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破開厚厚的雲層放低高度,地面上的景色便已經依稀可見。
行李自然有人負責提取,楚景言和葉溫婉便率先走了出來,待看見站在最前方的戚清榮之後,楚景言微微笑了起來,他們也許久沒見過面,相比較隱於幕後的他,作爲首席的戚清榮纔是最辛苦的那個。
兩人擁抱了一下,戚清榮身後的人們微微鞠了一下躬。
“新娘子呢?”人羣中沒發現陳慕青,楚景言笑着說道,“怎麼,不太樂意見我?”
一拳頭捶在楚景言的胸口,戚清榮笑罵道:“明天就要出嫁的姑娘,沒什麼大事還會出門不成。”
玩笑開到這裡,身後的人們也逐漸到了。
“上車再說。”戚清榮帶頭走了出去。
坐上車,戚清榮對楚景言說道:“我發了一份請帖給秀妍........不過看樣子她應該是沒什麼時間過來,怎麼,這回去首爾沒去見她?”
楚景言搖了搖頭:“去看了她的舞臺劇。”
“那就是沒見面了。”戚清榮搖了搖頭,望了眼窗外的風景說道,“她年紀小也就算了,你也跟着胡鬧。”
楚景言嗤笑道:“這結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樣,都開始教訓起來了。”
“過來人都這樣。”
看了看戚清榮,楚景言說道:“拖了你們兩年........這事是我做的不周到。”
“慕青要守孝,理所應該這樣......至於你。”戚清榮笑道,“我實在不想我們兩個人之間還需要道歉這種噁心的客套。”
“倒是我的不對了。”聳了聳肩,楚景言說道,“堂堂集團的執行官,窩在這裡的一個小禮堂辦婚禮,你說我想多一點有什麼不應該的。”
車內的氣氛有了些許變化,坐在前排的葉溫婉沒有說話,在飛機上的時候她就有些擔心。楚景言會不會一開始就把自己心中的顧慮當面說出來。
他一直都說自己的初心不變,如果後座的這兩人依然還是打拼在集團中層的新人,那麼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但如今一個人集團的第一人,一個是首席。
他們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句話都會引起猜想和討論,而就是在這種相比較之下私密的空間裡,楚景言用着有些玩笑的語氣把話挑明瞭開來。
戚清榮好像也是一直在等楚景言的發問。兩人都把煙戒了,所以沒了緩衝的時間,握緊的拳頭又鬆開之後,戚清榮開口道:“慕青喜歡清靜。”
“我楚景言的姐姐.....自然是想要什麼樣的婚禮,就可以辦什麼樣的。”楚景言說道,“但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
“關家。”戚清榮輕輕的說了兩個字。楚景言的面色卻沒有絲毫的改變。
戚清榮接着說道:“關老爺子最近的身子越來越差,私下說句不好聽的,可能熬不過今年了.......他一直想要參與進你的研究所,說難聽點是分一杯羹,往好處想,關家的資金支持,能讓研究範圍擴大許多。”
“貪多嚼不爛。查爾斯博士早就說過......光是現在需要攻克的研究問題,就足夠他們工作十年,錢我有,不需要外人插手。”楚景言靜靜的說道。
“那爲什麼要把研究所搬到舊金山?”戚清榮問道,“不要說什麼查爾斯博士的家鄉在那,這種理由能讓誰信服?”
“你直接跨過慕青的權限做了這件事,她會怎麼想?”戚清榮看着楚景言說道,“我們纔是一家人。不是麼。”
楚景言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舊金山的類似研究所更多,許多尖端人才都在那裡.......而你說關家,關老太爺的心思太迫切了,合作可以,但絕對不是按他說得來。”
“既然他不樂意,集團在洛杉磯的實力又太單薄,那我換個地方不是最明確的事情?”
“至於你說的。跨過陳慕青的權限......這確實是我考慮不周,畢竟她和關家之間的生意來往太密切,我怕會打草驚蛇。”
戚清榮扯了扯衣角,側過臉重新望向窗外。說道:“集團的高層股東們,還有國內的那幾位老人家,都在看着你。”
“他們十分看好集團的前景,而集團的一切就在你的身上,別讓他們失望。”
“也別讓我們失望。”
戚清榮沒有停下話語:“我依然還是你的朋友,骨子裡我們都不愛錢不愛權,只要你想我隨時隨地都可以辭職,婚禮這麼辦......也是慕青的想法,她純粹是在讓步。”
“而我想讓你知道的是.......你可以做的,可以做的正確的決定,還有很多。”
“辭職.........兔死狗烹?”楚景言看向戚清榮,忽然笑了起來,“陳朔一輩子身邊沒有一個親近的人,就連白繼明......他忍了白繼明十年就是爲了能夠把他一朝拉下馬,而我當初也對你說過,我不要像他那樣活着。”
“我想所有人都好好的,一起好好活着,難道這麼做不對嗎?”
戚清榮沉默着沒有說話。
“你們今後的打算我不知道是什麼,陳慕青的董事位置我不會去打主意,你這個首席,只要你想,可以一直坐到退休。”
“我也會退下來,到時候........你得幫我控制住董事局。”
“至於集團.......交給職業管理團隊管就好。”
“明明可以很簡單很明確的事情,爲什麼都要做的那麼複雜?”楚景言搖了搖頭,“我知道你的顧慮,在集團沒有徹底握在我手裡之前,結婚......我不會考慮。”
戚清榮沒再說話,隔了許久之後才說道:“明天的婚禮,慕青想讓你代表家人說話。”
楚景言笑了起來:“義不容辭的事情。”
目的地到了。
董事長到訪,分部的員工們早已充分準備好了一切,馬不停蹄的巡視了一遍之後。便又去了關家。
病重在牀的關老太爺,是怎麼着也得去見一次的。
至於暗地裡的洶涌,想來那位老狐狸也肯定不會擺到檯面上來講,楚景言的承諾很快便會傳到他的耳朵裡,這位老人無比相信接班的孫子,他相信關憶北可以在面對盛世萬朝,確切的說在面對楚景言的時候。能站住腳跟。
畢竟這裡是洛杉磯,是他關家的主場。
走馬觀燈一般的看了許多人,說了許多話,回到酒店之後便又連夜想了想第二天婚禮上到底該說些什麼,索性又爬起來寫了一整頁的稿子。
原本類似的活應該是宋佳做的事情,但好歹也是戚清榮的婚禮。怎麼樣也得表現的稍微有誠意一些。
再者,楚景言真的不希望和陳慕青的關係搞得太僵。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任何的想法要對陳慕青做些什麼,更何況......現在她的丈夫叫戚清榮。
第二天一早,換上一身新的西服,楚景言便坐上車趕往婚禮現場。
他不僅要上臺演講,還要把陳慕青親自交到戚清榮的手上。
他姓楚。但誰都知道,他纔是陳家的主人。
當再次見到陳慕青時,她正安安靜靜的坐在禮堂的一間屋子內,身邊是幾位閨中好友,見着楚景言進來之後,便都想要先退避一下。
擺了擺手表示不用之後,楚景言上下打量了陳慕青一番之後,笑道:“是不是每個女人穿上婚紗都會變得漂亮許多?”
一席白色婚紗的陳慕青坐在位置上。看着楚景言說道:“女人穿婚紗會不會變漂亮我不清楚,不過你嘴巴倒真是變甜了許多。”
兩人相視一笑,之間的隔閡好像一下子消散了許多。
想來昨晚戚清榮已經把楚景言在車上對他說的那些話轉述給了陳慕青,望着自己名義上的弟弟,陳慕青忽然說道:“我辦這個婚禮,你也不要想太多......我只想安靜一點而已。”
“人多了,就不是婚禮了。”
楚景言點了點頭:“我懂。”
在楚景言來之前。陳慕青想了很多會發生的場面,其中不乏最壞的打算,可昨晚聽着戚清榮說的那些話,陳慕青便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太過患得患失。
在陳朔去世之後,這種感覺便越發的濃烈起來。
而如今,不敢說對楚景言毫無戒備,但看着眼前這個西裝革履,貴氣十足的年輕男人,陳慕青十分願意承認,這是她的弟弟。
當陳朔去世之後,楚景言纔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當年她第一次走進C&O的總監辦公室,第一次見到了楚景言。
他們合作無間,讓楚景言坐穩了今後的社長位置。
然後便是他的騰飛,一樁一樁,一件一件的事情浮現在腦海裡,臨嫁之前的女孩都是脆弱的,即使知道將要嫁的那個男人,會是唯一的依靠。
“媽媽和秦姨馬上就到,飛機誤點了。”陳慕青開口道。
“我接到消息了。”楚景言笑着說道,“其實你有沒有感覺,她其實更加疼你,這件婚紗,是她親手縫製的。”
陳慕青眨了眨眼睛:“媽媽說過,她當初其實想要的是一個女兒,而不是兒子。”
楚景言聳了聳肩,表示對這種打擊十分的不在乎。
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楚景言長長舒了口氣之後看着陳慕青:“其實吧,雖然我們兩個之間沒什麼姐弟感情,可到底名分擺在這裡,要把你送出去.......我還真是有點不太舒服。”
“所以說你這種人最是薄情寡義。”陳慕青白了楚景言一眼,“媽媽知道我要嫁人之後偷偷抹了好幾次眼淚。”
楚景言冷笑道:“還不是你會哄老人家開心?”
“這就是你做的不好的地方了,老人家?媽媽哪裡老了?”陳慕青微笑道,“我這輩子最想要的就是有個好母親,我對她好是理所當然的,而媽媽有想要個體貼人的好女兒,你看,根本沒有你什麼事。”
楚景言無奈的擺了擺手:“果然把你嫁出去其實也是個明智的選擇。”
“你快要當叔叔了。”陳慕青撫摸着自己的小腹說道,“清榮應該告訴過你,我懷孕了,已經快兩個月了。”
“我其實一點準備都還沒做好。”楚景言搖了搖頭。
門推開,伴娘們小聲的說了幾句話,示意快準備一下,婚禮馬上就要正式開始。
陳慕青站了起來,望了眼鏡子中的自己,問道:“待會要說的話準備好了嗎?”
“你要相信我纔是。”楚景言說道。
陳慕青轉過身,伸手輕輕抱住了楚景言,小聲說道:“我知道你身上的擔子重,但也不要委屈了自己,你的想法很好.....我會幫你的。”
“你也得快點幸福啊,不是麼,我親愛的弟弟。”
楚景言微笑着點頭:“你總算會爲我考慮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