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樓江月這等景國不恕之囚,從中央天牢裡救出,毫無疑問是一項壯舉。
如果是在卞城王戴上面具之前,神俠站出來說這番話,送來這呼吸仍在、只是昏迷的樓江月,尹觀一定會欣然接下這份酬金,並且給予神俠整個地獄無門全力以赴的回報。
但事情在卞城王的干涉下已經不同。
他們已經跟景國談成了條件,保住了樓江月的性命。
後來又送上一真道成員的情報,算是爲樓江月將來出獄而“積分”,也可以讓樓江月在獄中過得好一點。
可樓江月現在逃獄出來!
前腳謙卑談和,後腳毀約破門。
這是把景國的顏面踩在腳下,把景國的律法當成廢紙,把景國人當成傻子來糊弄。景國豈能容忍?
今時今日還認識不到中央帝國的力量嗎?
從中央天牢裡逃出來,反而是斬斷生路,接續了死路!
景國再不可能寬宥樓江月,也不可能只是將她永囚。
更重要的是,地獄無門和平等國的合作,是真實存在的。
尹觀的確向神俠提出過交易。
哪怕現在就把樓江月送回中央天牢去,景國對他們的信任也已經失去——誰知道樓江月在逃獄的這段時間做了什麼呢?誰知道她再回中央天牢是不是帶着什麼目的呢?
更有甚者……倘若這段時間裡中央天牢還有些別的變故,那就永遠都說不清。
尹觀不知道中央天牢裡到底有什麼,但他意識到那裡一定已經有故事發生。神俠不會做無用之事,他救了人,就一定有把握讓這個人回不去。
這是一本算不清的賬了。
神俠此刻的笑聲實在險惡,居心可稱惡毒!
他不是說樓江月不該死,不是說任何人都不該有害死樓江月的心,但地獄無門和平等國的合作,從頭到尾都是盡了力的。他對得起平等國給的每一分酬金。
神俠背棄了這份交易。
“救她並不容易,即便是我,也耗費了巨大的代價——但你好像並不高興?”神俠的聲音遊蕩在海浪中。
從開始到現在,尹觀連他的面都沒有見到。
和錢醜不同,或許代表“義”字的神俠,從頭到尾都沒有瞧得上地獄無門。
尹觀綠眸裡的殺意一瞬間就沉寂了,任由長髮在海風中飄卷,他說道:“抱歉,我太緊張了。”
他甚至笑了起來:“如果不是閣下出手,我恐怕到壽盡也做不成這件事。這份情誼叫我十分感動,真不知該怎麼報答您。”
神俠卻不笑了,聲音在海風中有了幾分粗糲的肅重:“這不是情誼,這只是交易。你也不必報答。我付出酬金,你執行任務,如此而已。”
“當然,在商言商,我們做的就是口碑。”尹觀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以手撫心,表示尊重:“不知閣下有什麼任務要交付?地獄無門竭誠爲您服務。”
神俠的聲音漸而遠去:“召集人手,等我的通知。”
“地獄無門日進斗金,同僚們辛苦了這麼久,也該有自己的生活……”尹觀用商量的語氣道:“全員待命的情況下,最多等五天。五天之後,無論成與不成,無論有沒有做事,應該都算我們完成了任務。”
“三天就夠。”神俠的聲音意味深長,倏而沉墜,像一粒投入海水的石子,清脆消失。
尹觀慢慢地走上礁石,半蹲下來,用咒力細細地查探了樓江月的狀況——
的確還活着。也沒有像仵官王一樣,得到桑仙壽的隆重歡迎,體驗了中央天牢裡所有的刑具。她唯一遭受的折磨,應該只有元屠之病。她那個中州第一真人的父親,必然起了很大的作用。
尹觀當然沒有嘆息,也不愁苦。他只是取來那隻刻寫着“楚江王”的面具,慢慢蓋在了樓江月的臉上。
這是一份他沒有權利不要的禮物。
這是一個無比輝煌的大世,天驕並起,修行歷史一再的革新。這也是一個人命賤如草的時代。弱者什麼都不配擁有。
在咒力的刺激下,樓江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又閉上了。
“睜眼起牀,剛接到一個大活兒。”尹觀淡聲道:“假期結束了。起來工作,不要矯情。”
樓江月這才又把眼睛睜開,有些虛弱,有些痛苦,又有些莫名其妙地想笑,但畢竟沒有笑出來:“我以爲是做夢。”
“夢裡還要幹活兒,那也太苦了。”尹觀說。
“醒着幹活兒就不苦了嗎?”樓江月問。
“有活兒幹總比沒活兒幹好,又不是不給錢。”尹觀站起身來。
樓江月瞥了一眼他收回腰間的長髮,問道:“接下來怎麼做?”
尹觀做事情向來很有條理:“先把手頭上的工作處理完。”
“然後呢?”
“躲避景國的追殺吧。畢竟你現在是個逃犯。最高級別的那種。組織裡誰也比不過你。”
“以後呢?”
“……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還管成員生病麼?沒聽說咱們組織有這種關懷。”
“新加的規矩。”尹觀攤了攤手:“卞城王回來了,你知道的,他很麻煩。總喜歡弄一些有的沒的。”
樓江月沉默了片刻。她當然知道在什麼情況下卞城王纔會回來——秦廣王將要發瘋,或者已經發瘋了。
她仍然躺在礁石上,身上是樸素的囚衣,臉上是森冷的面具,但眼睛睜得很清晰,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尹觀:“你知道嗎,我越來越有殺你的衝動。”
“哦。那又如何?”
“我終有不能自控的時候。”
“你不必自控,想犯病的時候就犯病吧,你殺不了我。”
樓江月略顯誇張地張了張嘴,但那畢竟不是一個笑容:“如果最後還是治不好呢?”
尹觀擡腳往前走,聲音極淡而極冷:“到時候再殺掉你好了。”
楚江王終於笑了:“好。”
她爬起來,跟着他蹈海而去。
海風捲浪,像是捲過了一頁書。
這條因果線上沒有意外。
冥冥之中那圓睜的慈悲的佛眸,只是輕輕一眨……
一個世界已合幕,一個世界又拉開。
……
……
嘩啦啦!
鮑玄鏡把腦袋從水盆中擡起來,仍然圓睜着他的眼睛。
長長的睫毛掛着水珠,面上的淺絨也都溼潤。
單看這張臉,的確是精緻的貴公子。
他的眼神非常複雜,恐懼、憤怒、痛苦、惡毒,而又一霎都清空,只剩下寂寞。
只有曾經感受過永恆的存在,才能被時間腐蝕出這樣的寂寞。
在幽冥大世界裡的永恆的確算不上真正永恆,因爲幽冥大世界本身也不能永恆存在。在幽冥大世界裡的不朽也算不得真不朽,因爲一旦毀掉幽冥大世界,不朽的特性就會消失。
所以生活在幽冥大世界、且在幽冥大世界裡擁有絕巔之上偉力的幽冥神祇們,認真計較起來,只能在超脫前面加一個“僞”字。
幽冥神祇和幽冥大世界綁定如此之深,在幽冥大世界之外,甚至只能保持衍道層次的戰力。
這在對抗絕巔之上的對手時,顯然缺乏競爭力。
如果在幽冥大世界之外,對整個幽冥大世界進攻,強如幽冥神祇,也只能進入無限期、無止歇的防守。甚至有可能被活活耗死——歷史上的確有這樣痛苦的隕落經歷。
所以今天的幽冥神祇,才一個個那樣“懂事”。
懂事的孩子,都有不快樂的童年。
所以白骨尊神纔不顧一切地要離開那裡,要追求真正的不朽和永恆!
但總有人,要擋他的路。
鮑玄鏡認認真真地洗了一把臉,用毛巾慢慢地擦拭。
看了一陣銅鏡裡的自己,忽然想起爺爺跟他講——殺人之後,一定要把手洗乾淨。
他又淨了手。
說起來他曾活過極其漫長的歲月,掌下湮滅的生命無以計數,但對於爺爺教他殺戮這件事,他竟莫名的很有感觸。
此刻他纔想明白——
在幾乎永恆的生命裡,他早已經失去對生命的敬畏,早已忘記對死亡的恐懼。
哪怕是在降生爲鮑玄鏡的這幾年,他也幾乎看到永恆的道路就在眼前。相信自己必然能夠抵達。
他從來沒有真正感受過死亡的威脅,從沒想過自己會失敗,甚至死亡。
直到這一次!
而他那個身爲當世真人、爵繼朔方伯、一手撐起鮑家聲勢的爺爺,纔是真正的以微命殺微命,在風險同等的腥風血雨裡,一路踩着刀尖走來。
爺爺纔有資格討論殺人的藝術。因爲爺爺在殺人之前,總是抱着被殺的覺悟。
今天是如履薄冰的一天,是死裡逃生的一天。
今日他結束了和鄭商鳴的郊遊,回到了位於臨淄城核心地段的朔方伯府中,讓人買了一把開脈丹當做糖豆,一邊嚼吃一邊思考。
在把腦袋埋進水盆裡的那一刻,他就放棄了【黃泉】!
但他知道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
他放空了一切,在水中什麼都沒有看到,可他分明感到有一雙眼睛在看着他!
他被盯上了,他明白的。
他的白骨道胎是一枚散發着香氣的寶藥,他曾經作爲幽冥神祇的一切,都是巨大的待開發的寶藏。珍貴如【黃泉】,也只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他不能僅僅寄望於自我的隱藏,割捨黃泉後的逃匿——萬一被找到了呢?
雖則他已經解決了身體的問題,擺脫了天意的敵視,焉知在彼輩推動天意如刀的過程裡,他沒有被捕獲更多的線索?
面對這種層次的對手,他不敢說自己百無遺漏。
回朔方伯府的這一路上,包括把自己關進房間裡到現在,他一直都在問自己——我應該怎麼做?
“要怎麼做呢,玄鏡?”苗玉枝擔心地看着他,有一個母親的憂愁。
她毫無疑問願意爲了自己的孩子去死,但是她能力有限。
“首先要知道對手是誰!”親手捉拿鮑維宏去狀告的昌華伯鮑宗霖,表情嚴肅,皺着眉頭思考。
這位早早卸掉官職,一直待在銀翹郡修行以衝擊洞真的老人,其實是沒什麼洞真希望的。
他六十歲才封伯,在國勢的幫助下成就神臨,彼時氣血都開始衰落了,差點金軀都不完整,玉髓也只生出幾滴。
選擇待在銀翹郡鮑氏族地,更多是無望於自身前路,而專注於家族未來。
昌華伯這個爵位註定是隻有一代的,他能活多久,就能爲鮑氏保留這個爵位多久。
當初鮑伯昭和鮑仲清,都是他帶着啓蒙,授文傳武,及至開脈,鮑易才抽出時間來自己指導。
鮑玄鏡就不一樣,這孩子從出生那天起,就是鮑易親自帶。讀什麼書,修什麼法,練什麼兵器,鮑易都一一規劃,親自指點。無論多麼忙碌,都不會錯過對他課業的檢查……這孩子是真正承擔了鮑氏幾代人的希望。
“會不會是洗月庵裡的那一位?”鮑宗霖把線索一條條地找出來:“玄鏡不是在臨淄遇到了白骨聖女嗎?因此才產生一系列的變故。洗月庵竟然會收白骨道聖女爲真傳弟子,這事本就透着蹊蹺。興許一開始就是衝着玄鏡來。”
“洗月庵?”苗玉枝聽得很辛苦。
“洗月庵有一位畫中人,法號爲‘緣空’。早就斬絕塵事,不沾因果,在謀求最後一步躍升。”鮑玄鏡解釋着,搖了搖頭:“不會是她。那個老尼姑還沒有超脫,不可能算到我身上來。即便她收白骨聖女是爲了白骨道胎,也不可能知道我是我……她不會輕易出手,結一份收不了的緣,阻隔自己的超脫路,更沒有把天意推成這般刀術的境界。”
“羅剎明月淨呢?”鮑宗霖又問:“白骨聖女除了是洗月庵玉真,還是三分香氣樓的昧月。這當中……”
苗玉枝若有所思:“洗月庵的玉真,是三分香氣樓的昧月。那麼畫中的緣空師太,會不會是羅剎明月淨?”
“洗月庵和三分香氣樓的關係,我也不能盡知其中隱秘。但羅剎明月淨曾經得罪了赫連山海,洗月庵如今卻在牧國發展,她們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只是在背後有隱秘的聯繫……”鮑玄鏡一邊檢索情報一邊道:“這件事情倒是可以作爲籌碼。以後跟這兩方勢力接觸的時候用得上。”
他呵了一口氣:“也不會是羅剎明月淨。她修的是極樂仙法、禍國神通,推不出天意如刀。”
“難道是田安平?”苗玉枝忽然想到什麼:“咱們剛準備對付他。”
“娘,你別瞎猜。”鮑玄鏡看她一眼,有些無奈:“田安平要是有這個本事,也不至於被我姜望叔叔一劍貫喉。”
提到姜望,苗玉枝就有幾分恍惚:“要不然問問你姜望叔叔該怎麼辦?”
“我雖然叫他叔叔,可他沒有真把我當侄子!”鮑玄鏡沒好氣地道:“問他怎麼辦,我還不如直接走到姜述面前,告訴他我是白骨道胎,此次降生現世,就是爲了超脫而來。用效忠來交換他的保護——”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這倒也是個辦法。但不能是現在。現在去投姜述,只會被他吃幹抹淨。除非走投無路,又或者我切實有了自保的手段。”
他緩步在房間裡走。
“其實當我察覺自己被天意針對,我的對手是誰,就已經很清晰了。”
“當今之世,擅長撥動天意的,無非那些個星佔宗師,但以現今這些星佔宗師的層次,絕不可能把天意之刀推動到這種程度。即便是星巫諸葛義先,距離這一步也還差得遠。即便是最能在天道之海里撲騰的姜望和獼知本,也沒有這掌天吞海的氣勢——”
他長呼一口氣:“能夠在尚未見面,也沒有捕捉到我身份的情況下,僅以天意就把我逼到這種地步,非超脫不可爲。”
“我兒!”苗玉枝驚道:“超脫者爲什麼針對你?”
鮑玄鏡咧了咧嘴,露出整齊的白牙:“懷璧其罪!”
“是哪一位超脫者?”鮑宗霖直接進入解決問題的狀態:“是否可以引導祂和陛下對上?你乃鮑氏嫡脈,未來的大齊朔方伯,國勢對你的庇護是理所當然的。”
“這條思路確實是可以實現,但不能這麼做。”鮑玄鏡很滿意鮑宗霖,這位昌華伯是真有腦子的,當然還是比不上自家爺爺,可是現在還不能在自家爺爺面前如此坦蕩……
他解釋道:“天子多疑。他一定會追索,爲什麼我會被一名超脫者盯上。屆時我就生死不能自主,全在他一念之中。”
“至於那個針對我的存在是誰……”
“無非還是從天意入手。當今時代,對天道深海的影響,能比姜望和獼知本更強的,並沒有幾個。一個爲魔著史的吳齋雪,一個齊武帝時期的天妃——倘若他們還活着。”
鮑玄鏡真正的倚仗,是他作爲白骨尊神,曾經活過的漫長歲月,是他曾爲絕巔之上,所擁有的超脫層次的見識。這令他讀史之時,能在時間的塵埃裡,輕易發現旁人無法察覺的隱秘。
曾經端坐白骨神宮,對於現世只能偶窺,不敢詳察,以免被警惕,錯過了許多細節。以白骨道胎臨世後,他苦心讀史,自齊而暘,百代在目,中央四方,列國在心。
“天妃?!”吳齋雪是哪根蔥苗玉枝不認識,但天妃之號可是如雷貫耳,閨中閒書好幾本都逃不開這個名字:“你覺得她有可能還活着?”
又嗔道:“你小小年紀,天天讀的什麼書!”
鮑玄鏡有些莫名其妙,但只道:“這兩人只是有可能活着,但即便活着,也不會是那個針對我的存在。因爲他們都不是超脫者。”
“除此之外呢?”鮑宗霖問。
“禍水裡那位兼儒合禪的存在。”鮑玄鏡謹慎地道:“祂本身是曳落族人,天生就能在天道深海生存,相繼追隨兩尊顯學之祖修業,又證道超脫……但祂被鎮在孽海,與天道深海隔絕,受阻於紅塵之門,根本接觸不到天道力量,能夠做的事情非常有限。在祂能做到的有限的事情裡,絕不包括斬我的這一刀。”
無罪天人同時是儒祖孔恪的弟子、世尊釋迦摩尼的門徒的事情,這世上恐怕沒有幾個人知曉。
恰恰鮑玄鏡曾經是坐在幽冥世界裡窺視現世的古老存在,親眼看到了太多人所不知的歷史——或許也正是因爲閒不住的幽冥神祇們,看到了太多不該看的東西,才一遍遍的被血洗。現在都個個鎖住神國,說什麼也不往外看了。
鮑宗霖顧不上思考無罪天人的複雜身份,他只關心鮑玄鏡的未來:“若祂也不是,還能有誰?”
鮑玄鏡擡起頭來:“比我剛纔所說的那位,更能夠把握天道的存在……自然是祂的老師。”
鮑宗霖一驚:“世——”
鮑玄鏡止住他的聲音:“不可直呼其名!”
旁邊的苗玉枝也陷入震驚。
她雖是郡守之女,眼界甚至越不過神臨層次去,也就是嫁入鮑氏,生了個鮑玄鏡,纔開拓了眼界。但無論如何,涉及世尊這般超脫者的事情,是她絕對不能想象的。
更別說那位世尊竟然有可能是針對自己兒子的人!
“祂……”苗玉枝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不是死了嗎?”
鮑宗霖倒是很快就冷靜下來:“也有人說祂沒有死。當年枯榮院的大師,不也常說,萬佛之祖永恆不朽,不死不滅……玉枝不知道也正常,你出生的時候,枯榮院已經沒了。”
“祂死了,但也沒死。當年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鮑玄鏡皺眉回憶:“我只知道最後三位道尊也出手了,祂有一部分被鎮壓在天京城下。或許現在已經逃封?”
他喃喃自語:“或許可以讓爺爺看一看景國那邊的情報,確認中央天牢是否出現變故。”
他又搖頭:“但應該來不及了……”
倘若世尊逃封的事情已經廣爲人知,那麼來自道門的鎮壓也必然緊跟着落下。
所以世尊若有什麼事情要做,一定要在祂逃封的消息暴露之前就做好。
世尊要做的事情有哪些呢?
其中已經明確地包括了他鮑玄鏡。
換而言之,他要等自家爺爺查到景國那邊世尊的相關消息,很可能他先已經被吞下!
那掠過脖頸的天意之刀,令他到現在都坐立難安,一想到就遍體生寒。
一定要儘快地做出反應!捨棄【黃泉】是儘可能撲滅被找上門來的可能,但同時最好的防守是進攻。
逃脫覬覦的辦法,是剜出那雙覬覦的眼睛!
“鏡兒。”鮑宗霖有些麻木,從前他所想象過的最厲害的對手,也不過是與鮑氏長期明爭暗鬥的重玄家,現在的思考實在是太超格:“如果真是那一位的話……你要怎麼辦?”
“現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彼爲超脫者,我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
“應該說——”
小小的鮑玄鏡擡眼看向穹頂,這一刻眼神異常的寂寞:“我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