擡手攏了一下頭頂的漢奸中分,又瀟灑的左右甩了甩。前面開車的王玄策從後視鏡裡分明看見王虎剩手臂不經意間抖了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