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李言“上書”
103?李言“上書”
淮水之上,巍峨的御舟幾近盤踞了整個河面,正趁着落日的餘暉,緩不可察地向前行駛。(-)
御舟之上很是安靜,只聽見流水的若有若無的淙淙聲。chūn日裡,河面寬廣平緩,兩岸一片新綠,有那婀娜的垂柳不堪chūn風的吹拂,一下一下地點着水。
如此祥和的chūn日風光,如此安靜馴服的河水,真讓人難以想象,它有一日竟會變成荒蕪猛獸,衝破堤壩,淹沒千里,摧毀一切。
“洪水猛獸……洪水猛獸……”
康熙站在船邊,眺望這一片屬於自己的山河,口中喃喃自語道。
“稟皇上,李言求見。”來的是一個面白無鬚的太監,看樣子四五十歲,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既能讓沉思中的皇上聽見,又不會覺得被人打擾。單這種功力,沒個十年八年的,絕對練不出來,正是太監總管李德全。
說起李言這個一無背景,二無名氣的máo頭小夥子,這一路上可沒少被皇上召喚,且每次都能讓皇上談xìng大發,開懷至極,似乎上自天文,下至地理,沒有他李言接不上話的。就算是真接不上話,他李言也有本領讓皇上愉快地一一對他解說……
明眼人都知道,這個李言,回京後怕就要發達了……
康熙沉默很久,沉默到會讓人覺得他根本沒有聽見李德全的稟告,才緩緩轉身道:“李言麼?傳。”
那個少年他很欣賞,學識淵博,爲人謙遜卻不怯弱,只是年紀太小了些。這是他第一次求見自己呢,難道是自己的賞識,讓他覺得飄飄然高人一等了?或是,仗着如今的恩寵,想討要些什麼?
那樣的話,就需要再好好打磨打磨了。
就在康熙思量之間,李言已經小步走到房間中間,行禮完畢,承上一沓厚厚的紙張,正sè道:“稟皇上,小民斗膽,有書上呈。”
“是什麼?”康熙沒有立即讓人去接。上呈書信奏摺,那是特定人的權利,李言微末小民,並無官爵在身,功名似乎也只是個秀才,此時呈遞書信,確實是“斗膽”。
李言面sè不變,正sè道:“小民知聖上心優百姓,每每南巡遍察河工諸事,心中欣喜之情,難以言表。小民自幼長於江南水鄉,對水患肆虐深有體會,嘗不自量力地鑽研治河學問;進京之後,又得十三阿哥支持,閱以前人經驗心血;更有此次萬幸隨駕巡河,聆聽聖訓,這才做的這工程規劃,斗膽請聖上御覽,但有一絲可取之處,小民不勝之幸”
“哦?你說,這是你做的河圖規劃?”康熙有了些興致,示意李德全將李言手上的紙張取了過來。
“是。是小民的大膽猜想,只不知可有半點可取之處,請聖上指點。”見康熙將紙張接了去,李言也不再做肅然之sè,說話也自在了些。
這一疊紙,雖有剽竊的成分,但也是他李言的心血之作,如果不能呈給皇上面前,讓皇上對他,對他的工程圖留有印象,那他就算是見了康熙爺,如十三說的回京後進工部做個小官,又能如何?
他一個無身份無背景的升斗小民,要在幾年之間做出足以讓人無法忽視的功績,就不能按部就班地走尋常路線,他的喬喬等不得啊……
康熙原不對一個十幾歲少年所繪製的工程有太多期望,但一展開圖紙,看到那規整的製圖,詳細的數據,jīng密的運算,不由得鄭重起來,這一看,就入了mí。
李言見康熙看進去了,心中最後一個顧慮也就消失:只要你看進去了,記住了,就算是暫不採用,但也在心中留了難以忘記的印象,到七月時分,現有河堤再次潰決,就不得不重新考慮自己的這個工程方案了。
七月洪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受災喪命……不是他李言心狠,他也沒有辦法不是麼?
難道他能給皇上說七月會發洪水,河堤擋不住?或者,去跟將要受災的沿岸百姓去說,七月要發大水了,你們趕緊收拾收拾搬家?
如果真去說了,十有**會被當成是個瘋子吧……他李言不是救世主,管不了那許多人……
李言正胡luàn想着,只見李德全無聲地退後幾步,略碰了他一下,示意他跟着向外走,來到mén邊角落中的一個隔間中。
李德全一邊取下紅泥小爐上滾燙的茶水,泡了兩盞熱茶,一盞放在中間的小几上的描龍托盤內,一盞放在李言面前,向李言笑道:“也不知你都寫了些什麼,讓皇上看入了mí。皇上這一入mí,非要全部想通透了纔會回神,你且在此歇歇腳吧,估計皇上看完還有話問你。”
“多謝公公提點。”李言躬身真誠地向李德全行了一禮,將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藉着行禮的當兒,塞給了他。
李德全也不推辭,將銀票納進袖子裡,自己在一個凳子上坐下,也讓李言坐下了,小聲道:“我聽說你也家境也不富裕,受了不少的苦,以後用銀錢之處更多,就別整這些形式上的。不瞞你說,我若是想要錢,多少人要巴巴地送來?”
“公公,東西雖少,但也是一片心意不是?”李言笑道。
“唉……”李德全嘆了一口氣,想要再說些什麼,但又沒說,只用手mō了mō茶盞的外壁試試溫度,覺得差不多了,於是站起身道:“我去伺候皇上了,你也別四處走動,就在這兒等傳喚吧。”
李德全端着茶盤走出隔間,心中搖了搖頭。這個李言,只是初一見自己的時候詫異了一下,後就將自己當成了尊長,那種真心不作僞的尊敬,自己竟從沒在外人身上感受到過,直覺地心中暖暖的……
他自幼進入宮廷,經歷了多少人心傾軋?那些貴人們面上對自己客氣,心中從沒看起過一個無根之人,下面的人對自己巴結,那是巴結自己“太監總管”的身份……
李德全再次搖搖頭,那李言是個聰明的,自己說多了,說不定反倒會害了他……
李德全看皇上還在聚jīng會神地研讀,那些紙張也不過翻去了四分之一,輕手輕腳地將御桌上的殘茶撤了,換上了新的。
“黃水氾濫,清水滯流……”
康熙邊翻李言的手稿,一邊自己演算,直到手邊的茶水不知不覺換過了三盞,這才停筆擡頭,問道:“幾時了?李言走了麼?”
“回皇上,剛過亥時。李言尚在茶水間等候皇上傳喚。”李德全道。
“讓他退去吧。”皇上擺了擺手,站起了身,活動一下手腳,又走到窗邊。溫潤的河風吹動窗簾,打在人的皮膚上,讓人心神爲之一鬆。
工程是個大膽卻是能夠執行的工程,有理有據,若真是建成了,是比此時的工程更爲保險,該能擋數百年水患之憂。只是,所費的人力物力……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溫潤的溼氣,面上微微一笑。那個李家小子,只知道從河工考慮,不知道如今國庫艱難吶。原本是想讓他去工部,如今,怕是要送去戶部好好磨練,知道些生計民情了。
……
京城。
南喬細心觀摩陳氏給新進僕人訓話完畢,帶着屬於自己的大小丫頭們別了陳氏,回到自己的房間,在沙發上正經坐了,才擡頭一個個地細看衆人。
打頭的是香蘭,長相中等偏上,但她穩穩地站在那裡,就能給人一種溫柔穩重,值得依賴的感覺,在南喬打量她時,微微福了福身。
紅綾,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面無表情,因此顯得有些木訥呆板。南喬特別注意她的雙手——雙手有些粗糙,骨節也偏大,應該不止是會拳腳,怕是常用刀劍之類的武器……那王婆該不會訓練婢nv拳腳功夫,這紅綾十有**就是四阿哥派來的了。不過,這也是自己的猜測,等會兒還要單獨問清楚纔好。
三個小丫頭,只不過**歲,正好奇地偷偷打量南喬這別具一格的房間,極力掩飾住自己對那些大大小小的布偶的嚮往,待南喬看過來時,又都緊張地低下頭。
“香蘭……”南喬沉yín着是否該給她該個名字,就聽見香蘭道:“奴婢在,請小姐賜名。”
呃……南喬心中一一窒,擺手道:“算了,你這名字也tǐng好的。”主要是,這麼多人,都重新起名的話,很傷腦子啊……
“我這屋裡裡也沒有什麼事情好忙,這位是梔子,原本我的衣食住行都是她打理的。恩,以後梔子只管伺候我筆墨,紅綾跟隨我出行,其他事情,香蘭你看着,給幾個小丫頭分配分配。”南喬道:“恩,沒有吩咐的時候,你們就自己找事情做。額娘身邊的杏huā姐姐就常去後院幫忙。另外,我學習和作畫的時候不喜人打擾。其他的,梔子,你帶她們熟悉一下這個家,看夫人安排她們住哪兒,紅綾留下來。”
“是的,小姐。”梔子乖巧地應了一下,笑着對站成一排的幾人道:“衆位姐姐,跟我來吧。”她心中也是高興,就算是來了這麼多能幹的姐姐,小姐還是最信任自己……因爲她知道,小姐的秘密全部都在學習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