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3-13 10: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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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後,正是金秋送爽時節,十月初八,良大夫人壽誕來臨。
以良家財勢地位,自是冠蓋盈門,鴻客滿苑。所奉壽禮上,更是花盡心思。
尋常如百年首烏、千年人蔘等賀壽佳禮,對以藥材起家的良家,就失了水準。於是乎,金銀玉器,珍珠翡翠,珍稀古玩,色彩絢爛目不暇接中,絡繹呈上。
魏嬋之所以深覺不平,也正在此。在她看來,良家的生意多年來靠自己一力支撐,但外人眼裡,卻只有大哥大嫂。單看這壽禮,就足見一斑。尤其今時的她,更覺鬱卒。每載的各大節慶,包括良家二老的壽宴,均由自己一廂操持,不管是之前的訂宴進材,還是之後的收禮鋪排,哪裡少得了良二夫人?可想而知,這其中又有多少“折扣”可以刮爲己有。但如今,兩個老糊塗過河拆橋,將一切均交給了他們那個寶貝兒媳……而那個小賤人,竟絲毫不知輕重!
明明王芸也曾問過:“縝兒身懷有孕,壽辰的事要不要二嬸幫你打理?”
“縝兒身爲良家長媳,適逢孃的壽辰這等大事,哪還能勞煩嬸嬸操勞?縝兒時下害喜已過,而且身體底子由來就好,再加之有各大管事幫忙操持着,娘不必擔心了。”
王芸後來還曾說:“縝兒進門來第一次操辦這事,你二嬸經驗多了,有什麼爲難不懂之處,儘可向你二嬸請教。”
“縝兒遵命。”
應得那般乖巧,但自始至終,可曾向她討教?
這良家裡裡外外的管事也個個是不頂用的東西,半年多的時間,就被這黃毛丫頭小賤人收得服服帖帖,惟命是從。不然,這場壽宴,她能辦得妥當?還不都是管事們在替她跑腿辦事?她動的也只是一張嘴而已!
“二夫人,二夫人,該您了。”身側的丫鬟以袖掩嘴,俯身小聲提醒,“壽禮。”
魏嬋醒過神來,面不更色斂袖緩起,與丈夫並行堂央,欠身福禮,“祝大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擡指,房裡兩個丫鬟當即擡來禮盒,“弟妹素知大嫂喜菊,這個描菊瓷瓶是咱們特地請商隊自中原購進的,望大嫂笑納。”
王芸自有一番客套。
按序,二老爺夫婦禮畢,便該輪到良家大少爺這對少年夫妻。羅縝已扶着夫婿的手盈盈欲立,突聞魏嬋道:“依依,你不是也有禮物要呈給良伯母的嗎?還不快點?”
“喔。”綠裳如雲、鬢髮如霧的美人行出,“良伯母,依依有禮要送。”
良德夫婦雖覺着與禮不合,但衆客之前也不好駁了二弟妹的面子,王芸含笑道:“依依你要給伯母送什麼禮呢?其實,伯母看到你,已經很高興了。”
“依依祝良伯母鬆壽鶴年。”
“乖。”
後面有幾個丫頭擡了一幾細條竹案,案上有巾覆物,巾帕揭去,是一把七絃古琴。
難道禮物是把琴?諸人不以爲然,如此尋常之物,良二夫人何必急不可待?
但見姚美人娉娉上前,纖指輕拂,樂聲漫揚。
在座諸人多爲富足了幾輩已列名門的世家中人,對樂理不乏觸通者,聽得出此曲乃“松鶴吟”,鬆與鶴皆爲長壽之物,此時彈來,應情應景。且琴聲委實悠揚悅耳,恍有鶴舞於堂,松濤盈耳,一曲罷,令人沉浸難返。
羅縝須說,姚美人的撫琴技巧,當在自己之上。
“……很好,真是好極了,難爲你這孩子了,良伯母很高興。”王芸甚是感慨:這是個與自己愛子一般可憐的孩子,能有如此出色的琴藝,難得啊。
“謝良伯母。”覆睫之際,偷眸向心裡掛着的人瞥去,卻見他正與那個女人嘰嘰啾啾,當下,心內又是一螯,“……依依再祝良伯母如鬆長壽,如鶴延年。”
“好,好孩子,來,到伯母這兒來。”
“是。”依依羞垂粉面,纖邁細步,偎到王芸身側,“良伯母,您好像依依的娘喔。”
“這孩子……”
“良伯母,綺兒也有禮送哦。”一朵粉影俏然躍出。
“你們這些孩子,真是費心了。”王芸笑得更是開懷,“綺兒是什麼禮呢?”
丫頭紉兒恭首將滾軸奉上。王芸貼身丫鬟憐香在主子示意下,徐徐展開,突來滿堂驚呼。
“良伯母喜菊,綺兒別無所長,只得以傍身薄技幫伯母將滿園菊色留住。”
“天啊。”王芸指觸那每瓣每蕊,難以置信,“我也是許久之前見過羅家伯母,也就是你的奶奶有過此等出神入化的針法,這應該就是羅家的千針繡了,是不是?”
“是啊,良伯母好眼光。這的確是千針繡法,因爲用針及用線的不同,這幅圖從各個角度看上去,也各有不同。”
“看出來了,看出來了!”有賓客忍不住出聲,“正面看去,是各色菊開正濃。右側望去,是一園的菊苞未放。左側……”
“左側是金菊秋月!”有站在左邊的客人道。
“不止呢,從在下這個方向看去,是粉菊朝陽。”
良德呵笑道:“羅家的千針繡,用一千個角度,便有一千種景緻。只是想不到,我這侄女兒小小年紀,竟已有如此功力,可喜可賀。”
“良伯父過獎,綺兒只願伯母青春永駐,雅麗如菊。”
“哈,你這張小嘴,真是伶俐呢,可惜伯母老了,哪及得上這些美麗的花朵?”王芸喜笑顏開,對那幅百菊繡軸更是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