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遠古隱秘
神霄殿，紫霧盤旋，雷霆閃爍，祥光環繞。
遠遠看着，就好似一團被雷電風雨包裹的雲團。
但深入其中，卻能發現，這雷部總壇，其實與其他天庭仙殿，並無甚區別。
一樣是亭樓閣榭，仙霧瀰漫，奇花異草，開滿庭院。
一樣是仙邸神宅，鱗次櫛比。
不過，也有不同。
這神霄殿，比之昊天金闕，更加安靜。
幾乎沒見到什麼天兵天將的影子，也無有那仙女往來的景象。
這雷部總壇，好似一汪深潭一般寂靜。
走在其中，龍吉公主也是忐忑不安，想着這雷部正神，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聞仲乃是金靈聖母座前弟子。
微微籲出一口氣，龍吉公主握緊了聖人所賜的八卦風雷帕。
這才舒緩了心中緊張，穩步走上臺階。
那臺階之上，便是神霄殿了。
咔咔咔！
神殿之前，兩個看似是雕塑石刻的神將開始甦醒。
層層粉末，從他們身上脫落。
“來者何人？”
當先的神將問道。
龍吉公主認得他們，正是昔年封神劫中，與聞仲一同葬身在絕龍嶺，死於九天神火柱下的殷商大將！
公主捧起手中法寶，朗聲道：“弟子龍吉，奉聖人祖師法旨，前來拜謁恩師聞公諱仲！”
八卦風雷帕，徐徐飄起。
層層清光從寶貝之中溢出，一片青荷，悠悠生出。
神將見着，立刻長身而拜。
神霄殿中，一個溫厚的聲音傳出：“可是龍吉我徒？”
“快快進來！”
“爲師已等汝許久了！”
……
昊天金闕，凌霄寶殿。
玉皇大帝看着昊天寶鏡之中，龍吉公主步入神霄殿的景象。
這位三界至尊欣慰的笑了起來。
“終究不負朕這些日子來的心血！”
龍吉公主既受截教聖人符詔，拜入聞仲門下。
在其他人眼中，這就意味着，昊天金闕在事實上已經和截教達成了某些協議。
甚至，已經得到了截教聖人的支持！
昊天金闕背後，也有聖人了！
這對三界的威懾，自是非比尋常。
更緊要的是，天庭的權能，總算可以運轉。
斗府、雷部、火部、瘟部、痘部……
皆是截教門人控制至少也是大半爲截教門人。
天庭諸神，超過一半，都是截教弟子或者與截教有關係的人。
有了這些人的配合，哪怕只是表面上的順服。
天庭的威權，就不會只是一個空架子了。
“捲簾！”玉皇大帝難耐內心激動，喚來自己最親信的心腹，那始終站在玉皇大帝身側，侍奉帷幄的捲簾大將。
“臣在！”捲簾大將屈身而拜。
“去將天蓬元帥喚來！”
“朕要與元帥籌謀天河水師之事！”
有聖人撐腰，又得截教仙人的合作，又逢大劫之交。
這是最佳的擴張時機。
而最適合的，莫過於那天河水師！
最妙的是，如今的天庭，並不缺天銀、天金爲俸祿！
功德池中，來自人間的香火所化的天銀、天金質量和數量，日日增長。
有資糧，有靠山，時機也正好。
天河水師，可成矣！
十萬天兵天將，拿玉皇大帝俸祿，受昊天金闕策命的天兵天將，可練也！
以天河水師爲依仗，天帝權威，可控三界江河湖海。
統轄那億兆水族！
進而，借水族之力，影響人族。
從北俱蘆洲、東勝神州開始。
然後是西牛賀洲，最後是南瞻部洲！
三個會元之內，玉皇大帝有把握，讓這昊天金闕，真正成爲三界有數的勢力。
不再如如今這般，堂堂天帝，竟令不出凌霄寶殿，法旨出了昊天金闕，便無人在意。
這般想着，玉皇大帝的臉色就越發紅潤。
……
瑤池之中，雍容華貴的王母，站在那瑤池的高臺上，眺望着那下方人間，滾滾而起的因果氤氳。
無人知道，這位三界坤道之首，無上清靈元君，王母娘娘此刻道心究竟有怎樣的心思。
廣寒仙子嫦娥，抱着她的愛寵玉兔，侍在一旁，臻首微垂，美眸流光，欲言又止。
忽地，王母回頭，問着嫦娥：“卿又記起了些東西嗎？”
嫦娥點點頭，一雙秋水，凝視着那輪懸掛於瑤池之外的圓月。
那是太陰，鴻蒙初分，有女神從太陰誕生，是名羲和。
“臣記起來了……”嫦娥淡淡的說着：“似乎當年，在不周山下，曾與娘娘相會過一場！”
王母微笑不語。
嫦娥也沒再接着說下去。
這等秘辛，不該再說。
王母娘娘踱步向前，雍容豐腴的身姿，漸漸變形。
一根豹尾，緩緩顯化。
這豹尾小的很，就像剛剛出生的幼豹之尾一般。
嫦娥看着，嚥了咽口水。
她想起了昔年，與這位王母娘娘第一次相見的場景。
那時，她還很小很小。
那時，鴻蒙剛剛分化，三界尚未成型。
羣星如現在一般，一片寂寥。
只有那太陽星中，扶桑木抽出新芽，兩隻金烏，棲息其上。
剛剛從太陰星中覺醒智慧，初初踏上修煉之道的女神，總是喜歡乘着月華，遨遊三界，探索各地。
一日，她在那天柱之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豹女，正努力的向着天際攀爬。
這時，天地之間，陰陽初分，衆生已有乾坤之別。
但坤道稀少無比，女神見了豹女，歡喜不已，立刻落下去。
“你好啊！”
“我是羲和……你叫什麼？”
“西……西王母……”豹女擡起頭，也歡喜起來，滿嘴的利齒，反射着別樣的色澤。
回憶着那記憶中的初遇，嫦娥悠悠一嘆。
誰能知道，如今的天庭王母，坤道之首的跟腳，竟是那不周山所孕育的先天神靈！？
上古妖神之中，唯一由大地孕育之人。
正是因此，西王母才能被道祖選中，帶回紫霄宮。
“娘娘！”嫦娥忽然問道：“您爲何要點醒臣？”
“明明，只要臣的真靈，永淪六道輪迴，甚至徹底湮滅……”
“那三界之中，除道祖之外，縱然聖人，恐怕也不知您的真正跟腳和來歷了！”自然這話嫦娥只能在心中說。
王母娘娘回首一笑，一時，就連瑤池也在王母的笑容之中，變得千嬌百媚。
一朵朵神花、仙草，紛紛盛開。
整個瑤池，奼紫嫣紅。
“卿猜？”王母娘娘微笑着。
嫦娥低下頭去，她如何猜得到？
這位娘娘的手腕和算計，便是在三界之中，恐怕能勝過的也沒幾個。
便是諸聖，也未必能看破王母！
而且，王母娘娘絕不是念眷舊情之人。
王母娘娘微笑着，纖纖玉手，拿起了一方寶鏡。
這是崑崙鏡。
昔年不周山孕育的先天至寶。
得天地造化之玄妙的寶鏡，擁有無上妙用。
其中之一，便是截取歷史，封存過去。
當然，這是有限制的。
崑崙境只能截取最多六段過去，並將之隱匿到過去的迷霧中，這六段過去的總長度，不得超過一歲。
即使聖人，也算不出來被崑崙境隱匿的過去。
王母娘娘將這至寶輕輕喚醒，然後遞與嫦娥：“卿記起的是這一段過去？”
嫦娥看着寶鏡之中，朦朦朧朧倒映的那遠古時光。
不周山下，一根葫蘆藤長出。
有生靈從中孕育。
俄而，金烏的影子落下，太陰之光流動。
最終，這一切在崑崙鏡的寶光之中終結。
巫妖大劫之前，妖帝太一和帝俊，便已明白，妖族將有大難！
故而，提前留下後手。
帝俊以無上神通，燃燒自身精血，催動周天星斗，移花接木。
又借河圖洛書，混淆陰陽，擾亂五行。
但，這遠遠不夠！
無論如何都是不夠的！
三清必然證道成聖，一旦成聖，就可回溯過往，知曉過去種種。
於是事後，妖后羲和，從至交密友處借來一件至寶。
永久的將那一段過去，自時光長河之中抽出，藏到了寶貝之內。
使得哪怕聖人可以回溯過去，見到的也只會是一段空白。
毋庸置疑，這段過去極爲隱秘。
哪怕當事人，如今恐怕也說不清楚前因後果。
但有一點，可以明確。
妖帝帝俊、妖后羲和，還有昔年的瑤池金母、道祖女童，三人聯手算計了一位聖人。
此事一旦爲聖人所知。
相關因果，立刻引爆。
所有涉事之人，恐怕都得去聖人面前走過一場，承受聖人之怒！
嫦娥看着寶鏡內的種種與自己回憶起的模糊印象對照了一番，低下頭去：“娘娘厚恩，臣無以爲報！”
“我並非在挾恩求報！”王母娘娘說道：“我只是也有苦惱……”
王母娘娘直視着嫦娥的眼瞳，悠悠問道：“嫦娥啊，你說……若我和伱一般，也如此欺詐過聖人……但聖人卻既往不咎……”
“這樣的事情，可能嗎？”
嫦娥擡起頭，不太明白。
王母娘娘呵呵笑了笑：“也是……你如今還未完全回憶起過去種種……”
“我不怪你！”這句話，王母娘娘是在道心之中說的。
“臣慚愧！”嫦娥連忙謝罪：“不能幫娘娘排憂解難！”
王母娘娘扶起嫦娥：“莫急……莫急！”
但，道心之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龍吉朝覲碧遊宮，竟被收入門牆！？
雖只是記名弟子，算做四代。
然而，誰不知道，截教門牆之內，便是外門弟子，其實也與真傳待遇一般。
所以，這到底是聖人的真心，還是試探？
仰或者，這本身就是一盤莫大的棋局？
王母娘娘道心忐忑又期待。
……
“徒兒！”
龍吉還未走入神霄殿，便見着一尊天神，闊步而出。
這天神威嚴不凡，額生神目，走路之時，雷聲陣陣，通體有着電流閃爍的光暈。
正是這雷部正神，被封爲‘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的聞仲！
昔年的殷商太師，輔佐三代商王，治理南瞻部洲的截教大修！
“老師在上！”龍吉見着聞仲，當即納頭就拜：“請受弟子之禮！”
“好徒兒！”聞仲笑呵呵的扶起這位玉帝公主，王母愛女，就往神霄殿中走去，一邊走一邊打出一道雷霆，落向那一直在神霄殿外酣睡的坐騎。
那坐騎猛然驚醒，抖動身體，層層灰屑落下。
顯露出神獸之軀，功德之體！
正是昔年與聞仲征戰四方，力保殷商道統的神獸墨麒麟！
這墨麒麟一甦醒，頓時化作一陣黑霧，將整個神霄殿包裹起來，以防外人窺探——主要是大羅金仙的窺探。
至於準聖和聖人？
墨麒麟知道，自己防不住，也不需要防。
真有需要遮掩的秘密，聞仲也不會使喚它了。
那時，會去斗府借混元金斗相助。
所以，墨麒麟知道，這其實就是個幌子。
意思就是在告訴其他人：我們這裡有秘密哦！快點來看！
然而，一旦有人強行窺伺，便可能觸動墨麒麟自身的感應。
從而快速鎖定窺探者，確定敵友。
這是前些日子，截教衆人商議後，決定的策略。
大劫之前，明辨敵友，至關重要！
不能再和封神大劫一樣，如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
“方纔爲師正在打坐，便忽覺道心喜悅，於是掐指一算，知曉掌教聖人已爲爲師選定了愛徒，不禁喜不自勝啊！”聞仲領着龍吉進了神霄殿，喜悅之色，溢於言表：“未知來前，掌教聖人可有法旨？”
龍吉公主點點頭，將那八卦風雷帕祭起。
頓時一片青荷從中飄出，落到聞仲之手。
那青荷頓時化作一股電流，融入聞仲的神軀。
聞仲閉目感受了一番，然後睜開眼睛，看着龍吉的眼神更加慈愛起來。
“善！”聞仲喜道：“徒兒，且隨爲師入內……待爲師將這喜悅，通傳與你師祖和諸位師叔、師伯……”
“吾教山門，已千年未開！”
“今日再啓山門，收錄弟子，相信汝的師祖、師叔、師伯們都會欣喜不已！”
龍吉聽着，長身拜道：“弟子不肖，曾於師祖座前，有所冒犯……”
聞仲哈哈大笑：“這有甚？”
“徒兒可知，吾截教門下，皆爲兄弟手足？”
“休說千載之前，汝不過是爲劫數所迫，並無開罪恩師！”
“便是曾有得罪，也不妨礙！”
聞仲笑眯眯的問道：“徒兒可知那分水將軍？”
龍吉點頭。
“那徒兒可知，這千年來分水將軍被鎮壓在北海海眼，是誰在爲其送吃食？”
龍吉搖頭。
“你秦完師叔和袁角師叔！”聞仲撫須而言。
龍吉目瞪口呆。
分水將軍申公豹，在封神大劫後就被鎖在北海海眼，寸步不能出。
而且在三界之中，早已是人嫌狗憎，個個唯恐避之不及。
生怕被他見面說上一句‘道友請留步’然後就莫名其妙的捲入劫數，身死道消。
然而，如今聽聞仲所言，截教並未厭棄申公豹？
這……
聞仲微笑着，看向剛剛給自己叩首的徒兒，開始了弟子教育：“徒兒，吾教之內，素來論跡不論心！”
“申公豹，當年是幫我們的！也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吾等身敗名裂，真靈受封神榜束縛，皆是實力不足，神通不敵，與申公豹並無干係！”
龍吉聽着嚥了咽口水，長身而拜：“弟子謝老師教誨！”
聞仲眼帶笑容，道心中卻回閃着掌教聖人的法旨內容。
這些話，是聞仲特地說的。
自然不是說給龍吉聽的，而是那些可能在窺探的人聽的。
片刻後，大半個天庭都震動了。
斗府、瘟部、火部、痘部，及至凌霄寶殿四聖大元帥，紛至沓來。
一時，雷部之中羣仙薈聚，截教大宴。
無數目光，紛紛投來。
無數疑問，在無數人內心閃爍。
“這截教聖人願給玉皇大帝撐腰？”
“這怎麼可能！？”
“但若非如此，怎解釋現在之事？”
昊天金闕的玉皇大帝，從被紫霄宮冊立開始就是個笑話！
封神大劫，將這個笑話坐實——堂堂大天尊，居然哭哭啼啼的跑回紫霄宮，向道祖告狀，狀告天地仙神諸佛菩薩不把他放在眼裡！
玉帝，你幾歲？
行不行啊！
當然，金仙、大羅、準聖們的眼中，這笑話不僅僅是笑話。
而是一個事實。
這個事實就是：哪怕諸聖之間的矛盾，在封神大劫後全面爆發。
但也沒有哪個聖人，肯借天庭的大義名分去打擊、限制對手！
縱然是在封神大劫之中，也是如此。
人間道統爭的頭破血流。
但，天庭的天帝，就硬是沒人理會！
直到最後，主持封神，也沒有玉皇大帝和昊天金闕什麼事情。
闡教聖人拍板，姜尚封神，武王開國。
至於天帝？
那是誰？有什麼事情嗎？
上了封神榜的仙神們，也是如此。
點卯？不存在的！
掛個名就不錯了。
玉帝法旨？
等着吧！
然而，現在事情有了微妙的變化。
截教羣仙最近似乎肯‘聽’一些昊天金闕的安排。
當然，昊天金闕那邊，也是得先將事情和相關仙神通報，得了他們點頭，才能將事情安排下去。
但，這依然是石破天驚的細微變化。
如今，玉皇大帝和瑤池王母的女兒，那同樣在封神劫中上榜的龍吉公主，突兀的就拜到了截教聞仲門下？
聞仲是誰？
截教三代弟子的領頭人，昔日殷商太師，在封神劫中，能打的姬週一方望風而逃的金仙！
最後還是雲中子出手，設下埋伏，在那絕龍嶺上以九龍神火柱將聞仲鎮殺。
更關鍵的是，聞仲可是斗府之主，鬥姆元君的弟子！
而鬥姆元君，乃是截教大師姐金靈聖母！
一時間，無數念頭紛紛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