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神臨——第七卷總結

我非神臨——第七卷總結

我如神臨是迄今爲止,我野心最大的一卷。

也是我寫得最辛苦,投入了最多心力的一卷。

同時,它也是爭議最大,好像最不被讀者喜歡的一卷。

寫到現在結卷,它的結構已經非常清楚了。

這一卷有兩條主線並行——

一條主線是“我如神臨”的一個個天驕人物。

一條主線是姜望成就神臨的路。

兩條線交織在一起,碰撞出了這一卷的故事。

在寫黃河之會的時候,我就說過,這是一場真正的列國天驕之會。此時出現在這場盛會上的天驕們,將決定現世未來十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命運。

他們怎麼會不重要?

甚至可以說,“我如神臨”這一卷,是一場更復雜、更立體、更宏大的黃河之會。

因爲彼時那些天驕所肩負的歷史、承擔的責任,在觀河臺上只能瞥見一鱗半爪,在論劍臺下,真實的生活中,纔看得到那些沉重的歲月。

歷史照見現時,才知道當年的齊夏爭霸,到底是怎樣一場戰爭。才知道太寅和觸憫,在觀河臺上爲何而戰。纔可以知道,那一筆帶過的革蜚、蕭恕,他們肩負怎樣的人生……

現世的引力太沉重,翻開歷史,不是榮耀,就是血淚。

從姜無棄結爲秋霜開始,到姜望劍撞青銅鼎結束。

這中間,姜無華一句我當神臨矣,便跨過天人之隔。

蕭恕不贖城坐守四十天,還是功敗垂成。

鬥昭、鍾離炎、王長吉、月天奴、祝唯我、重玄遵、太寅、易勝鋒……

這些人貫徹自己的道,一個個走向“神而明之”的路,就是這一卷的主題。

一個修行者,如何超脫肉體凡胎,打破天人之隔?

如何邁向那一步,做到“我如神祇臨世”?

而姜望在這個過程中,是一個見證者,一個經歷者,一個同行者,也是一個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人。

姜望有他自己的路。

這是本卷的第二條主線。

以姜無棄結爲秋霜作爲開篇,奠定本卷的基調。

而恰恰是從姜無棄神臨開始,本卷迎來了相當激烈、但相較於之後不值一提的爭議。現在想來,好像那一次的爭議,也奠定了本卷爭議不斷的基調一般。

書裡書外,總是這樣奇妙地匯合。

在這個宏大又複雜的世界裡,姜無棄的故事已經有了太多鋪墊。

全都散落在別的故事情節裡。

空手接真火,翻手鎮雷璽,在重玄遵天府外樓後,躍躍欲試,在姜望黃河摘魁後,心癢試手……

那些時候,寫的是張詠,寫的是雷佔幹,寫的重玄遵……

姜無棄身裹狐裘,若隱若現。

最後玉珠一串,結成秋霜。

姜無棄的死,順理成章地導出了多年前的雷貴妃案。

這一條線,又與鋪墊許久的大齊青牌線交織在一起。

四大青牌世家,何以沒落?林有邪爲何是今日這般模樣?林況爲何身死?烏列怎麼退出青牌,又在追查什麼?當年……發生了什麼?

這注定是一場不可能有結果的案子。

因爲姜述這樣的天子,他的對於此案的態度,早就已經體現在歷史裡。

在齊國,誰能真正違逆姜述的態度呢?

所以這個案子不可能有鐵證,所有出現的證據,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抹去。

所以這件案子的真相,只能在幾個人心中留存,在更多人嘴裡緘默。

所以當姜望捲進這個案子,感受到那種鋪天蓋地的恐怖壓力後,他也註定不可能像很多讀者所期待的那樣,將這片籠罩天空數十年的陰霾擊破,做那個洞破天光的蓋世英雄。

他只能在一個個爲此奮鬥的人,徒勞死去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保住林有邪,比如給楊敬一個交代。

然後自己放棄北衙都尉,像一個失敗者,離開齊國“避風頭”。

而這就是姜望在這一卷的縮影。

星樓是述道之基,所以神臨卷必然是無法迴避的述道之卷。

從外樓,到神臨,他必須要認清楚,他要走一條什麼樣的路。

他是掙扎的,他很多時候是矛盾的。

山海境的鋪墊,凰唯真的鋪墊,早已有之。

觀河臺上項北說,恨不能早生九百年,不能親見凰唯真。

他早已經死去,可是他的傳說一直存在。

姜望離開齊國,順理成章地赴山海境之約。

首先我要寫出楚地風流,所以有了姜望在楚國的所見所聞。

爲了寫山海境,我把山海經翻來覆去,做了大量的整理修訂改編,力求構造一個介於真實和虛幻之間的世界——

你看到的那些傳說都是似是而非的,正如楚人所聽到的傳說,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凰唯真的虛構。

楚國天驕人物,各有性格種種,他們所請來的助拳者,各有人生揹負,再加上王長吉、方鶴翎,祝唯我、魁山,一起成爲了這個世界的經歷者。

這些角色每一個都不同,且相對於黃河之會,他們有更多的篇幅可以展現自我。

但同時,他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翁。

他們有自己的愛恨情仇,有自己的所爭所求,是某種意義上,山海境這場遊戲的“主角”。

但山海境裡那些異獸,也並不是背景板。它們並不認可所謂的主角,在這個世界裡,人類天驕只是外來者,只是一羣孱弱的看客。

燭九陰與混沌的自由之爭,纔是貫徹山海境的主線。

但是在它們之後,是伽玄與空鴛。在它們之上,是貫穿了真實和虛幻、打破了歷史和現在的,凰唯真的意志。

我在真正描繪絕巔之上的風景,用一整個世界做畫筆。

這也是本書第一次將力量層次鋪開到這裡。

在四百多萬字後,每個人都可以切身感受到,這個世界是如何一步步展開的。

山海境裡姜望和方鶴翎的對話,體現的正是他的矛盾掙扎。一方面他與人魔是根本立場的不同,鄭肥李瘦再怎麼兄弟情深,再怎麼對他有孩童般的好奇,喜歡跟他一起玩,也不影響他的劍。但是另一方面,他必須要面對,很多事情,很多時候,他無能爲力。從鄭商鳴到方鶴翎,都在告訴他,他也必須要認識到,別人的無能爲力。

【他只能儘可能做他能力範圍內,最好的選擇。】

這是很多人生關卡里,姜望的行爲邏輯。

而他的性格決定了,很多時候這個【最好】,不是對他自己而言的最好。而是對姜安安,對重玄勝,對他所珍視的人,對一些他所尊敬的人,對那些人而言的最好。

所以很多時候你會看到他努力了半天,最後一無所獲——他本來也不是奔着自己要收穫什麼去的。

姜望可以共情方鶴翎的痛苦,但永遠不會認同方鶴翎的選擇。

在這幕三個人的交流戲裡,王長吉的戲份最迷人,方鶴翎的戲份最具張力,姜望的戲份最不討好、最容易惹人生厭,可也真的是主角應該有的、壓艙石一般的戲份。

除了他,誰能壓住這個場,可以讓王長吉那麼迷人,讓方鶴翎那麼立體?

這麼寫非常不討好,我也可以讓姜望更迷人——只要抹去方鶴翎的複雜性。

但這就是我的選擇。

山海境裡祝唯我的出場,又勾連了後面不贖城的劇情,乃至於蕭恕的故事線,也交纏在這裡。

凰今默的線早已有之,很多讀者也早有猜測,同是這麼罕見的姓,她是否與凰唯真有什麼聯繫?

革蜚被替換,鬥昭成神臨,月天奴放棄奪舍,楚煜之割席,蕭恕盜丹,張巡忍痛……

這幾個劇情好評如潮,直到蕭恕神臨失敗後,姜望獨自離開受伏。

一切戛然而止。

讀者和作者之間的溫情被撕開,咱們迎來了血淋淋的時代。

這段劇情有太多讓讀者不能接受的點。

首先一個是突兀。我爲了營造衝擊力,在蕭恕身死的悲情餘韻裡,故意突來一筆。劇情裡姜望被偷襲到了,劇情外讀者也被偷襲到了。

其次一個是情感。情感上是兩個方面,一個是偷襲者有林正仁,這個讀者極其討厭的人物,早已經被主角甩到身後,已經不應該在一個層面上的人物,卻如毒蛇般咬了主角一口,

再一個,這個偷襲姜望的人是杜野虎,是那個在楓林城外嚎哭三日的二哥。這是讀者在情感上最難受的一點。

甚至於爲了保持這種突兀,這種疑惑,除了戰鬥中那一句【姜望以最大的冷靜對待這場戰鬥,他知道他每一個步驟都不能出錯。任何一點錯處,都有可能造成此生的遺憾!】,除了杜野虎和姜望那一段關於美酒的對話。

我沒有再做任何暗示。

這的確很難緩解讀者的情緒,所以我理解所有讀者的不理解。

至於很多人喜歡拿來說的戰力,其實反倒無關痛癢。內府和外樓,本就是最容易出現越級傷害的兩個境界,更別說姜望還被屏蔽了預警。軍陣又是本書多次強調的、明確可以超越超凡品階的常規力量。姜望和重玄勝,可以在陽國戰場,以騰龍殺外樓,憑藉的不正是軍陣嗎?

杜野虎帶着莊國最精銳的九江玄甲,在提前情報針對,加偷襲,加林正仁布局,加陣法,加易勝鋒屏蔽警示能力的情況下,完全擁有傷害姜望的可能性——至少在劇中人物的視角是如此。

那我爲什麼還要這麼寫?

因爲莊高羨的人物邏輯,決定了他一定會在祝唯我神臨之後有所行動,一定會對不贖城有動作。

莊國要拔掉不贖城這件事,完全與姜望無關,他所承受的壓抑,甚至於只是一個順帶手的事情。他路過,就一定會發生。

而你們知道,這是姜望的又一次無能爲力。

他要剋制,剋制憤怒,剋制仇恨,剋制急切,像他一直所做的那樣,篤定、沉默、踏實地往前走。

在我的劇情線裡,這就是我如神臨的最後一抑。

因爲接下來,我就要掀起一整個伐夏之戰的高潮。

卷首姜無棄的死,早就指向了卷末的伐夏!

所有情緒的累積,都要在這個部分釋放。

歸齊路上的一系列挑戰,目的有三。

其一,爲姜望亮劍天下,做最後的打磨。

其二,撫平讀者的壓抑情緒。

其三,大概的描述一下現世大宗,勾畫輪廓,方便以後填充。畢竟這麼久了,它們還沒有怎麼出場過。

在點將臺上,姜望站出來與重玄遵相爭的時候。

大家也都已經可以看出來,這一卷清晰的主線——姜望的道途之路,神臨之旅。

玉衡深處,立信字樓。

山海境裡,立誠字樓。

不贖城外,立仁字樓。

臨淄西郊,立武字樓。

於是有了立四德以自錮,有了定心猿、降意馬、能悟空,有了真我道途。

到了“定心猿、降意馬、能悟空”那一章,關於道途的劇情線便一舉收束起來。但這並不是本卷該有的高潮,所以要頓一筆,再往下走。

在這裡,引爆了小說寫到現在,最大的一次矛盾。

我發現我跟很多讀者,有根本性的觀念差異——那就是我完全不認爲主角輸給重玄遵是【抑】,而很多讀者對此有根源性的憤怒。

後來我反覆地想過這個問題,我覺得可能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作者和讀者視角的不同上。

在我的故事佈局裡,姜望的道途之路,到定心猿、降意馬、能悟空,便已經收尾。

他和重玄遵的戰鬥,則是整個伐夏戰局的一角,是重玄勝和重玄遵戰場相爭的第一步。

在我的感受裡,這是勝遵之棋局裡,重玄勝姜望這一方,先輸了一個卒子的劣勢。且因爲重玄遵一直以來的無敵之姿,因爲姜望本就還沒能追上鬥昭,我認爲這是合情合理,無傷大雅的。

姜望和重玄遵第一次見面,重玄遵甚至都沒有看姜望一眼!

大師之禮後,重玄遵才注意到這個人。

黃河之會後,重玄遵才重視這個人。

到了爭先鋒這一戰,他已經必須要成就神臨,才能穩壓一頭。

這一路的成長軌跡清晰可見。

但是在很多讀者的感受裡,姜望一路蓄勢,在點將臺這裡,就應該贏重玄遵,才能夠得到情緒的宣泄。

而我認爲握住道途便已經是宣泄,真正我所想要的高潮,還在後頭。

我必須要承認的一點是——

在寫作上我固執、自我、不可理喻。在很多時候,我不是不知道讀者的感受。可我認爲作品的結構是更重要的事情。

我當然知道在萬軍之前戰勝重玄遵是多麼大的高潮,不啻於重演黃河之會劍仙人。那段時間讀者的熱切也在非常明確地提醒我,讀者在期待什麼,想要什麼。

我當然知道那對商業成績是多麼大的提升。

甚至於在我的細綱裡,有這樣一句情景對話。是遵望之戰結束後,重玄遵跟王夷吾說的。那句臺詞是:“在外樓境,我已經壓不住他了……”

但是最後我沒有寫這一幕,沒有寫這一句話。

因爲我在寫的時候,我覺得以重玄遵的性格,不會說這樣一句話。而在伐夏這場大戰裡,我也不覺得應該再給重玄遵和王夷吾對話的戲份。

所以抹掉了。

首先說說,爲什麼會有爭先鋒這一段情節。

先是代入重玄遵,他的佈局風格是什麼?跟他的道途是斬妄一樣,他落子也喜歡直指根本。他不像重玄勝,會用讓人眼花繚亂的佈局,會一點一點地撬動局面,形成大勢。他向來是直接大勢壓人,直搗黃龍。

比如稷下學宮裡一出來,先成個天府外樓,然後一打三,一心備戰黃河之會。根本不跟重玄勝爭那些生意上的東西。

比如在伐夏戰場,他被重玄勝擺了一道之後,二話不說就去大鄴府,殺上大夏皇陵。

在伐夏開始時,他也是如此,他的實力強,全方位的強,他就憑此爭先鋒,就要在萬軍之前壓重玄勝和姜望的勢。

這就是他一以貫之的人物邏輯。

而姜望的人物邏輯是什麼?

如果是爲他自己爭名奪利,爲他自己裝逼,他不會上場。

重玄遵壓得重玄勝黯淡無光,他纔要出頭!

這一戰因此發生。

而他們在這個時候的硬實力差距,讀者其實是有認知的。從一月末到三月末,多少讀者不知討論了多少回,也做了很多戰鬥推演。普遍清楚姜望的確是打不過,所以也不用再就此贅述什麼。

最後就是伐夏之戰。

在莊雍之戰裡,姜望鬥莊承幹是主線,所以那一戰只是一筆帶過。

齊陽之戰是摧枯拉朽,姜望的主視角在戰場裡也只是浮光掠影。

而這一次伐夏之前,我就在盟羣裡說,這一場戰爭我不會迴避,我要寫一場真正的超凡戰爭。

一場真正的超凡戰爭有多難寫?

天下形勢、兩國朝堂、文臣武將、士卒、百姓……

輿論、外交、情報、戰陣、真刀真槍的廝殺……

迄今爲止,我沒有看到過任何一場真正意義上的超凡戰爭。

超凡修士的個體強大,讓人類歷史上很多戰術都失去了意義。

當個體實力足以改變戰局的時候,戰爭是很難精彩的。

什麼半渡而擊,道術一鋪,直接凍住整條河。

什麼用兵之毒,無過於水火……

三昧真火都經常被嘲笑,水火算什麼?

當然有取巧的寫法。

比如最後因爲筆者精力枯竭,選擇略寫的田安平刑殺八千人,用九萬人性命填死真人。僅僅這麼一描述,他的瘋狂和強大就能夠被讀者感受。

但這是因爲田安平的之前就已經着墨很多,他的壓迫感一直存在,纔沒有落到虛處。

我之所以略寫這一部分,也是因爲如此——因爲他已經夠了,才選擇略寫。不然的話,爲了這個戲份較重的角色,在精力有限的時候,我會選擇砍其他人的戲。

我當然可以把一個人吹得天花亂墜,如何深謀遠慮,如何算定天下……吹一下逼格,甩幾句戰績,輕輕鬆鬆就寫起來了,還不會留下讓人擡槓的餘地。

但那樣的人物,那樣的故事,說服不了我自己。

我要告訴你他的強大,他的瘋狂,他的智慧,他的風流……我還要告訴你,爲什麼說他強大,爲什麼說他瘋狂,爲什麼說他有智慧,爲什麼說他人物風流!

我像曹皆一樣,打笨拙的戰爭。

只是爲了完整展現我心中的世界。

所以有了這一場伐夏。

我寫得前所未有的痛苦。

在前天晚上,我在房間裡壓低了聲音怒吼,我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我開了跑步機,在凌晨一點鐘瘋狂地跑步。

因爲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完美地結卷。

那麼多畫面,不知道如何才能自然銜接。

昨天晚上寫完後。

寫得一身是汗。

最後只想睡一覺。

……

……

現在我想跟大家聊一下我的狀態。

記得早先有一次,有人截圖了赤心的第一章第一段,和後來重玄遵一打三那場的第一段,那是重玄明光插科打諢的段落。

以此論證,赤心巡天的文筆直線下降。

一個業內的朋友維護我說,以情何以甚現在的更新速度,如果還要一直保持第一章那樣的文筆,那是要他死。

這位朋友當然是出於好意,當然,他也的確沒有真正往後讀過這本書。

從第一章到現在,或許劇情有爭議,或許人物有起伏,僅以文字而論,我自問是一以貫之,甚至精益求精的。

我的生活出了問題。

很大的問題。

雖然我每天健身,我按時吃飯,按時睡覺。

但是我很清楚,我的精神狀態越來越糟糕。

我將全部的心力放在小說世界裡。寫赤心巡天這幾年來,我最大的娛樂活動,竟然是在盟羣裡聊天。

每天寫完字精疲力盡,就到羣裡聽他們客觀地描述我的帥。

我的朋友圈,這幾年來,竟然也幾乎侷限在這裡。

雖然我跟羣裡很多人,都結下了真正的友誼。

但我仍然要說,這非常不健康。

單純讀者和作者之間的關係,是很脆弱的。

我已經看到了。

當我一天中十分之九的清醒時間,都在小說相關的世界裡,我給自己的生活,留下了什麼呢?

當跟小說相關的這個世界,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時,我能有什麼樣的精神狀態去面對呢?

這是不健康的。

我下定決心改變,好好調整狀態,分配更多時間給我自己的生活。

我要快樂——這是公曆新年,我的願望。

但那個時候,剛好寫到林正仁、杜野虎伏擊姜望。

生活中又出了點事情。

我埋頭去寫,瘋狂加更。

以至於沒有存稿過年。

過年在別人呼朋引伴、打牌喝酒的時候,加班寫作,劇情又剛好推進到望遵之戰……

老實說我覺得我寫得很好。

當時那麼覺得,現在也這麼覺得。

寫完我還很開心地在羣裡發紅包……

我的春節願望是公曆不作數,新年真的一定要快樂。

他媽的許願到底有沒有用?

……

我不想批判誰,只是單純地想要釐清事實真相,所以接下來我會不點名地陳述自春節以來的輿論風波——雖然我的確不止一次地憤怒過。

望遵之戰剛寫完,並沒有太大波瀾。

是第二天的時候,開始了爭吵。

我沒有吭聲,只是默默更新。

因爲在這件事之前,我已經決定不再發單章。在很早之前,我就在盟羣裡表達過這樣的觀點——如果說我要展現一個真正的世界,那麼一個真實的世界裡,必然有許多不同的觀點,不同的人,不同的人生態度。包括讀者對同一段劇情不同的理解,應當也是真實的一部分。我要接受,雖然很多時候很難接受,但我會努力接受。

此後因爲杜野虎林正仁伏擊姜望之戰發單章,是我個人情緒崩潰的體現。其實與劇情本身關係不大。

但那之後,我已經決定不會再開單章聊劇情了。

所以沉默。

赤心巡天這本書的運營,沒有一個是專門做運營的。

都是赤心的盟主,是這本書的忠實讀者。他們都有自己的本職工作,都忙得不可開交。

並沒有什麼精力天天盯着書友圈看。

我一直都埋頭寫書,放手不管其它。甚至於在三年後才加進運營羣,因爲那段時間他們經常截圖發到盟羣裡,告訴我我又捱罵了。我覺得挺影響盟羣氣氛的,就說不要在盟羣發了,拉我進羣。

那段時間出現了很多很難聽的聲音。

運營問我要不要管,我說不要管。他們也就真的不管了。

如此吵了三四天。

有些人越罵越難聽。

包括我個人的社交平臺賬號,也收到了很多辱罵的私信。

運營再問我要不要管,我說全訂讀者只要不人身攻擊,隨便討論。白嫖帶節奏可以禁。

同時,我看讀者實在是需要一個說法,於是在當天的更新裡,解釋了爲什麼姜望會輸,爲什麼最後一劍不出。

然後我得到的反饋是【不會解釋你不知道裝死嗎?】

其中有一個粉絲值爲弟子的讀者,大概是說,我等了三天,就等來個這?你解釋了個什麼。言辭當然是比這激烈一些的。

這個帖子被刪了。他也被禁言。

於是他開了第二個號,問自己爲什麼被禁言。

他描述自己看了望遵之戰,精神恍惚,好幾天吃不下飯之類的。

我跟他解釋,大概是因爲我跟運營說的,白嫖帶節奏可以禁。

他就說什麼以後賺了錢要回來找這個場子。

我說學生沒錢看書很正常。我這本書都是精修了再發。

總之在凌晨的時候,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堆。

我跟這個讀者反覆溝通了很多條。

都是無用功。

我放棄了,在最後一條裡,說了這樣的話——“看你是個小孩子我纔回復你的。你不需要工作,我每天四千字的更新不能少。以後不要再艾特我。”

然後他很生氣,說他二十二歲了,不是小孩子。

同時有另外的讀者,因爲【小孩子】這三個字炸了。

說情何以甚你傲慢極了,居高臨下,憑什麼說別人是小孩子?

我一開始感受到的是驚愕,莫名其妙。

我實在無法理解由此導致的羣起而攻。

直到又一位讀者的評論——

他說【我不知道你們誰對誰錯。我只知道我現在很討厭你,我不想理解你。】

我不是說他的語言有多麼得體,我只是想說,這至少是一種相對真誠的表達。

他讓我知道他內心的真實感受。

我大概能夠理解這種情緒了。

於是我不再說話。

在這件事情發生的同時,也有讀者憤怒於作者因爲一句小孩子被羣起而攻,去攻擊那個二十二歲的讀者,說【人家辛辛苦苦寫字,你白嫖還過來噴人,做小偷還找上主人門。】

原話我記不得了。大概是這個意思。總之提到了白嫖,小偷。

然後輿論又炸了。

茫茫多的人到赤心巡天書評區來主持正義。

【你情何以甚憑什麼說白嫖是小偷?】

【這本小說一百三十四萬粉絲,沒全訂的都是小偷?】

這些主持正義的人,一百個裡,九十九個都沒有看到事件原貌,還有一個裝沒看到。

赤心巡天十個白銀盟裡,有四個是盜轉正。盟羣裡更是數不過來。很多都是才工作,以前根本就是學生,哪有錢看正版。

其中游總有一次還當着我的面看盜版更新,被我發現了尷尬一笑。

我會罵白嫖是小偷?

遊總不會來我家裡偷我一點什麼走?

哪怕你單純鼓個掌,說一聲這書能看,也是對我的支持。

但是他們就是憤怒了。

就是要來主持正義。

有趣的是,他們主持正義的方式——

是來赤心巡天書評區,罵所有跟他們意見不一致的人是小偷。

我一開始沒有想到我會因爲遵望之戰捱罵。

後來捱罵了,以爲最多罵個三五天。

沒想到就一直沒停過。

這兩個月裡,無論我寫什麼,書友圈始終是烏煙瘴氣。

天天都在罵。

有的人是反覆地、持之以恆地罵。

你點進書友圈,根本看不到一條劇情討論。還有一羣人在書友圈持之以恆地勸退其他讀者。

氣氛惡劣到很多盟主跟我說,這段時間根本不想點進這本書。

然後運營開始真正下手整頓,刪帖,禁言。

緊接着那羣人就開始帶赤心巡天運營的節奏。說運營是飯圈。說批評不自由,讚美無意義。

批評不自由,那你們這兩個月是在唱詩班工作嗎?

赤心巡天寫了三年,更新了四百五十三萬字,均訂一萬六千五,禁言總人數,到今天爲止,是376人。

扣除菠菜的、賣片的、頁遊推廣的,真正禁言的人有多少?平均下來多少天才禁一個人?

再算上那些人開的小號呢?

我知道很多去年纔開的書,也不止這個人數了。

那些主持正義的人裡,有一個是職業運營。我想問問,你運營的書,寫了多久了?禁言總人數是多少?

我專門抽一個晚上的時間,細化了禁言規則。尤其強調一點,要運營在禁言之前,截圖留下這個人之所以被禁言的言論。

赤心書評區一直開放有申訴渠道,若是覺得自己被禁言不公的,隨時可以申訴。

誰來了?

哦,全訂羣羣裡來過一個。

相信很多讀者都有印象。

那人一進羣就氣勢洶洶地要“給個解釋”,問自己爲什麼好好討論劇情卻被禁言。

當時正好我在,就問他id。

結果一看記錄,別人好好討論劇情,總結線索,他上來就是一句,“你總結了個勾八”。

還說什麼已經很給面子了,要是之前在羣裡,早就罵上了。

我很難想象他之前在羣裡是怎麼一個態度。

就這,他還單方面截圖,抹掉一些對話,跑到別的地方去罵,說自己好好討論劇情都被禁,赤心運營真噁心。

這種事情,倒也是正常的網絡現狀。

比如先前也有一個讀者私信我,問爲什麼他維護這本書也要被禁言?爲什麼這本書容許那些人瞎噴,不允許他回擊?難道這就是赤心巡天運營想要的閱讀氣氛嗎?

他給我的截圖裡,他也是很生氣,但有理有據地在反駁別人。

我就給他道歉,說最近實在太吵了,運營可能只是不想擴大矛盾。然後順手給他解了。

但後來我問了運營後,運營給我看了另一張截圖——他生氣地爆了粗口,罵了對方一句傻逼。

就是說,任何一個人,不論是支持你的還是厭惡你的,在描述事情的時候,一旦有所選擇,必然會有偏頗於自己的一面。

正如我現在寫這些,也不是想要批判誰。

我真的累了。

我無意在網絡世界跟誰爭一個勝負。

我只是要說一個真相,給願意看真相的人聽。

書評區以前沒人管,現在置頂規則就在那裡。討論劇情,歡迎。無端謾罵,必禁。

不是有些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的。

另外。

那個我誤以爲是中學生、並稱之爲“小孩子”,以至於引起輿論風暴的讀者,其實我們之後有過交流。

他用一個新的QQ號,加了我。

我問他,爲什麼是新號。

他說他害怕有麻煩,以前從來沒有加過讀者羣云云。同時又說,如果我介意,他可以換他自己的號來加,因爲他相信我。

我說,你現在這麼謹慎這麼有邏輯,怎麼會被那麼多人帶節奏啊。

他說你知道輿論是不受控制的,我說了要他們不要攻擊你,可是沒人聽。

我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我最後只是跟他說,就是我一開始跟他說過的話——

“好好生活,小說確實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是勸你,也是勸我自己。”

他說,好吧,就這樣。我也去好好生活了。

這就是我們最後的對話。

……

……

可能實在是憋太久了。

我又是這麼敏感脆弱,這麼容易破防的一個人。

這篇總結寫到這裡,竟然已經有了這麼多字。

最後我想說什麼呢?

赤心巡天是一本從來沒有拿過月票前五的普通小說,情何以甚是一個日更四千都非常痛苦常常要磨蹭到晚上十一點的手殘。

本書均訂更是連兩萬都不到。

但每次節奏一起來,那一個聲勢浩大,等閒總榜前三的書都做不到。

我總有一種恍惚感——

赤心巡天這麼火?

赤心巡天真有這麼火?

那特麼訂閱都去哪兒了!?

好吧。

認真一點想要告訴大家的是,我真的到極限了。

我累了。

從此以後,我會分配更多時間和精力給生活。

也許在很久以後回頭來看今天的這一切,會覺得微不足道。

但在剛剛過去的兩個月裡,我的確備受煎熬。

我每天都在痛苦中度過。

每天一醒過來,一打開書評,就是攻擊。

有時候想要刷個微博知乎散散心,微博知乎也都是那種私信。

你發個知乎想法,寫個微博,馬上有人來評論。

不是罵你,就是罵書,再就是罵運營。

前兩者也慢慢習慣了,罵運營我真的不理解。

湯圓是醫務工作者,工作時間顛三倒四,經常半夜起來發活動獎勵。還自掏腰包搞活動,送讀者小說周邊。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存在感,就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小女生,也從來沒有罵過人。

爲什麼要罵她?

慢西天天討論劇情,也不幹別的事情,不跟人吵架。看這本書的,有哪個認真討論小說,對劇情有疑惑的,沒有得到過慢西的認真解釋?

爲什麼要罵他?

像滷蛋簡單小八這種喜歡跟其它讀者對線的管理,捱罵我倒是能理解。他們秉持的道理,就是他們也是讀者,也是盟主,有不爽爲什麼不能懟。那他們也做好了捱罵的準備。

不要嫌我今天廢話多。

以後我不會跟你們說這麼多話。

以後我不會在書評區再回復那些評論。

以後我不會再寫單章解釋劇情。

讓我們保持一個美麗的距離。

如果還有下本書,我希望我可以平衡好連載網文與生活的比重。

如果沒有下本書了,我希望我能找回我的快樂生活。畢竟也是十里八鄉的俊後生,而青春總共沒幾年,生活這麼單調實在也說不過去。

說一千,道一萬,這次事件的起因,是寫主角輸給了重玄遵,讓很多讀者情感上難以接受。

對於我固執的寫作人格,給大家帶來的難以忍受的閱讀體驗,我誠懇地向大家致歉。

但同時,我必須要誠實地告訴你們,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寫。

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我非常願意照顧讀者的閱讀體驗。但是我始終會以小說本身的架構爲第一優先。

就像在細綱裡重玄遵的那一句臺詞,我沒有讓他說。早知今日,仍然不說。

如果有實在不能接受的讀者,咱們有言在先,就此好聚好散。

說赤心巡天是爽文也好,小白文也好,羣像也好,什麼都好。

那些標籤都是讀者給的。

我從來不覺得赤心巡天必須是一部什麼樣的小說。

從一開始到現在,這就是我想寫的故事。

這就是我心中的仙俠世界。

有緣者同行,無緣者陌路。

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情侶之間尚且免不了爭吵,夫妻之間尚且有七年之癢。

一本連載到四百五十萬字的小說,它不可能全部合你心意。

沒有感情了,分手很正常。

但是分手後就要它死。

想盡一切辦法傷害它。

是正常的嗎?

有一個朋友跟我說,對於望遵之戰,一開始他不以爲意。但是越往後,越覺得心裡有根刺。

我當然知道那根刺應該儘快拔掉。

我當然知道書評區一直是攻擊的聲音,對於這本書而言是多麼糟糕的。會勸退多少讀者,會讓多少本來不覺得難受的讀者難受起來,會讓多少正常閱讀的讀者覺得厭煩。

我當然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我心裡的弦繃得有多緊,隨時會斷掉!

但我還是選擇了慢慢地展開伐夏之戰。

因爲我說過,我不會迴避。

哪怕它那麼難寫。

哪怕沒有人要看。

哪怕我寫的每一章每一個字,在這種負面的情緒裡,都會被放大來挑剔。

我不是想要證明什麼。

我只是告訴我自己,我必須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按照我自己的大綱,一步一步地推下去。

赤心巡天寫到現在,太龐大了。

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貫穿了歷史和地域。是那些人在推動這個世界的發展。

已經複雜到我一鬆手,它就會馬上垮塌的地步。

我必須要保持我自己的節奏。

我必須要保護我的心血。

無論有多少反對的聲音。

無論多麼難熬。

罵我也好,勸我也好,爲我好也罷,想我死也罷。

我不會改。

當我寫完結卷的最後一章,最後一個字,收束了這一卷所有該收束的劇情線。那時候已經是十一點。我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而後有一種放鬆。最後就是姜望那一撞。

嘶,好疼。

好疼。

然後去睡覺了。

……

……

……

請假五天。

四月六日開啓第八卷。

第八卷的名字,叫——

《鶴沖天》

出自我自己寫的一闋詞,並沒有遵循鶴沖天的詞牌,只是用了這個名字。

希望它能夠被喜歡吧。

……

鶴沖天!

昨夜西風叫孤雁,聲斷誰人魂夢裡。驚醒不成眠。

有情人醒天未醒,幽空走雷鳴,萬里黑雲低一線!

泥中鶴,雙翅橫,飛羽早拔盡,滴落血猶冷。

一身污,不須月光洗。

無端恨,管它何處來。

此後多少年。

鏽骨猶能化飛鳥,丹心未叫天知曉!

感謝大盟純屬娛樂琳打賞的新盟!

感謝書友20210908084701103打賞的盟主,是爲赤心巡天第292盟!

感謝書友從此無心愛良夜打賞的盟主,是爲赤心巡天第293盟!

感謝書友大楚左光烈打賞的盟主,是爲赤心巡天第294盟!

感謝書友牧L凌打賞的盟主,是爲赤心巡天第295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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