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凡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他只是愛研究美妝護膚之類的產品，大四快畢業那年，常常刷視頻看美妝博主測評推薦等視頻，便覺得既然自己也有相同的愛好，何不將愛好發展成事業呢？
可天不遂人願，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沒想到姚美蘭不僅強烈反對，還曾說了許多不好聽的話，有一段時間，幾乎讓程凡開始懷疑自己喜歡美妝護膚難道真的錯了嗎？
可都這個年代了，美妝護膚早已經不分男女了，女生能保養，男生也不差，獨獨姚美蘭卻把這事兒看得格外慎重，堅定地認爲這是女生的工作，男生就應該做男生該做的工作。
姚美蘭把男女界限劃分地格外清楚，爲了防止程凡揹着自己又偷偷去應聘相關崗位，乾脆一天二十四小時盯着他，就這樣高壓措施下，程凡也放棄了，乾脆自暴自棄，每天在家坐吃等死。
原以爲會激怒姚美蘭，沒想到比起讓他去做櫃哥，姚美蘭居然更願意讓他在家當個啃老族家裡蹲。
程凡永遠無法理解姚美蘭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或許也只有程晨能夠跟姚美蘭對峙，但程晨的底氣是建立在自己的事業成功上的，相比起程晨，程凡顯然在姚美蘭面前毫無底氣。
他不是沒有想過和姚美蘭好好談一談，但每次只要談到這個話題，姚美蘭就一副沒得商量的態度，最後他也放棄了抵抗，乾乾脆脆地做了條鹹魚。
直到姚美蘭生病，忽然不記得所有事情，記憶回到了所謂的22歲，程凡才恍惚間覺得自己的機會好像來了。
不管姚美蘭的病情多麼撲朔迷離，對程凡來說，姚美蘭“病”了，或許就意味着自己能夠得到短暫的自我。
當時程鋼要把姚美蘭送到養老院的時候，程凡心裡是一百個不同意也不放心，把姚美蘭交給程晨纔是最他放心又最無後顧之憂的。
程晨的目光逐漸變得更加古怪，她沒想到家裡居然還發生過這種事情，而她對此卻一無所知。
程凡也怕程晨會像姚美蘭那樣，對自己喜歡的事物極力反對，因此強迫自己不和程晨對視，可程晨下一刻問的卻是：“媽爲什麼反對你做這些事情？”
姚美蘭雖然思想保守了些，但也不至於荒唐到這個地步，居然爲了讓程凡做合她心意的工作，不惜讓他在家荒廢兩年。
程晨無法把自己代入到姚美蘭的立場去思考，可她聽出了程凡話裡的怨念，恐怕過去那兩年，他心裡沒少埋怨姚美蘭，但又敢怒不敢言。
程凡看程晨的語氣格外平靜，輕輕地鬆了口氣，無奈地攤了攤手：“誰知道呢？我也文過媽，可每次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媽根本就不願意多談，一個勁地提醒我這是個丟人現眼的事情，她丟不起這個人，我要是和她對着幹，她就打斷我的腿，你也知道媽是什麼性子，我哪敢真和她對着幹？”
“所以媽生病後你迫不及待就跑了？出來打拼自己的事業來了？”
程凡毫不含糊地點頭：“是啊，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我只能先斬後奏，沒準以後我成功了，媽能夠摒棄以前那些偏見呢？”
程晨好奇地問：“如果媽沒病呢？她一直好好的，那你打算怎麼辦？真就像過去那樣在家躺着無所事事，一天天地荒廢自己？”
“我沒想好呢，其實我那兩年也是爲了氣我媽，她不讓我做我想做的事情，我肯定也不能讓她如願不是？不過我想如果再熬一段時間，沒準我就妥協了。”
事實上，在姚美蘭生病之前，程凡已經快熬不住了。
那會兒，不僅姚美蘭，連一向不怎麼管他的程鋼都開始數落他，更別提程晨那些難聽的話了。
程凡到底是有自尊心的人，怎麼可能聽了那些話心裡毫無波動呢？他也想擺脫姚美蘭的束縛，放開手腳去拼事業，可現實狠狠給了他一個大耳刮子。
程晨沉默了片刻，她意識到自己對那個家的認知其實很有限，以前因爲和姚美蘭時常不對付，沒有必要絕不回家，以至於完全不瞭解家裡正在發生着什麼事。
程凡是個有自尊心的男孩子，不會主動跟她說起這件事，姚美蘭又覺得這是丟人現眼的事情，對她更是絕口不會提。
至於程鋼……程晨向來不指望程鋼，在姚美蘭還是正常的姚美蘭那會兒，程鋼什麼都聽姚美蘭的，因此也不可能多說一句。
程晨以前覺得這個弟弟一文不值，如今卻有些改變自己的看法了。
“那你現在過得開心嗎？工作順不順利？”
程凡笑了，如釋重負：“開心，店長人很好，一直很耐心地教我，同事相處也很愉快，總部每個月都會有相關的培訓，現在是我我的積累階段，我在社交平臺開始分享我自己的護膚測評了，雖然人氣沒有那些大博主高，但積少成多嘛。”
他笑起來彷彿又回到了他們年少時無憂無慮的那些過往歲月。
程晨心裡的氣已經消了大半，沒想到有一天，她自認爲的這個不學無術的弟弟，居然也懷抱着夢想，並且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她起身，捋平衣服上的褶皺，微一揚眉：“走吧，正好你是幹這個的，給咱媽挑一套適合她的護膚品。”
程凡的臉上滿是驚喜，略有些不可思議地跟着起身。
程晨怕他說出些肉麻的話來，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你能堅持自己的夢想我很爲你開心，既然好不容易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好好幹。”
程凡的頭點地跟撥浪鼓似的，忽然像只小白兔緊跟着程晨，程晨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弟弟還算有些可愛。
“姐，媽現在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又是追星又是上美容院，還開始學起鋼琴來了，過得可比你自在愜意多了。”
程凡驚訝地張了張嘴，忍不住笑了出來：“那還是我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