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晨光

蟠龍山,位於重郭西部的大山中,四周高峰大壑,茫茫羣山巍峨。

清晨,朝霞燦燦,仿若碎金一般灑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蟠龍山神廟立在蟠龍山山頂,四面參天古樹環繞,山神廟前是近三百平的水泥廣場,廣場四周修建了許多竈火和石桌。山神廟中,走出來一人,身着黑色西裝,黑色皮鞋亮到發光,一頭短髮,刀削的面容閃過一絲愁容,隨後又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才向着山下匆匆走了。只留下山神廟香菸繚繞,終於有了一絲生氣。

山神廟旁,有一個不起眼的茅草房緊挨着,這是後來建造的。

一個少年,十七八歲模樣,穿着破舊卻明顯偏小的白色袍子,從茅草屋中鑽出,在山神廟前的廣場上迎着朝霞,開始哼哈有聲的鍛鍊體魄。一張帥氣的臉上滿是認真之色,虎虎生風。

一個頭發皆白,面容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也從山神廟裡走了出來。他一身肌肉強健如虎豹,皮膚白皙,穿着一條白褲子,赤裸上身,白髮披散,飄然若仙,炯炯有神的眼眸掃過眼前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心疼神色。

“靈氣始生與天地,最濃在清晨,萬物皆爲靈,身體最‘靈’也在清晨,晨練對修煉有莫大好處,強壯自身,將來無盡荒季到來,纔有活命的本錢。”白髮男子雙手叉腰扭動腰部,有氣無力道:“明白嗎?小太陽。”

山林中多詭異神秘的生物出沒,有可遮天蔽日的,有無頭詭異的可踏碎山脈,亦有蟒蛇行於山壑間,更不少猛獸蟄伏山林中,異常恐怖。

“明白呀!”一道明顯有些走神,慢了半拍的聲音奶聲奶氣回答道。

這明顯是個兩三歲孩童的聲音,看到白髮男子端水刷牙,他頓時收工搖搖晃晃的跑過去,拿起牙刷學着刷牙。

少年走路說話都與兩三歲無異,行爲舉止更是一模一樣,但男子卻見怪不怪,只是在他端起水時將他袖子挽了上去,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

“嗨呀!刷完了。”少年將牙刷放回竹筒裡,又跑到廣場操練起來。

“哼哼哈嘿!”他口中發聲,身體動作卻虎虎生風,讓人見了覺得甚是好笑。

“咿呀……累了!”小太陽練了三個小時,長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在山神廟裡忙碌的男子。不到片刻注意力便被山林間的鳥叫吸引,站起身來,搖搖晃晃衝向林間正在歌唱的百靈鳥,結果沒跑出多遠,就磕磕絆絆摔了一跤,但小太陽臉上仍舊笑得開心,爬起來繼續去追。

白髮男子便是住在蟠龍山上山神廟中的山神蟠龍真君,而山神廟中的少年,便是十五年前被山神廟倒塌壓死的小孩,小孩魂魄被蟠龍真君收留,最後附身到蟠龍真君身邊那具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無數年的少年身上,也就是如今的小太陽。但不知爲何,小太陽重生後,許多方面都停留在了兩三歲的時候,唯獨智力發育正常,身體各方面,除了修煉時會恢復到正常年齡,其他時候就好像一個大齡嬰兒。

山神廟及蟠龍真君的來歷無人知曉,何況這世間見過蟠龍真君的人並不多,小太陽雖與他朝夕相處,但唯獨對修煉感興趣,在他意識裡自他出生記事以來就是這般,一切都合情合理,因此這一詭秘之事也就成了漂浮在無人相信且探知不到的領域。

雖是山神,但吃穿住行還是與常人無異,何況山神廟能吃的多是人們送來供奉的物品,十五年前還好,香客絡繹不絕,貢品琳琅滿目,吃的是不愁。但十五年前發生倒塌死人的事後,讓這裡的待遇一下跌落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多半時候靠其他好友接濟,再加上這些人中有不少喜愛小太陽的,倒也沒有慘到哪裡去。加上十五年一直有一位虔誠香客每年都會來祭拜上香一次,才讓他們不至於過上食不果腹的日子。

“小太陽,回來吃東西。”不多時,蟠龍真君喊道。

小太陽一歲時就死過一次,是蟠龍真君以密法將他復活的,十多年前他的靈魂還只有三歲,那時若是尋常的孩子,還只知道和泥玩沙,而他卻對枯燥幸苦的修煉之事格外感興趣,尤其是刀法劍術最是癡迷,讓蟠龍真君大吃一驚但又覺得是情理之中,每每看到幸苦修煉的小太陽,眼中總會升起一絲霧氣,讓人不解。

蟠龍真君後來每日讓他負重萬斤艱苦修行,他也從沒因爲幸苦放棄,現如今,他已能扛動數十萬斤重物,一拳揮出的力量也有幾十萬斤。

“咿呀……呼……呼,跑不動了。”他手裡拿着一根木棍,斜削橫砍,一邊追着林中小鳥,早已氣喘吁吁,此時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太陽,吃雞腿了。”蟠龍真君將貢品從貢臺撤回,重新熱了一遍,今天有一隻燒雞,表面金燦燦的,流着一層油,香氣撲鼻讓人垂涎欲滴。

“呼…呼…不吃雞腿,要吃、屁股。”小太陽又站起身,搖搖晃晃的跑到蟠龍真君面前,揹着手彎着腰、歪着頭憨憨的看着雞屁股笑着,黑亮的大眼眯成月牙狀,又看了一眼蟠龍真君,對方揪下雞屁股,遞給他,纔開心的大吃起來。

早飯過後,蟠龍真君獨自站在山神廟的廣場上,看着與現代化城市完全相反方向的天際,失神發呆。

“師…師傅,你知道大馬的頭,在哪裡嗎?”小太陽十八歲一米九的身高,說話就三歲的樣子,走到蟠龍真君身邊,眨動着兩顆黑亮大眼睛問道。

自他來到這山上,便能夜夜見到這些奇異的生物,也能聽懂那些生物與蟠龍真君的對話,再一次讓蟠龍真君驚詫萬分。

“不知!”蟠龍真君凝神擠走眼中那一絲茫然,看了一眼小太陽,臉上滿是笑容,同時從手裡拿出一把木頭削的長刀,遞給他,道:“以後晨練也改爲去後山的瀑布練刀。”

小太陽接過與自己身高相同的木刀,眼睛又眯成了月牙狀,點頭“嗯”了一聲,便搖搖晃晃的向後山去了。

“最近不太對勁啊,深夜總是有大傢伙出現,動靜實在太大了,這一域一定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就在小太陽剛走進後山,山神廟前的廣場上就憑空出現一道人影,一襲灰色袍子,一頭垂至腰間的烏黑長髮,臉上帶着幾分笑意,手裡拿着一把鵝毛蒲扇,輕輕搖晃,眼睛卻看着小太陽消失的地方。

“嗯,昨夜來了兩個大傢伙,一路東行,氣息懾人,讓人皮骨發寒,但他們最終還是被小太陽嚇跑了……”

兩人先後開口,話語間不經意蹙眉深思,覺得有不同尋常的事情要發生。

“跨域而行耗費巨大,世間唯有天君可自由跨越,何況天君根本無屑這一域,近時間出現的生靈皆在仙王之下,我在想……”蟠龍真君蹙眉微思,看向天際遠處。

“真君的意思是……”灰色袍子男子手中蒲扇停止搖動,臉上笑容與驚懼並存,看起來有些彆扭。

“沒錯,虛空裂變!”蟠龍真君思忖後說道。

“該不會遺蹟要出現吧?”灰袍男子鬚髮皆張,臉上的笑容凝集,露出驚容。

蟠龍真君臉上露出異色,眼神深邃而興奮,但很快又熄滅了眸中的火焰,那種東西不是他能得到的,遠在虛空深處,沒人進的去。

兩人紛紛陷入沉寂,片刻後,兩人表情恢復如常,蒲扇男子又輕輕搖動起手裡的蒲扇,還是看着小太陽消失的方向,道:“你準備何時讓小太陽下山,他這般境界忽上忽下,一會兒稚子一會兒成人的場面,拖久了對他可能再也沒機會恢復。”

蟠龍真君面色忽的一凝,眼神從虛空中收回,緩緩坐在身旁竈臺上,掏出懷裡的煙槍,吧嗒吧嗒吸了起來。

這樣子就好像農村的老父親要送兒遠行再做很艱難的抉擇一般!

“你也知道,他無功德,受祭拜功德,若不下山歷練,可能會永遠成傻子,他現在的行爲你也看到了,十五年前你用功德救他,如今他這般模樣……”蒲扇男子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生平第一次收起了笑容,一臉嚴肅的看着蟠龍真君。

“呼~~~”蟠龍真君長吐一口煙氣,站起身,將煙槍收回懷中,道:“準備明日送他下山。”

蒲扇男子臉上瞬間露出笑容,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哦?”蟠龍真君好奇的轉頭看着他。

“幻樂仙子家的小小離家出走了。”蒲扇男子嘴角揚起一抹不被察覺的弧度。

“嗨呀!怎麼不早說?”蟠龍真君認真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儀表妝容,直到蒲扇男子掏出自己懷裡的銅鏡,確認看到自己已經儀表堂堂,才滿意的從懷裡掏出幾張紅彤彤的鈔票和一張地圖,丟給蒲扇男子:“美髯真人,送小太陽下山的事情就有勞你了,東邊沈家與我有段緣分,種下了些因果,對小太陽修行功德或許有些大用,明日叫小太陽自己去便可,其他要叮囑的你比我懂。幻樂仙子家的小小事關蒼生,我先去幫忙尋找。”

蟠龍真君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天際,他人卻早已原地消失,不知去了何處。

美髯真人搖晃手裡的銅鏡,從各角度看了自己絕美面容一圈,才滿意的收回銅鏡,道:“你這等庸俗就是再打扮,也比不上吾的出塵!若不是小太陽,我的銅鏡斷然不會給你用的。嘿嘿!你這好色真君,平日裡怎麼求你讓小太陽傳承我的刀功你都不肯,這下還需要你答應麼?”

說着,美髯真人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不多時就變成了狂笑,大笑到乾咳得聲音迴盪在蟠龍山,他向後山走去,腳彷彿有了生命,邊走邊跳,彷彿跳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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