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懶的明媚的星期六午後,
依偎在你溫暖的懷抱,
氤氳在香甜的肥皂香氣裡,
睡意悄然襲來。
……
咖啡館裡,聽着這首正在播放的“星期六下午”,金泰妍百無聊賴地喝了一口手邊的焦糖瑪奇朵,看了一眼對面的人,然後一隻手懶懶地撐着下巴,另一隻手在放於桌面的手機上點來點去。
與歌詞說的“明媚”完全不同,雖然風中的溫涼昭示着這是一個出門的好天氣,但是淅淅瀝瀝的陣雨卻並不能讓MV的拍攝工作如期開始。
【我們出門兜兜風吧?反正明天才能開始拍攝。】
【你確定我能跑得出去嗎?】
【現在又不是我剛出道的那時候,和我們比,對你們這一代,公司已經好了很多了。你平時一直都是‘乖孩子’,你經紀人肯定會同意你出門逛逛的。】
【好,你想去哪?】
【我先出門,半個小時以後給你發地址,你再導航過來吧。】
飛機一落地,就是突降的陣雨,這讓工作人員們的心情都不能說是太好。
但是,對於演出人員們來說,正好放假一天。
對於長時間把自己的工作與生活都曝光在大衆視線下的藝人們來說,也無疑是一份久違的愜意。
於是,這兩位歌手窩在了這家偏僻的小咖啡館裡,度過下午的時光。
“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人。”
兩個人正在一起聯網玩一款手機遊戲。
出乎意料的是,姜允晟的操作實在是太笨了,和他一起玩相當於帶着一個累贅。
“不是我笨,是你太厲害了。”
儘管已經很努力地在操作,但遊戲天賦爲零的姜允晟依然只能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厲害嗎……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啊。”
挑了挑眉頭,放下手機,金泰妍若有所思地輕輕釦着咖啡杯。
“抱歉,我破壞約定了。”
姜允晟揚起嘴角,勾勒出幾分不好意思的微笑。
不在私下裡說任何讚揚對方的話。
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一份約定。
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對於金泰妍所取得的成績從“驚喜”變成了“正常”。
這個站在女idol頂點的人,有着一長串金燦燦的記錄。
是輝煌,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枷鎖。
站在最高的地方,看最美的風景。
也得吹最冷的風。
這一切都很公平。
而且,她是隊長,要承擔很多旁人無法感受、飯們根本看不到的壓力。
她只能拼命地往前奔跑。
用力地奔跑,跑出最快的速度,跑到最遠的距離,然後在短暫的喘息後,再一次被那些壓力抓住。
也再一次開始重複這個過程。
少時的隊長,這是一個在idol圈子裡極其光鮮耀眼的稱呼。
在團隊輝煌的時候,這個稱呼被後輩們懷以最大的敬意所憧憬着,也讓那些不懷善意的人們不得不閉上嘴。
在團隊陷入困境的時候,這個稱呼被飯們、身邊的工作人員們、以及成員們懷以最大的信賴所支持着、仰仗着,也讓那些不懷善意的人們恣意鬨鬧着,等着看笑話。
都說天塌下來會有高個子頂着,可她就是團隊裡的那個“高個子”,儘管她的身形很嬌小。
她是這支登頂女團的隊長,她被同行的後輩們奉爲是站在頂峰的一個王者。
身爲王者是幸福的,因爲沒有對手。
如今,哪怕音源的質量再怎麼一般,只要是她們唱的,就一定會賣得很好。
也不用再去穿那些讓她覺得彆扭、不適應的打歌服。
不需要在登臺前強撐起氣場,拉着成員們打氣鼓勵。
再也不用擔心舞臺下的觀衆席上會是黑壓壓的一片,她們或者她,現在只要站在舞臺上,就會有數不盡的歡呼和掌聲。
身爲王者也是悲哀的,這意味着將要肩負所有人的期待和所有人的信賴,這意味所取得的一切成功都將會漸漸變成一種“理所當然”。
可是,從來都沒有人會去問問他們眼中的王者,到底願不願意無止盡地承擔這一切。
姜允晟和她打過一個比方,說她是“中年男人”。
一個男人,人到中年的時候常常會覺得孤獨,因爲每次他環顧自己的身邊,都會發現身邊滿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一個他可以依靠的人。
這是姜允晟看書的時候發現的一個說法。
儘管當時被金泰妍一頓“拳打腳踢”,但還是覺得挺符合的。
沒有能夠一直不減退的熱情,從來都沒有。
在熱情減退以後,所能依仗的,就是責任心了。
靠着這份責任心,她做到了,做得完美。
至少在姜允晟看來,自己的師姐做得是完美的。
也許自己是偏心眼吧,可是如果連作爲同門師弟都不偏心眼的話,那師姐不就……太可憐了嗎?
不管是發泄情緒一般的“抽風”,還是悄然無聲的沉默,金泰妍從來都沒有聽到姜允晟說過什麼安慰的話。
【你就不會說兩句寬慰人的話嗎?】
【不說。】
【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你身邊有可以知心的朋友,你需要的不是理解,也不是寬慰。】
【那你覺得我需要什麼?】
【包容。】
當時結束這段對話的時候,金泰妍想起了新年假期,在回全州的車上,她握住姜允晟的那隻手指,又毫無道理一樣地沉默甩開。(這是第27章的重要詳寫劇情,但是這一章被無辜屏蔽了,很無奈。)
姜允晟好像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從天台上的那首名爲“Danny Boy”民謠曲開始,一直到現在,不管是正能量也好,還是負能量也罷,姜允晟都一聲不吭地統統接收了。
她也好,姜允晟本人也好,都知道公司要在下一個男團上開始進行一個前所未有的新概念。
一條前人從來沒有走過的路。
這會有多麼艱難,這會遇到多少困難?
雖然遠遠不可以相提並論,但她是隊長,姜允晟也是隊長。
在這樣一個新概念作爲背景的前提下,姜允晟未來將要承擔多少,或者說從現在開始就要承擔多少,她心裡大概是明白的。
她是一個出道前半路上架的隊長,姜允晟是一個爲了給組合探路而提前出道、提前上架的隊長。
練習生時期的她,其性格並不能稱得上是一個隊長的好人選。
所以,她一點一點、辛苦地改變了自己的性格。
作爲隊長,姜允晟的性格也不是一個隊長的優選。
所以,她看到了一個正在拼命努力去改變自己的新人隊長。
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我真的很困,爲什麼又要出來兜風?”
“因爲你需要出來兜風。”
“我需要的是睡覺,而不是兜風。”
“不,你需要。”
“爲什麼?”
“因爲你需要陪伴。”
慢慢的,她覺得自己開始一點一點讀懂了姜允晟的內心。
無論多麼成熟,每一個男人的心裡,其實都住着一個小男孩。
她覺得,自己找到了姜允晟心裡的那個小男孩。
“抱歉,我破壞約定了。”
看到對面那張疲憊中透露着幾分歉意的面容,內心突然涌出一份共鳴。
相同的頻率,相同的節奏。
映着大腦裡的一片空白,她伸出了手。
不同於之前那次,握住姜允晟的那隻手指。
這一次,姜允晟還沒有從手機屏幕上完全移開的那隻手,被她捏住了全部的指尖。
那些指尖上的溫度清晰地傳進了她的手心裡。
也慢慢融進了她原本有些苦澀的、有些冰涼的心海里。
就像是一陣暖潮,撲在了岸邊上。
“允晟,我們去兜風吧。”
“難道你把你的車運過來了?”
“不,是贊助商的車。”
“不愧是你,真是有辦法。”
“我們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