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磊如山的香銅、天銀和天金,在道祖級法力之下,一塊塊懸浮起來。
數十萬錠一寸大小的‘金屬’,環繞在徐吉身周。
在很久以前,徐吉就已經知道了所謂‘香火’的本質。
這所謂‘香火’,其實就是一種能量。
是這個神話世界的人族的精神與意念,與天人交感之際,藉由那信香、祭品,在某種力量作用下聚合的產物。
所以,香火是有質量的。
而且會沉澱!
沉澱的香火,會根據質量的不同,變成種種‘金屬’。
香銅、天銀、天金。
這些香火造物,有着無窮妙處和種種妙用。
它們是可以在法力催動下,重新還原成香火,供修士吸食修煉。
也可以成爲種種寶物、法陣的能量來源。
還是萬能的原料。
可以廣泛用於鍛造、冶煉、潤滑。
更是其他各族,賴以爲生的珍貴資源。
也就無怪乎,這個神話世界無論是人間還是天上,香銅、天銀、天金,皆是無可辯駁的硬通貨。
而柳郡香火,更是所有香火之中的上品、珍品!
不僅僅能量更濃郁。
而且,幾乎沒有副作用!
更蘊含着大量的‘人道光輝’與‘功德’這樣的東西。
讓各族趨之如騖。
連那老神仙的弟子菡芝仙,也是歡喜不已。
根據徐吉觀察和了解來看,那‘人道光輝’大抵相當於某種認證與保護。
乃是所謂‘人道’對異類的認可。
妖族也好,水族也罷,只有擁有‘人道光輝’,便會被人族接納,也能被天道認可。
人道光輝越多,好處越多。
譬如,修煉更快,化形要求更低,渡劫時遭遇的劫難更少,遭遇的心魔也更少,就連壽元也更多。
總之,人道光輝,就像是徐吉玩過的網遊裡的VIP會元。
充值越多,等級越高,自然能有的福利也就更好。
而那‘功德’就更了不起了。
這東西,是徐吉現在唯一知曉可以直接抵消所有修士、仙神都恐懼萬分的‘因果’與‘業障’的東西。
也是唯一一種,讓凡人也能對抗修士的東西。
只要功德加身,那麼在功德沒有被消耗前,一切道法神通,都不可能傷害到有功德的人。
等於直接廢掉別人的法術。
此外,功德還是萬能的煉寶資源。
傳說,不管什麼法寶,只要在煉製過程中加入功德,都可以增加其威能。
功德越多,威能越高!
數量達到一定程度時,甚至能化腐朽爲神奇,直接改變物質形態。
讓凡物,也可成爲天材地寶!
只不過,香火沉澱,化作香銅等物後,其中蘊含的‘功德’與‘人道光輝’,便會慢慢的轉化成能量。
這個過程,似乎是不可逆的。
所以,柳郡的衆生,一般都是直接選擇吸食香火。
很少有人會選擇兌換成香銅等物。
所以,柳郡這麼多年,才只攢下這麼點香銅、天銀和天金。
不是不想,而是不願。
比起香銅等物,無論是妖族還是水族,都更喜歡蘊含着人道光輝和功德的香火。
也更習慣當場吸食。
雖然,用香銅之類的東西,修煉起來確實快。
但顯然比其修爲,大家更想要得到人道光輝蔭庇,獲得功德。
如今,徐吉看着那一塊塊密密麻麻的環繞在他身周的香銅、天銀、天金。
道祖級的感知下,他知道,這些東西還有另外一種用途。
香銅、天銀、天金的轉化確實是不可逆的!
但只要重新加入功德,它們依然可以變成香火!
濃郁到無法想象的香火!
“功德?”徐吉看着數理鍾,那內壁上鑲嵌着一枚枚小小的晶體。
直覺告訴他,這些就是功德。
老神仙爲他攢下來的功德。
但……
僅僅有功德是不夠的。
還要人道光輝!
“來吧!”徐吉伸手抓住數理鍾,整個人緩緩懸浮起來。
巨大的數理鍾,瞬間搖動起來
無數漣漪,從鐘身內部溢出。
數不清的數字與符號,從數理鍾中飄出。
那數十萬錠香銅、天銀與天金,也跟隨着徐吉而緩緩漂浮起來。
遠方的柳樹搖曳起來。
柳枝依依,數不清的柳葉顯化在徐吉身周。
隨着徐吉的意志,那無數柳葉上縈繞的光輝,如同星光一樣,向着徐吉的身體匯聚而來。
嘎嘎!
柳樹的樹冠之中,一隻金燦燦的小小雛鳥,破殼而出,發出一聲低吟。
然後震動翅膀,拖着長長的金色尾焰,繞着徐吉翱翔起來。
沙水河中,一條通體湛藍的錦鯉,也從水中躍出。
無數雷光,化作翅膀,環繞着錦鯉。
一魚一鳥,在隆冬的午後,彼此環繞。
雷光湛湛,流火翩翩。
而更瑰麗的,則是託着數理鐘的徐吉。 шωш. ttκan. C〇
數以十萬計的香銅一塊塊環繞着他。
黃橙橙,香氣濃郁。
無數銀色的天銀錠,懸浮在他兩側,好似銀翼一般展開。
那金色的天金,則在他腦後鋪開。
此時此刻,他的體型陡然變大。
化作一尊數十丈高的神人。
但身上的道袍卻並沒有因爲體型的增大,而有任何變化。
依舊樸素,依然尋常。
只有那道袍上的日月之影,璀璨綻放。
無數柳葉上的光輝,如同星海一樣,倒卷着投向徐吉。
手中的數理鍾,輕輕搖動。
內壁上的晶石一塊塊脫落,在數理鐘的搖動中,紛紛破碎。
……
“怎麼回事?”懼留孫感受着混沌鍾內部的忽然變化。
他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無數功德晶石,從頭頂的混沌虛無之中,脫落、分解。
混沌鍾內部,立刻如同流星雨一般璀璨起來。
“聖人祭起了混沌鍾?!”懼留孫大驚失色:“難道,截教師叔正在與人大戰?!”
“但……不應該啊……不應該啊……”
混沌鍾尚未祭煉完成,十成威能不過能發揮一成。
此時用其對敵,實爲不智!
況且,就算是對敵,爲何要動用這些功德凝結的晶石?
懼留孫滿頭霧水。
而在混沌鐘的另一面正在提筆一次又一次的寫着的靈寶大fa師,也是同樣震撼。
“混沌鍾,甦醒了一點!”
“是截教聖人催動它了?!”
“發生了什麼?”
他不知道,但他清楚。
混沌鐘被聖人喚醒,一定會驚動那些與混沌鐘有因果的人。
此事,定然會在因果漣漪中,爲所有與混沌鐘有牽連的人感知到混沌鍾已經認主,並且被祭煉。
那些人一定會發瘋的。
因爲,混沌鐘不僅僅是至寶這麼簡單。
它還是昔年妖族天庭的最後一縷生機。
換而言之,它就是那些昔年撐過了巫妖大劫的妖族天神們的成道之寶!
要證道,必得混沌鍾。
沒有混沌鍾,那些遠古巨擘,就會被永遠限制在準聖境界,永無證道可能。
“也不知道,本體能否感知……”靈寶大fa師嘆息起來。
他正這樣想着,忽地心血來潮,渾身汗毛鬥立。
擡起頭,靈寶大fa師,見到了一雙充滿好奇,滿是窺伺、研究和探秘的眸子。
屬於聖人的眼睛。
來自截教聖人!
不知爲何,靈寶大fa師渾身打了個冷戰!
他感覺,自己的一切秘密,都在方纔的剎那,被截教聖人看穿了。
……
“法寶人!”徐吉仔細的看了一番,那被鎮壓和隔絕在數理鍾內的法寶人,嘴角微微翹起來。
“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數理鍾內,罩着的那數百件法器之中,無數殘魂與殘魄,拼接、縫合起來的怪物,依然在不斷的折磨和鞭笞着罪人。
執念驅使和主導着它們的行爲。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徐吉知道,它們已經沒有記憶,沒有靈智。
連形體,都是破碎的。
根本認不出生前的樣子,也看不到半點靈智的痕跡。
那一線生機,就藏在這裡。
徐吉擡起頭,看向雲層。
雲層之中,有一隻正在被孕育的若有若無,似在不在的生靈,那青色獨角就是那被孕育的生靈從雲層垂下之物。
他想起了老神仙,曾經讓他去所謂禹余天看過的東西。
那個被開闢出來的幻境。
幻境是虛無的,那雲層之中孕育的生靈也是虛無的。
它們既存在,也不存在。
既是有,也是無。
即是真實,也是虛妄!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此時此刻,徐吉已經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那一線生機何在!
於是,再不遲疑,催動法力,持着數理鍾,將環繞在他身邊的一切,統統震成碎末。
咚!
清脆的鐘聲,震動天地!
咚!
無數漣漪,向四面八方傳開。
他身周環繞的所有。
香銅、天銀、天金,剎那間就被數理鐘的鐘聲和漣漪震碎,化作粉末,化作無數嫋嫋升起的香菸。
黃色的、銀色的、金色的香火,一根根搖曳着,升騰着。
徐吉再次催動數理鍾。
咚!咚!咚!
鐘聲再響!
在鐘聲中,那無數香火煙柱,與數不清的人道光輝、功德光河,彼此交織在一起。
整個柳郡的所有人都擡起頭。
怔怔的看向,通過柳葉,看到了那懸浮在天穹的天尊。
此刻的天尊,偉岸如天地。
身周,縈繞着無窮無盡的光輝。
數不清的吉祥與祥瑞,環繞在身周。
連天空,似乎都被照亮!
……
咚!咚……
白澤看向頭頂。
“混沌鍾?”他擡起頭:“截教聖人,何時得了混沌鍾認主的?!”
他看着,那被混沌鍾震碎、還原的香銅、天銀、天金。
看着在聖人周身,重新化作香火的無盡煙柱。
這位人族祥瑞,遠古大聖,依然忍不住嚥了咽口水:“截教聖人想做什麼?!”
無論截教聖人意欲何爲。
白澤都知道,現在他所看到的景象,都是開天闢地以來未有的奇觀。
也是他聞所未聞的神蹟!
即使是聖皇治世之時,這樣的景象也沒有出現過。
因爲……
沒有任何人,能在瞬間得到數以億計的香火。
但現在,截教聖人做到了。
他以混沌鍾爲器,震碎了數十萬錠香銅,數十萬錠天銀和數以千計的天金。
然後,借教化聖樹的人道光輝,又從混沌鍾內傾倒出不可計數的功德晶石。
藉助混沌鍾,以聖人神通,將所有的這一切還原!
讓截教聖人得以在瞬間得到了不可能得到的香火數量!
“聖人要這麼多香火是要?”
白澤不懂了。
他只能怔怔的看着,不肯錯過任何一秒。
冥冥中,白澤知道,自己即將見證一個奇蹟。
自開天闢地以來,就沒有過的奇蹟!
……
咚……咚……咚……
鐘聲在耳畔搖動。
兜率天中,鯤鵬化作的巨魚,猛地擡起頭:“混沌鍾……被祭煉了!”
“誰?誰!”
“誰敢與吾爭奪混沌鍾!”
昔年妖族天庭的妖師,此刻心如刀割。
混沌鍾,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但,現在,這縷希望卻正在離他遠去。
一如昔日紫霄宮中,被那準提強奪的蒲團。
“陸壓嗎?!”鯤鵬低語着。
但是因果源頭的痕跡,卻表明並非是陸壓。
而是一個模模糊糊的漣漪。
讓鯤鵬在這瞬間,產生了極爲荒繆的感覺。
一方面,直覺和因果都告訴他,混沌鍾已經認主,並且被人祭煉過,而且正在被使用。
方纔的鐘聲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另一方面,無論是從因果感應還是推算來看。
他不僅僅連混沌鍾如今在何方都不清楚。
更不知曉,它到底被誰人得到了?
一切因果,都指向混沌,所有推算,都是徒勞!
他唯一知道和明白的事情只有一個:混沌鍾,已經不屬於他。
而且,他和混沌鍾之間的羈絆與因果,正在慢慢斷開。
或許要不了幾天,他就將徹底失去混沌鍾。
就像那年紫霄宮中,徹底失去了那個蒲團,失去了聖位一樣。
這讓鯤鵬立刻慌了起來。
天道無情,大道無義。
不能證道成聖,任你神通再高,修爲再大,也不過是芻狗。
祭壇上的芻狗。
用完就丟的垃圾!
路邊的芻狗,一把火之後,化作灰燼的草環!
就像那一個個曾經震動天地,響徹三界的人物。
那些比他更強、更古老,更尊貴的大人物。
妖帝帝俊、妖帝太一、十二祖巫、人皇……
於是,鯤鵬顧不得一切了。
他立刻從兜率天顯化出來,化作一個道人,慌慌張張的衝向八景宮。
對鯤鵬這樣自鴻蒙初判就已經誕生的準聖來說,若不能儘早證道,遲早會被天道認爲是廢物,是垃圾,是一個已經髒了的芻狗。
那樣的話,天道會毫不猶豫的將他送上祭壇,讓他成爲大劫之中的劫柴,成爲別人的機緣,化作新的準聖證道的踏腳石。
所以,鯤鵬別無選擇。
他撲通一聲,就跪到了那八景宮老君觀前。
“聖人慈悲!聖人慈悲!”
“鯤鵬服了!鯤鵬服了!”
“願爲聖人驅策,願爲聖人驅策!”
“但求聖人蔭庇!”
聖人之下,萬物皆芻狗。
即使是號稱永恆的準聖,縱然是與天地同壽的先天生靈,也是如此。
沒有什麼不朽的。
唯一不朽,唯一真實的,只有聖人。
所以,芻狗們想活命,就只能給聖人當狗。
老君觀內的老君,緩緩睜開眼睛。
聖人輕輕掐算,便知了因果。
“混沌鍾認主,但鯤鵬卻找不到混沌鐘的所在……這就慌了?”
“善!”老君聖人掐指算了算,雖然沒有算到混沌鐘的具體所在。
但他知曉,那至寶確實已經有主,而且就在人間某地。
“這鯤鵬終於屈服!”老君聖人頷首:“倒也省了貧道其他手段!”
鯤鵬,早就是老君的囊中物和鉤上魚。
定然屈服,必然臣服。
在聖人面前,即使準聖也只是螻蟻。
不可能反抗,更不可能掙脫。
於是,老君搖動拂塵,輕輕扶起鯤鵬。
“道友言重了!”
“從今往後,道友便在貧道劣徒身旁,爲其護法罷!”
“諾!”鯤鵬哪裡還有什麼選擇?
混沌鍾認主,而且新主不可推算,以鯤鵬在智慧和機敏,自然知曉,那混沌鍾新主恐怕不是某位聖人,就是某位聖人身邊之人。
他若再遲疑,就是本會元大劫的劫柴。
他躲過了巫妖大劫,也躲開了人皇劫。
事不過三,天道絕不會讓他再躲開了。
所以,只能是趁早抱住唯一可以抱住的大腿。
這就是芻狗的命運。
再怎麼掙扎,再怎麼努力,若不能改變,那麼就始終是芻狗。
而鯤鵬明白,自己已經太老了。
在天道眼中,屬於已經無用、廢棄的東西。
天道不會再忍耐了。
再不果斷點,一定會死的。
屆時,大劫臨頭,鯤鵬知道,自己想做紅雲恐怕都不可得!
……
咚咚咚!
耳畔鐘聲搖動着。
女媧聖人從夢境中醒來。
“混沌鍾……”聖人稽首而嘆:“慈悲!慈悲!”
“卻是可憐了陸壓……”
“本會元……恐怕難得善終!”
混沌鍾,既是機緣,也是災劫。
對陸壓尤其如此。
那位妖帝太子,終究還是逃不開天道的囚籠!
而聖人,卻已經不能再保他了。
因爲,再保他就是與截教聖人爲敵。
爲了區區一個妖帝太子,而棄整個妖族未來、前途不顧。
即使聖人慈悲,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手指掐動着,女媧聖人皺起眉頭。
“爲何連吾也推算不到混沌鐘的具體位置?”
“更無法知曉,混沌鍾在誰手中?”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她乃是妖教聖人!
論與混沌鍾之間的牽絆、因果,三界內外,無人能出其右。
但,現在連她也推算不到混沌鍾在何地,爲何人所得?
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女媧聖人再次催動法力,推算一番,依然無果。
只是隱隱約約,似乎知道,那混沌鍾落入了昔年某位在紫霄宮中與她坐而論道的道友手中。
“昔年紫霄宮的道友?”
女媧聖人忍不住想着:“是哪一位呢?”
忽地,女媧聖人的美眸亮起來,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她心中成型。
旋即她便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但很快她就低下頭去:“確實是他……確實是他!”
混沌鐘的痕跡和存在,不可推算。
連在誰手裡都無法知曉。
三界之中,只有一個人,可能做到這一點。
截教,通天教主!
睚眥必報的截教主。
殺人不沾因果的通天道兄!
如今,正在人間,教化萬民,連妖族也一併滋潤的聖人!
仔細想想,女媧聖人不得不承認。
若混沌鍾要認主,也確實只能認截教主。
因爲,按照如今種種來看,能將妖族帶出泥潭,能讓妖族未來發生改變,能將妖族從天地棄族、罪族的深淵之中拉出來的,有且只有他。
一視同仁,有教無類,不別出身,不拘跟腳的截教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