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籲嚱!
滄浪之水無窮極。
長河之碑爲誰悲。
“呃……啊!”
長河龍君的頸骨,已經完全被碾碎。長河龍君的頭顱,直接碾着脖頸,一併被砸進了胸膛裡。這樣倒是固定了昂直的姿態。
眼前看到的,是自己的道軀內壁,金色的鮮血浸泡了眼睛。
嘴巴一張,就咕嚕嚕,咕嚕嚕,血液灌進來,又被吐出去。那聲音倒是很輕妙的,像是在某個秋日的午後,休憩在樹蔭下,堆石塊爲竈,撿枯枝爲薪,架一口乾淨的陶罐,煮一罐自釀的果酒。酒沸之時,就開始鼓泡……香氣如曠野。
“咳!咳!咳!”
永生不死的敖舒意,其實已經很久不知道,肉身的痛苦,是什麼感受。
祂也很久不回憶。
祂把擡起長河九鎮所逃脫的力量,盡數投入滄海,而讓自己在這裡孤獨忍受。
腦袋埋在胸腔裡說話,像是隻能說給自己聽。
祂呢喃着,這胸腔裡的悶聲似悲聲——
“吾輩……何能稱皇!?”
……
烈山氏還活着的時候,的確有一次玩笑般地說過。
說舒意啊,要不然下一任人皇,換你來做。
敖舒意還記得自己當時愣住了,說龍族怎麼做人皇?
烈山氏那時候哈哈大笑,說你還真想啊?
烈山氏說,日子清閒下來,心情很放鬆,就喜歡開玩笑,舒意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時候燧明城已經穩固了,人族水族以此爲基礎,在天獄世界裡建立了文明盆地。眼看着妖族已經無力迴天,文明之火照亮整個妖界,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即位以後嘔心瀝血、奔波不休的烈山人皇,罕見地休憩了一段時間。成天遊山玩水,探親訪友,當然也順便鋪路搭橋,問農桑稻。
很多人親眼見到烈山人皇,都是在這個時期。
上古人皇有熊氏雖然在上古龍皇元鴻氏的幫助下,平息了魔潮。但魔潮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創傷,卻需要漫長的時間來癒合。
烈山人皇幾乎是在廢墟之上,重建秩序,大興人族。
祂常說,破壞總是比建設容易,和平其實比戰爭艱難,祂選擇做艱難的事。
敖舒意對祂是滿心崇拜的。
烈山氏又說,說祂跟好幾個人開過這種玩笑,每個人的反應都不同。有的人欣喜若狂,有的人面不改色,有的人嚇得腿軟。只有你敖舒意,與衆不同,在這裡犯蠢!
說罷又哈哈大笑。
敖舒意倒是習慣了,烈山氏把自己當“人”看,習慣了自己也是烈山氏口中的“有的人”。
彼時祂只是跟着笑笑,只是在心裡好奇——欣喜若狂的是誰?面不改色的是誰?嚇得腿軟的又是誰?
後來祂才發現,自己那時候的好奇毫無意義。
因爲當時所揣測的那幾個人,現在都已經不在了。時光帶走了他們。
祂相信那只是一個玩笑。因爲祂清楚自己並沒有爲君的才能。
但自那以後,祂也時常會想那個問題——
龍族怎麼做人皇呢?
後來祂想到答案了。
除非有朝一日,人族龍族,不必再做區分。人族也好,龍族也好,水族也好,只是一個普通的標識,就像姬姓姜姓姞姓等等,萬靈同在,天地一家。
祂倒是並不在意人皇尊位。
母親給祂取名叫“舒意”,也只是希望祂快活些罷了!雖然祂因爲母親的存在,自小不能舒意……
但祂很期待那樣一個世界,衆生平等、人族水族和諧共處的世界。
若是生活在那樣一個世界裡,大約就沒有那麼多激烈的矛盾,父親大概不會慘死,母親也不會爲了贏得復仇的力量,去修煉魔功,最後爲魔性所侵。
祂就不必有那樣的童年。
祂所看到的、經歷過的很多悲慘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
烈山人皇的理想國啊,是史無前例、超脫時代的美麗願景。祂多麼願意做一個鞍前馬後、勤勤懇懇的小卒,爲之添磚加瓦。那是祂第一次聽到,就爲之深深着迷的未來。
這世上所有未知的可能性,所有人們翹首以盼的未來,沒有比那更恢弘,更美好的了。
有一天,烈山人皇跟祂說——
“舒意,做人皇的條件,現在是不太成熟的。要不然……你來做龍皇吧!”
那時候烈山氏靠坐在一顆枝葉繁茂如華蓋的大樹下,懶洋洋地享受秋陽。嘴裡叼着一根墟靈草,眼睛在看書,表情很不在意,語氣也漫不經心。
那時候祂坐在旁邊,也在看書,書的名字已經記不得了,大約是些姓氏起源演變之類,祂記得那時候剛好看到“姜”姓。
祂也漫不經心地說,好啊。
祂以爲又是開玩笑。
但烈山氏卻說,祂這次很認真。
烈山氏說,羲渾氏的修爲很高,能力很強,但是在龍皇任上,做得不太好。因爲羲渾氏的野心太大,一直在或主動或被動地製造矛盾,挑起戰爭。坐上王座這麼久,水族幾乎沒有安寧日子。
烈山氏說,敖舒意,你可以帶給水族更好的未來。你來做龍皇,你可以讓水族過上更好的生活。
烈山氏說,舒意!爲了我們共同的理想!
祂認真地相信了。
祂知道自己不是君主之姿,沒有統御的才能,可是祂很努力地去做好。
祂傾其所有,燃燒一切,恨不得把自己作爲柴薪,投入到那個燦爛世界裡。
最開始一切都是美好的,後來一切都不如所願。
萬古如夢!
數十萬年,只是編織一個泡影。
烈山人皇的理想國,最後只是嵌在迷界戰場裡的一方小小界域,而且還諷刺地作用於種族戰爭。
那個勾勒了恢弘理想的男人,在完成了舉世仰望的一件件奇功偉績後,卻在祂所描繪的理想前止步,選擇了自解。還說祂的離開,是通往理想的必經之路。
這條“必經之路”,要走多久啊?
幾十萬年,都不足夠?
祂無法不怨烈山氏,因爲在祂心中,烈山氏無所不能!烈山氏哪怕是去赴死,也應該能在死前安排好一切。水族陷於今天的局面,只能說明烈山氏不作爲、不情願。
或許……這就是“君王”吧!
曾在烈山人皇身邊呆了那麼久,注視今天的這些所謂帝王,不免有“爾輩盡是小兒輩”的感受,但也不免看到他們,又想起烈山!
敖舒意的道軀從“永恆”被砸到“破碎”,從“不朽”被砸到“朽壞”,祂的聲音在胸腔中迴響,像是悶着放不出去的雷霆。
祂想要咆哮,想要怒吼,但除了那句“烈山!”,還能說什麼呢?
其實祂的聲音很低沉。
“他們不是別的種族,他們也是水族,與我同源。他們是爲了延續生存,才走上不同的道路。不同於我這樣的留守者,不同於我所選擇的道路。”
敖舒意的道軀已經被砸成一個畸形的狀態,而痛苦地說道:“二十萬年……你們人族用二十萬年的時間,宣告了我的失敗——你們不能再把水族的另一條道路掐死!”
這些年之所以緘默忍受,是因爲海族那邊還看得到希望。
愈是有年輕的海族痛罵祂敖舒意是“斷脊河犬”,越是說明新一代海族仍留有驕傲,仍然不肯屈服,仍然走着他們的路。
那麼未來就是可以等待的。
直至而今……直至而今!
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璽不斷下砸,敖舒意的永恆道軀不斷下墜。下墜的過程中,也如雕塑在歷史裡風化塌陷。
近海滄海所共同面對的高穹,纏住永恆天路的龍軀不斷絞緊!
咔咔咔!咔咔咔!
搖搖欲墜是最後的挽聲。巨龍絞纏天路,於闕揮軍擊之,演盡殺法,然而他轟破鱗甲所造成的巨大傷口,於這條體長無盡的金色神龍,根本不止一提,完全不能影響!
整個滄海此時雷爆不止,滅世雷霆有時也被塵雷轟碎。巨大的海底裂縫,傾塌的海底山脈,以及一個個吞噬所有、彷彿遙相呼應的永暗漩渦!
靈宸真君在這滅世的風景裡反手一指,調動末劫之力,無邊暗翳張牙舞爪、似藤蔓纏枝,攀上這金色輝煌的龍身。
那暗色侵金色,神龍卻連回眸也欠奉。
砰!嘭!轟!
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璽,一次次擡高又砸落。
這場景叫敖舒意想到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爲自己搗藥的場景。搗藥杵在石臼裡,也是這般。
“敖舒意……”
“敖舒意。”
“舒意!”
敖舒意的眸光猛然一凝!
而後就渙散。
轟隆隆隆隆!
滄海、近海所共見,那貫通時空的中古天路……崩塌了!
“爲什麼?”
敖舒意隱隱約約地聽到,在那枚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璽中,在人道的洪流裡,有這樣的對話在發生。
“姬鳳洲,你需要承擔責任!”
“不管怎麼說,長河龍君對現世也是有貢獻的。祂爲什麼反,是不是可以避免,此事總該有個交代。”
“姬鳳洲,你那天跟老龍君在天京城,究竟聊了什麼?”
“你們現在說這些話,哈!朕能與祂說什麼!無非維穩的默契!中央帝國擔其責,這種事情不該朕做麼?”
“敖舒意只會遵從內心,不會被其它事情影響,也沒誰能真正壓迫祂——祂跟敖劫溝通過嗎?是不是本來打算在神霄戰爭期間反叛?”
“說起來,祂選擇在今天反叛,愚蠢得……讓人感慨。朕竟一時不知何言。”
“當年狴犴放話要刑殺敖舒意,很有可能是烈山人皇布的局。祂大概後來是想明白了,所以生怨。”
“你當敖舒意那時候就不知道麼?但這件事情,體現的是狴犴對祂的不尊重,龍廷對祂的惡意。祂究竟有沒有做錯事,哪裡重要?”
“這些年裡,祂本來有很多機會,很多更好的機會。”
“你們相信祂說的嗎?”
“……這不像你會問出來的問題。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現在再說相不相信,重要嗎?”
……
敖舒意的眼睛,本來像兩顆完整的金珠子。漸而潰散成金沙,星星點點地在眼瞳裡散開,最後什麼也沒有了。不僅是沒有金色,連眼睛本身也在消失。
“不是的……不是。”
“都不是。跟這些都無關。我之所以站在烈山氏身邊,追隨祂戰鬥,成爲祂分裂水族的旗幟……因爲我相信祂能創造一個萬族和平的美好世界,我相信只有祂能完成那樣偉大的理想。”
祂本來想這麼說。
但最後只是沉默。
這種虛無縹緲的理想……
理想這種東西……
誰信呢?!!
……
中古天路在崩塌。
現世最後一尊真龍、最後一位長河龍君,祂的不朽道軀,在潰散。
神陸廣袤,各地不同。
轟隆隆隆!
本來放晴的天空,忽然下起了暴雨。
本來驟雨連綿的地方,又一時陽光普照。
當前正是夏季,神陸大部分地方都進入炎時……此刻卻飛雪!
《朝蒼梧》有載——
“超脫之死,天地無辜。晴爲雨,雨爲晴。夏日飛霜,天象反覆。四十九日方止,復歸天常。天機亂,卦者盲。”
也就是說,在這四十九天的時間裡,過往的天象秩序完全失控,一切都變得不可揣測。天機也會變得十分混亂,無法把握,所有卦道的人,都像瞎子一般,失去以往的判斷!
還不止如此。
衆所周知,日有七時,曰:卯時、辰時、巳時、午時、未時、申時、酉時。
夜有五更:一更黃昏,在戌初一刻;二更人定,在亥初三刻;三更夜半,在子時整;四更雞鳴,在醜正二刻;五更平旦,在寅正四刻。
當然,四時分寒暑,日夜有盈縮,有時日長夜短,有時日短夜長。一晝夜一百刻,白日長則六十刻,短則四十刻,並不恆定。
但通常都是如此“七時五更”。
可在超脫死後的四十九天裡,並非如此。
如《朝蒼梧》所云:此後四十九日,日斬爲四,夜三時。夜斬爲三,日二更。又稱“日月斬衰”!
也就說,在接下來的四十九天裡。白天的辰時、午時、申時,會變成黑夜,白天也就被“斬”爲四段,只能見於卯時、巳時、未時、酉時。夜晚的第二更和第四更,會變成白天,夜晚也就被“斬”爲三段,只能見於第一更、第三更,第五更。
在接下來的四十九天裡,日夜反覆交錯,天象變幻不定。整個現世都將迎來一段“無序”的時間,如何使百姓安定度過,將是接下來各國的考題。
現世已經太久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應對的經驗。至少道歷新啓以來,這還是第一尊隕落的超脫。
悲乎哉!日月斬衰!
在六尊霸國天子的合力下,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璽,將被長河九鎮與觀河臺所鉗制的長河龍君,砸落超脫境界,砸成肉泥,碾成爲微塵,最後連微塵也不剩,徹底歸於源海。
祂本已超脫一切而存在,不死不滅,證就永恆。最後又自己,涉回苦海。
或者說,祂從來不曾真正離開過,算不得真超脫。
大約祂已經超脫了一切現實意義,但沒能超脫自己的心。祂所求太大,而現實太沉重。祂所追求的,是超脫都做不到的事情!
這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尊,杵在那裡被活生生打死的超脫。
昔者風后抱樹,尚且是在戰鬥中死。
而祂今日,幾乎並無反抗。
或許祂並不是死在今日。
……
……
滄海之上,漫天飄金沙。
像是金色的霧靄,垂下阻隔兩世的簾,當然不僅僅是擋住視線。
中古與現世之間的聯繫,已經重新恢復爲奔流不息的歲月的河。那架在歲月長河上的“橋”,也跌落於時光滔滔!
長河龍君徹底死去,中古天路也徹底崩潰了。
近海與滄海,再次絕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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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晦雲沉雨、天崩地裂的滄海,那橫亙在海面上、有如山脈綿延的恐怖龍軀,彷彿甦醒了一般,在純粹的吞噬所有的黑色裡,流動幽幽的光。那雙血色太陽般的龍眸中,那不斷旋轉無限深邃的幽暗漩渦,一霎竟沉沒。
東海龍王敖劫,本來已在毀滅滄海,在與靈宸真君爭奪末劫之力,要將海族精銳送往歸墟……
這一霎拔身出海,仰天而吼:“活捉於闕!留下季祚!”
定極而動,絕死後生。
整個滄海,狂瀾都停了一瞬。那滄海深處迷霧中的焰光,在一霎劇烈的跳躍後,徹底黯滅!在過去那些時光裡,關於“殺死滄海”的佈置,被敖劫強行譭棄。通往歸墟的道路,被他推回世界盡處——他中止了殺死滄海的過程!
這個過程短時間內不可再重來,但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繞身而流的末劫之力,又一道一道的散開,回返天海。成爲糧食,成爲草木,成爲有靈之質,修復這瘡痍的世界。
滄海的主君,在這個時候,詔令諸海,發起對景國勢力的進攻!
但凡有一丁點希望,誰願意離開家園?
滄海雖然貧瘠,可也在這數十萬年的時間裡,擁抱了海族,予海族以繁衍之地。
敖劫眼中的漩渦消失了,天海之間,卻有一個個巨大的漩渦出現。有別於懸固在海中、幽黑色的吞噬一切的永暗漩渦,這些漩渦都是深藍色,且豎立在空中,如同門戶一般。只能在正面看得清楚,反面去看,卻是看不見。
此即“墟落之門”!
這是敖劫所獨創的法術,從未顯於人前,配合歸墟世界而使用——在殺死滄海的過程裡,他所要送往歸墟的海族精銳便藏於此門中。
此等法術當然只能使用一次,再有下次,就一定會被捕捉痕跡。
永遠不要有下一次了……
因爲世上已無那斷脊的河犬!
自那深藍色的墟落之門裡,踏出一個金冠華袍的男子。他並非孤身,隨他一起衝出墟落之門的,是一個個身高九丈的海族巨漢,個個身穿重甲,彷彿移動的鋼鐵堡壘,鋼甲上還纂刻了複雜的法術銘文。
這些戰士,一手握持高牆般的巨盾,一手提着鐵刺森森的狼牙棒,那麼排山倒海地走出來,活脫脫殺戮的兵器!
此即大獄皇主仲熹,和他率之縱橫滄海的絕對精銳,青鼎之軍!
他的血裔、海族青年名將鰲黃鐘,都有一支“伐世”軍。他這等一路征戰起來的皇主,麾下軍隊更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這支軍隊以“青鼎”爲名。一是說此鼎有青天之重,他能擔此鼎,能用此軍,能用之定八荒。再者,滄海之上,難見青天,常常陰雲不去。他用此名,自然也有討伐人族,迴歸神陸的意思在。
滄海資源貧瘠,在戰爭兵器的選擇上,向來是以培育海獸爲主。這支軍隊裝備如此精良,幾乎能跟人族的天下強軍相比,足見他在這支軍隊上所花費的心血。
在滄海惡劣的環境裡,海族早就產生了畸變。
且是百種千屬,不同的形態。因爲海主本相的共同演進,也因爲身在滄海的壓力,才能彼此認可,歸屬同族。
這支軍隊的戰士,都是精挑細選,萬中取一!
承擔最艱難的戰鬥任務,挑戰最危險的海域。“非氣血極盛者,不足舉青鼎”,故有此強軍!
“今滄海大勢,舉則轟轟烈烈死,伏則寂寂無名死,可爲先者悲乎?吾當先也!”
大獄皇主率軍而出,將金冠捏碎了!一霎卷兵煞,化成一隻鋪天蓋地的鐵拳,衝出滄浪之水,打得萬里浮埃開,彷彿怒海揮拳,轟擊蒼穹!
這是最後的衝鋒時刻,是時候驗證海族扞衛家園的決心。
一座座“墟落之門”開啓,一尊尊海族強者,一支支海族軍隊——
以信仰之力強聚的玄神皇主睿崇,和她的教廷衛軍“天舟近衛”;耗費巨大代價、短暫讓自己歸於巔峰的靈冥皇主無支恙,和他的“冥河水師”;無冤皇主佔壽,和他所統御的“無常飛甲”;孽仙皇主俟良,和他的軍隊,“亡語者”;無當皇主淵吉,和他的軍隊“三叉神鋒”……
漫天皆流光,諸海盡翻騰。
萬般異象,無窮光影,皆發於天。
這一時,整個還在搖搖欲墜、悲鳴未止的滄海,予以來襲者,千萬次的迴應!
也予敖舒意,千萬次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