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籲 葉破太籲
剩下的途中，兩人卻默契的保持安靜。
而當王成平遠遠的瞥見賓館燈火時，突然長嘆一聲道：“唉，真希望剛纔的路永遠走不完。”
剛說完這話，她便發現程嶽古怪的回頭望自己，纔始覺句中有歧義，尷尬道：“呃，你千萬別誤會，不是對你有想法──我只是想到回京後要解決那些糟心事，就覺得痛苦……”
程嶽微微挑眉，但還是面無表情的放過她，只道：“你調職這件事情，不妨跟李梓說說……”
王成平擡起一個眼皮：“啊，這事他能幫我？”
看她一直黯淡的神情被驟然點亮，程嶽冷笑之餘，眉眼卻依舊保持平淡和自持，彷彿說一件飯後談資無足輕重的瑣事：“李梓的話，是肯定能。但這件事你最好直接跟李梓說，別讓陳皓轉達。”
話到如此，王成平略微思索便明瞭其中訣竅，然而她怔忡和懷疑的卻是程嶽的再次提醒：“呃，你，你這又是在幫我？”
她的口氣戲謔輕薄，因此下意識的等待程嶽的回擊。可男人並沒有反駁，他只是冷漠的掃她一眼，眼角有微不足道的嘲意：“收起這腔調，王成平你有沒有發現自己其實只是個紙老虎，內心極其軟弱？”
……果然不能和這人好好說話，王成平頓時拉下臉來瞪着他。“我不是你的犯人，”她甕聲甕氣，語氣是虛張聲勢的嚴厲，“你也少用這種語氣評判我！”
程嶽瞳孔輕微收縮只是無聲的看着她，她冷笑迎視，而兩個人之間再次迴歸沉默。
──但這情形太滑稽了！王成平恨恨的思籌。自己和這個男人見面次數並不多，卻總是用這種無聲而苛刻的方式對峙，針尖對鋒芒，互不退讓、固執不化──她能感覺到程嶽平時並不表現的這麼咄咄逼人，而她也很少在別人面前如此逞強和任性。
那個晚上的夜風很涼，吹在皮膚上讓人毛躁和難堪。遼闊星空俯視他們，整條銀河彷彿觸手可及卻又遙遠至極。而程嶽也正看着她，一種被曖昧更凝重，比感覺更認真的東西讓人窒息難過。
在這種輕描淡寫卻涼意肆放的目光下，她恐慌的發現自己胸口中怒氣消散，且喪失最後一點表達能力。不，她又要哭了──這次卻是毫無理由的……那絕對不是她的本意。
於是王成平只是筆直的站在原地，高傲而僵硬的。再過一會，她昂着頭咧着難看的笑意，撞開程嶽的肩膀獨自前去。
男人並沒有跟上來，他只是站在原地安靜的注視她落荒而逃──王成平越來越心虛，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出於某種恐慌，甚至控制不住的開始拔腿狂奔。而直到她飛快闖進房間，纔敢癱在牀上大聲喘氣，渾身的力氣都彷彿被抽光。
“你怎麼了？”在睡夢中的嚴黎猛然被她驚醒，“啪”的聲擰開臺燈，“喂，王成平？”
“沒事兒。”王成平右手抵住心房要命的悸動，過了半分鐘，終於向驚疑不定的嚴黎微笑道，“你接着睡吧。”
……
來日清晨是預定的回程時間。
陳皓自吃早飯起便神態懨懨，哈欠連天。李梓打量他一陣，取笑道：“若不是知道你和程嶽一起住，我定然要往歪了想。”
陳皓皺眉還未說話，旁邊程嶽卻替他解釋道：“這人昨天講了一夜的公事電話，不知哪裡那麼好精神。”
王成平突然從早飯裡擡頭道：“那回去我幫你開車吧。”
“你行嗎？看你好像也沒什麼精神。”陳皓眼睛裡都是紅絲，瞪人的時候讓人心疼。
王成平頓時有點做賊心虛的難堪，昨日她回到房間後煩悶莫名，翻來覆去也只迷糊了幾個小時而已。但此刻她只能輕巧繞開程嶽投來的目光，淡淡道：“總之我比你有精神。”
陳皓還欲再說，卻聽旁邊的蘇素譏諷道：“陳皓你要是捨不得別人碰你車就直說，她聽不懂怎麼辦。”
“蘇素你夠了沒！”陳皓不由沉下臉來，暗惱蘇素挑撥離間時，卻也擔心的窺着王成平的臉色，唯恐她多想，“她開玩笑呢！那就煩你幫我開吧。”
蘇素一聲冷哼，而李梓也不好再說話。
卻是安卓笑着幫忙圓場：“呵呵，你倆分工真明確。來的時候你睡陳皓開車，回來的時候兩人對調。”
王成平冷冷瞥了眼蘇素，迴應安卓的卻是酸溜溜的不情不願假笑一枚。而看她這樣，安卓的脣角也不由略微牽動些。
……
在副駕駛座上酣然沉睡的陳皓，是被震動不休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他飽含睏意的剛“喂”了聲，便聽李梓在另一方嚷嚷：“陳皓？是陳皓嗎？你丫的被王成平綁架了是不是，你的贖金我可一點都不幫你掏啊！你個混蛋……”
陳皓把話筒稍稍移開耳朵，用左手擋着窗外刺來的強光皺眉道：“你又胡說什麼呢……”
“你現在哪兒呢，我靠……王成平太牛了，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平時不吭不哈的一女的，開起車這麼衝，媽的我已經追了你車半小時了還沒見着影子……”
耳畔李梓還在唔唔呀呀說什麼，陳皓卻不再睬他──這時他的眼睛已適應了光線，正慢吞吞打量四周：陳公子當然沒被王成平綁架，此刻車子正安安穩穩停在一所大型加油站內，而駕駛員卻已經不在位子上。
陳皓按下車窗，向路過的工作人員問明瞭加油站名便報給李梓。
“什麼，是XX？我操，真夠快的。那我不遠了……你快點開，連一女的都超不了真慫啊……那什麼你先穩住王成平，等着我啊……”李梓說完這話後便扣上電話，語氣是罕見的氣急敗壞。
陳皓不由笑着搖搖頭，挪開王成平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解開安全帶後敏捷的下車。
隔着老遠便看見王成平蹲在馬路旁邊抽菸，他抱臂仔細打量她一會，想平時那麼端莊一白領，拿起煙卻露出女流氓的真實面貌。
“心情不好？”他緩步走過去，欣賞王成平驟然見到他的慌亂眼神以及迅速掐滅香菸的掩耳盜鈴舉動。
“嗯，心情挺好的……和你在一起心情當然好。”她顯然口不對心的奉承。
“那你可不應該和李梓飈車。”陳皓拉她從灰撲撲的地上站起來，故意苦惱道，“開慢點多好啊，這樣咱倆相處時間才能更長點。”
王成平終於露出點笑意：“你的車很好開呢，在高速上我也沒忍住……呃，你睡的怎麼樣？”
“還行吧，”陳皓從後面抱住她。猶豫片刻，他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問，“那個，你有煙癮啊？”
“之前兩年煙癮還很大，但現在心情不好纔會抽。”她漫不經心道。
“戒了吧，女的抽菸多不好。”與王成平相處越久，陳皓已經聰明到不問她心情不好的原因。
“戒不了。”她乾脆道，而感受腰間陳皓手臂不滿的加緊，再笑着解釋道，“沒跟你叫板──你知道我心情一不好，就會想培養壞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