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表字謹之
一人立死,其餘五人再怎麼遲鈍,也反應了過來。可他們也不是專業的殺手,上頭雖吩咐他們殺了取意堂的先生,可他們腦子裡的先生不過是平日裡安靜的盲眼夫子,絕非現在這般。
一把長刀朝宋謹之砍來,卻未能再上前分毫。宋謹之手中劍捅進了其中一人的眼中,同時借力躍起,踢中第二人心口。那人倒飛了出去,口中流出鮮血,竟靠在牆上一動不動。
沒有多話,亦不曾詢問。此時的宋謹之,滿身純粹的殺意。
他是怎麼知道他們的?
他是怎麼定位的?
“少堂主,我們無心殺你……”眼見同伴死去,剩餘三人終於有些扛不住了。終於,還是有人開口喊道。
迎接他的,是無邊的沉默。宋謹之眼盲,看不見三人面上的驚恐之色,他出手乾脆利落,不去聽垂死者的哀嚎。他右手持劍,左手去觸碰來人的頸部。但凡被他抓住的脖子,下一秒就響起了清脆的“咔嚓”聲。
他本就是手沾鮮血之人,從進取意堂時,便是了。
“你這個腰牌,是哪兒來的?”嚴家人蹲下身,問小少年。
“我撿的!”小少年掂起腳尖,想去撈那腰牌,“你們不要翻臉不認人,那腰牌是我的。”
是我殺了堂主和少堂主,從他屍體上撿的。
宋玉宋謹之,從來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隨手長兵,皆可爲杖,手中之杖,又可作武。
宋玉給那癱在牆角的人補上一刀,擡起被血污染紅的袖子擦了擦臉,以劍點地,慢慢走下樓。即墨早就從房間出來,恭敬地打開了蒲柳閣的大門。
近百人被綁了手腳,壓在蒲柳閣前的空地上。裡面有嚴家的親信,也有那些曾給嚴家通風報信的小嘍囉。
一束香正嫋嫋旋於上空,見宋玉來了,閣主柳安連忙熄滅了香爐,給那羣垂死的人一點兒敘舊的時間。
宋玉由即墨扶着走到人前,摸索着其中一個人的臉,認出他後,扯下了那人堵嘴的布料。
“嚴徳,做嚴大人的義子,感覺可好?”他問。
“少堂主。”嚴徳不知宋玉做了什麼,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試探,“你這是何意。”
“何意?”宋玉反問,“我倒想請問嚴家,每月定時送來的毒藥是何意?混在松鶴閣一樓的童子是何意?今日下的殺手又是何意?”
嚴徳瞳孔震動,眼下一口唾沫,乾巴巴笑着:“少堂主,您可是我們嚴家尋回來的。如今居然大動干戈,想必是有什麼誤會。”
宋玉搖了搖頭:“沒有誤會,你與長安的通信早就被我們截下,嚴家打得算盤我會不清楚。”
嚴徳被噎了一下,隨後,整個人的五官就扭曲了起來。他驚恐地看向柳安,看見老頭兒撫着鬍鬚,笑眯眯盯着他。
與此同時,嚴徳身後被抓的一干人痛苦地在地上滿地打滾,一個個張口乾嘔,如毛蟲般扭動着身子。
“柳閣主,你這是做什麼?”他喊。
“做什麼?自然是受了堂主的吩咐,把你們清理乾淨。”柳安笑容不減,他這輩子,治了無數人,也殺了無數人,這麼看,也算功過相抵。
嚴徳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後朝着柳安艱難喊出聲:“你可知他——”
他姓宋,叫宋玉,殺了取意堂的原少主。你們都認錯了主人,爲虎作倀!
“若是要與我說先生的真名,大可不必。取意堂更名換代,老夫早已知曉。”柳安的回答渾不在意。
話音落下,嚴徳如斷線風箏般栽倒在地,一雙眼睛仍睜着,死不瞑目。而他身後的那批隨從,也一個個地不動了。
“閣裡還有八個人,去處理一下。”宋玉扭頭吩咐道,柳安身邊的小童扭頭便進了室內。
一進室內,他就忍不住皺起了鼻子。除了蒲柳閣室內,室外聞不到一絲血腥味,一百多條命,不知不覺已經被全部抹殺了。
果然,取意堂的先生是個狠角色,能在不知不覺間不下殺局,還能在屠殺過後和個沒事人似的。小童腹誹,規規矩矩地收拾屍體。
室外,柳安卻是愁上眉梢:“嚴家這毒藥奇詭,非尋常方式可解,老夫暫且僅能用藥物壓制。”
“先生莫急,謹之等得起。”留給他的,反倒是宋玉的風輕雲淡。
柳安眨了眨眼,心說中毒的到底是誰?莫非先生自從失明後,就備受打擊了?
明明是八月十五,取意堂卻沒有半分團圓的溫暖。許是穿得衣服少了,柳安甚至感覺到了涼意。
回到屋中,即墨已抱着染血的衣服送去洗,宋玉獨自倚在窗前,方纔有心思發起呆來。
宋玉原本的設想,是在今年參加鄉試,由此進京。可當他雙目失明後他便明白,即使有秦王的推舉,仕途這一條路,他是走不得了。
他爲了衝到金鑾殿,把自己關在屋裡拼命研讀詩書,結果卻迎來了意想不到的結果,強記的滿腹經綸竟用到了一個心比天高的姑娘身上。
一想起偶爾辯論時,樂娘子辯不過他咬牙切齒的笑聲,宋玉忍不住扶額。
而突然的失明,卻讓他能騰出手整治嚴家。當年他和嚴家達成約定,他做傀儡,嚴家保他的位置。結果沒想到,他們兩方誰也沒打算好好履行約定。
他將竹杖放在一邊,手不自然按在前胸,又轉而搭上自己的手腕,面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不一會兒,即墨回來了。他捧着食盒走到門口,卻發現夫子並沒有發現他,一時竟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終於,他硬着頭皮往裡走。果不其然,他只感到一陣疾風,宋玉手中的竹杖擦着他的頭髮絲而過,差一點兒就將他打到。
“先生,是我!”即墨尖叫。
“即墨?”宋玉的聲音裡明顯有詫異,“我不是讓你自行去休息嗎?”
“先,先生。我來送,送生辰禮。”即墨有些尷尬,先生的生辰是八月十五沒錯,可從沒見先生上心,這件事他雖然記着,每到這個時候也不敢吱聲。
也不知道是那個小王八羔子透露出去,竟讓他收到一份賀禮。即墨還記得小丫鬟把東西放到他手上時,他見鬼一樣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