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叔萬陪着吉祥在屋裡並未坐多久,青玉與青柳二人卻是突然來到了屋裡,一臉猶豫的對着二人稟告:“三爺、吉祥姑娘,外邊有個小廝說有事要來稟告。”
“什麼事情?”
袁叔萬與吉祥二人對視一眼,都有幾分訝異,雖然袁府裡的事情多數由袁叔萬來裁定,可是若不是什麼大事,袁府裡的小人也很少會到玄玠居里驚動袁叔萬。
而在這個節骨眼上過來,吉祥忍不住想着,會不會是和袁老太爺此次的猝死有關係?
雖然那小廝仍然在屋外,不過顯然青玉和青柳二人既然敢進屋來稟告這個消息,顯然便是將對方要來稟告的消息已經打聽清楚了。
故而二人低着頭輕聲稟告道:“剛剛下人發現,秦姨娘被帶回屋裡後,自裁了,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有了氣息。”
“自裁?”
吉祥忍不住看向了袁叔萬,而袁叔萬的臉上也閃過了一絲詫異,不過很快便想到了先時的事情,倒也褪去了面上的疑惑。
他對青玉和青柳二人開口說了一句:“你們先下去,我待會兒便過去看看。”
青玉青柳二人點頭應了是,等到二人走出屋子關上門後,袁叔萬轉頭看向了吉祥輕聲解釋道:“難怪先時她敢對母親大喊大叫,甚至出言不諱,原來在發現父親死了之後,她也知道母親定然不會放過她,便已經存了死念。”
“三爺……”
吉祥聽得袁叔萬略帶嘲諷的話,面上猶豫了一下,卻又輕聲道:“秦姨娘對老太爺還是有感情的吧。”
“感情?”
袁叔萬聞言卻是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又開口道,“即使是有感情,也不至於讓她爲了我爹殉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秦姨娘既然已經死了,就算了。”
吉祥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看着袁叔萬這般彷彿是很遺憾秦姨娘死的這麼快,心裡只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也不是同情秦姨娘,只是覺得,袁叔萬這樣子有點可憐,她也不知道,曾經的袁叔萬因爲秦姨娘受過多少的罪,可是畢竟人也死了,沒必要這麼一直糾結着,真正難受的反而是自己。
“她的確是死的夠乾淨。”
袁叔萬的語氣裡依然略帶着幾分嘲諷,不過當他轉頭看到吉祥的時候,卻是寬慰的笑了笑,開口道:“行了,這些事情,你不必擔心,我都會安排好,這些日子,府上估計會很亂,你也別出去了,免得哪個不長眼的衝撞了你。”
吉祥點了點頭,倒也沒有說其他的,只是開口叮囑了兩句:“我知道了,不過府上事多,你也要注意休息。”
“放心,我肯定會回來陪你用膳就寢的。”
袁叔萬此時的心情,看起來卻還是不錯,至少還有心情與吉祥說笑。
等到走出玄玠居後,袁叔萬看了一眼候在門外之人,開口問道:“怎麼回事?”
“奴才按照三爺的吩咐,讓人將秦姨娘關在了她自己的屋裡,開始時,秦姨娘還大喊大叫着,後來漸漸的沒有了聲音,我們幾個感覺不對勁,連忙開門進去,卻發現秦姨娘已經吞了金了,還未等奴才們來得及稟告主子,去請來大夫,秦姨娘已經沒有了氣息。所以奴才趕緊來稟告三爺,請三爺責罰。”
那人看着袁叔萬之時,忍不住戰戰兢兢的跪在了地上,也是唯恐袁叔萬降罪,畢竟讓他們看管的人,竟然會自裁死了,怎麼想都覺得主子肯定會怪罪。
而袁叔萬隻是看了他一眼後,卻是開口道:“此事,現在有沒有傳開。”
“沒有,奴才一瞧着秦姨娘沒有了氣息,就趕緊過來稟告三爺了,並沒有讓其他人知道,因爲奴才們進去時,秦姨娘便沒有氣息,所以連大夫都沒有請過。”
袁叔萬聞言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開口道:“你在前邊帶路,我過去瞧瞧。”
雖然這下人信誓旦旦與袁叔萬保證秦姨娘這事兒並未傳開,不過等到了秦姨娘院子的時候,不但和秦姨娘同個院子住着的袁仲程以及林氏已經知曉,並且站在了秦姨娘的房門前,甚至連袁家大房的人,還有袁太夫人都起來過來了。
袁仲程和林氏紅着眼睛站在房門口,一等袁叔萬過來,便將目光看向了袁叔萬,不同於林氏略帶幾分憤怒的目光,袁仲程的目光中,卻只剩下了恐懼。
他甚至不敢多看袁叔萬,便將目光匆匆收了回來,低下了腦袋。
而袁太夫人看到袁叔萬的時候,原本緊繃着的一張臉,倒是鬆了下來。
她嘆了一口氣,對袁叔萬開口道:“叔萬,只是一樁小事,你不必親自過來。”
袁叔萬聞言只是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倒是無事,怎麼讓娘也驚動過來了。”
“我過來看看……”
袁太夫人邊說着,一邊將目光看向了房間裡邊。
此時,秦姨娘房間的房門開着,裡邊也有不少的下人守着。袁太夫人的目光看向屋裡之時,卻顯得十分複雜。
她有些不甘心,卻也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雖然知道人都已經死了,人死菸灰滅,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可是這會兒,她真的不知道該是什麼樣的感覺。
袁太夫人和秦姨娘幾乎是鬥了一輩子,秦姨娘也好幾次,甚至害的她差點被袁老太爺休棄,差點在生孩子重病的時候沒了性命,甚至在袁叔萬坐上宰相位置的時候,因爲有秦姨娘的存在,她這個正室夫人毫無威信,甚至被底下人還要瞧不起。
她恨秦姨娘恨得要死,甚至很多次,想要下手除了秦姨娘。
可是就在不久前,她卻是有些看清楚了,與其說恨秦姨娘,倒不如說更恨袁老太爺。
她當年帶着豐厚的嫁妝嫁入了袁家,當時的袁家,生意虧損,甚至連飯都要吃不上,全憑她的嫁妝將袁家給扶了起來。也是她,明明在家之時,雖然只是商家女,好歹也是嬌生慣養的養在閨中,可爲了振興袁家,她跟着袁老太爺東奔西跑,甚至拋頭露面也跟着做生意,生生將自己的身體拖垮,甚至在生袁伯鵬之前,還流了好幾個孩子。
可是,袁老太爺呢,家中情況剛剛好轉,卻是在外花天酒地,甚至還看上了當時在青?樓裡的秦姨娘,耗費巨資替秦姨娘贖身之後,又是將她捧得高高的,寵妾滅妻將她這個與他共患難的嫡妻踩在腳下輕賤。
她承認,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也心軟,曾經和袁老太爺也有過幸福的時光,所以不願意去想是袁老太爺的壞,一味的將所有的責任都怪到了秦姨娘身上,只覺得,若不是秦姨娘,或許袁老太爺根本不會變成這樣。
可是如今,想清楚了,卻也知曉了。
說到底,若是袁老太爺但凡真有點良心,但凡真是念點舊情,秦姨娘何至於會進袁家的門,何至於這些年來敢與她這個嫡妻做對。
秦姨娘自己,還不是在容顏老去之後,依然被袁世明厭棄。
如今,袁老太爺死了,秦姨娘也死了,倒是她這個一直拖着病體之人,卻依然活着。
實在是有些好笑。
袁太夫人一直覺得,三人之間,或許最早會死去的人,是她。
袁太夫人在這一瞬間,身體都覺得佝僂了許多。
她這輩子最大的死敵,都死了,她卻並不覺得高興甚至鬆了一口氣,反而有些迷惘。
袁太夫人並沒有進屋,只是站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最終對袁叔萬開口道:“叔萬,反正你爹的屍骨也要帶回老家去,將秦姨娘也一塊兒帶上吧!”
人死了要回鄉,落葉歸根,若是死後都回不了家,迷信一些,卻是鬼魂也要成了孤魂野鬼。
袁老太爺的屍骨自然是要帶回到亥縣老家去,可是秦姨娘,說到底,袁太夫人畢竟與她有過節,而且這秦姨娘,任憑袁老太爺在世時如何的作威作福,但終究也只是一個妾室,倘若袁太夫人發話說讓秦姨娘就留在京中,估計就是她的兒子袁仲程,都不敢有什麼異議。
妾室不進入祖墳,不與夫主同葬,這在大戶人家,比比皆是。
袁仲程又沒有出息的給秦姨娘掙來這份體面,反倒是日後只能夠仰仗鼻息靠着袁叔萬過活。
而袁太夫人說出這般大方的話,也讓袁仲程和林氏有些意外。
袁大夫人聞言,卻是有些不悅的開口道:“娘,還是算了吧,多帶秦姨娘,太麻煩了吧!而且秦姨娘她是自裁的,我聽人說,自裁的人很可怕的。”
“大嫂,你說什麼呢!”
林氏聽得袁大夫人的話,卻有些不悅了,開口反駁着:“大嫂,都說死者爲大,姨娘就算在世之時得罪過您,您也不該這般說她吧,姨娘好歹也算是您半個長輩,您到這裡不進去拜祭一下她,淨在門口講風涼話,太過分了吧!”
“我說什麼,我說實話啊。”
袁大夫人聽得林氏反駁她的話,心裡頓時不悅了,臉上也拉了下來,她冷笑着看着袁仲程和林氏開口道:“現在爹去世,府裡已經夠忙夠亂了,你們姨娘還要自裁給添亂,我說這些話,已經很客氣了。本來嗎,便沒有必要爲了一個妾室還大費周章。是母親仁厚寬容,你們二房的人,也莫得寸進尺了。”
“大嫂,你……”
林氏皺着眉頭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袁仲程卻突然拉住了她,而後袁仲程看着袁叔萬開口討好道:“還是聽聽三弟如何說吧,我都聽三弟的。”
“袁仲程,裡邊死的人是你娘,你有沒有良心,都不爲你娘爭點死後的體面。”
林氏未料袁仲程竟然會如此說話,一時之間,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只覺得彷彿是從未認識過這個枕邊人。
她也有些心灰意冷,對方做兒子的都不記得爲他的孃親爭體面,她這個做媳婦的,又何必多事呢。
她乾脆冷着臉直接甩手回了屋。
而袁仲程看着林氏離去,臉上也有幾分怏怏,不過他還是帶着幾分討好的笑容看向了袁叔萬,甚至是看向了袁家大房和袁太夫人。
不過,袁太夫人和袁家大房對於袁仲程這副樣子,也只是皺了皺眉頭,沒有再說什麼。
袁太夫人最終對袁叔萬開口道:“叔萬,這些事情,娘也不多說什麼了,都由你決定吧。”
說罷,卻是叫着袁伯鵬與袁大夫人二人攙扶,自己慢慢的走出了院子裡。
等到院子裡的人走了大半,主子也只剩下袁叔萬和袁仲程之時,袁仲程的心裡只覺得跳的飛快起來,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看着袁叔萬,甚至連話都有些不敢說了。
袁叔萬依然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袁仲程,又看了一眼屋裡邊,只是語氣淡淡道:“如今,爹和姨娘的喪事都湊到了一塊兒,我也忙不開,姨娘的喪事,便由你來辦,至於是否帶回老家,既然娘提出來了,那便一塊兒帶回去。”
說完這話,袁叔萬卻是要準備離開了。
袁叔萬朝着外邊走出了幾步,而袁仲程的卻是一直低着頭看着袁叔萬的腳,他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叫住了袁叔萬,開口道:“三弟,我能不能和你談談。”
袁仲程的聲音裡帶了幾分顫抖,而袁叔萬在聽到他的話時,也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向了他。
在袁叔萬轉過身的那一刻,袁仲程卻突然跪了下來,一下子跪在了袁叔萬的腳跟前,他趴在地上,連聲道:“三弟,你原諒二哥吧,當年的事情,是我的錯,你看在咱們是親兄弟的份上,饒了我吧,二哥求你了,你看在咱們爹的份上,也饒了我吧!”
袁仲程一邊說着,一邊伸手痛哭着抱住了袁叔萬的腳。
袁叔萬沒有動,任由袁仲程抱住了他的腳,他居高臨下的看着袁仲程好一會兒,卻突然冷笑着搖了搖頭,開口道:“二哥這又是何必,二哥何錯之有,當初,你不是和陳氏沒什麼嗎?你不是在爹面前振振有詞說是巧合,是我誤會了你們,都是我的錯嗎?”
“不……不是,三弟,是……是我的錯,是我說了謊,是我去勾引了陳氏,是我嫉妒心太強,看不過你賺了大錢,我是嫉妒你三弟,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吧!”
袁仲程此時,分外狼狽,可是他已經顧不得了,他是真的害怕了,他爹死了,他娘也死了,會不會下一個便是他了,也沒有人會護着他了。
袁叔萬這麼心狠手辣,他如今又是高高在上,想要殺了他,就跟碾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
他已經害怕的都不敢再想了。
袁叔萬看着跪在他面前,甚至是害怕的癱軟在了地上的袁仲程,卻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他只是覺得有些好笑。
就是眼前這個只懂得求饒的沒用傢伙,曾經,卻害得他變成了孤家寡人一個。曾經,袁仲程也是他羨慕的對象,壓在他前邊讓他覺得無可適從的哥哥。
也成了他心裡拔不去的那一根刺。
袁叔萬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林氏,嘴角再次浮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他沒有去看袁仲程,只是開口道:“行,你給我一個放過你的理由,畢竟當初可是你害得我即將出世的孩子連眼睛都未睜開,便離開了這個世界。”
“理由?”
袁仲程愣住了,他有些慌張的擡頭看了一眼袁叔萬,看着袁叔萬陰沉的臉上,他的腦子裡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開口道:“有,我有,我的孩子已經給你抵命了,我和林氏的孩子,我知道當初是你下的手,可是我什麼都沒有說出來過,我的孩子,已經抵了,而且林氏現在也不能夠生了,如今生不如死,他們已經替我還了。”
“袁仲程,倘若你硬氣一些,我還能夠看得起你。如今,爲了自己謀生,非但不保護妻兒,還要犧牲自己的妻兒,我真是看不起你。”
袁叔萬說完這話,卻是沒有再說別的,直接將腳從袁仲程的緊緊環抱着的手中抽了出來,轉身走了出去。
袁仲程聽着袁叔萬的話,臉上有些迷惘,他不知道袁叔萬說這話的意思,這是要放過他了,還是怎麼樣。
而在這個時候,袁仲程還未從地上爬起來,身後卻是被突然狠狠的推了一下,他的身體直接趴到在了地上,未等他轉頭看去之時,林氏卻跟瘋了似得突然跑到了他身上,拼命的捶打着。
“你瘋了!”
袁仲程畢竟是個男人,林氏即使受了刺激之下,依然是個身體虛弱的女人,一下子便被袁叔萬抓住了她的手。袁仲程看清楚是自己的妻子林氏之後,心裡有些心虛,卻還是開口怒聲道。
“是,我是瘋了,我嫁給了你這樣的男人,我是瘋了!”
林氏痛哭着,語不成泣,她一邊喊叫着,一邊手卻是掙扎着,想要掙脫袁仲程的束縛,還想要去捶打他。她甚至想要殺了眼前這個男人。
“袁仲程,你不是男人,袁叔萬說的對,你算什麼男人,爲了自己苟且偷生,連自己的妻兒都可以犧牲,袁叔萬看不起你,我也看不起你,沒有人會看得起你。”
“你胡說八道什麼啊!”
袁仲程面上滿是心虛,卻還是嘴硬的狡辯着。
而林氏卻是痛哭着開口道:“你還想騙我,我都聽到了,是你自己親口說的。”
“那你怪我幹什麼,是袁叔萬害死孩子,害的你不能夠再生的,關我什麼事情!”
袁仲程此時也有一些惱羞成怒,開口回道。
林氏聞言,面上也愣了一下,可是她卻是很快恢復了過來,出聲道:“你不用再說了,根本便是你做下的孽,是你害了孩子,是你害了我。如今,你更是苟且偷生,簡直就讓人作嘔”
說着,林氏便要上去掐袁仲程的脖子。
而袁仲程看着林氏這般,卻是突然翻身站起了起來,將林氏推到在了地上,大聲開口道:“行,我是苟且偷生,我不是男人,我讓你作嘔,那又怎麼樣,我想活,我不想死,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你不敢去找袁叔萬算賬,只能夠將氣撒在我身上。咱們兩人半斤八兩,我告訴你,你知道也好,給我安安分分的,不然我休了你。”
“袁仲程,你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林氏緊緊攥着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而她的牙齒,也緊緊的咬着自己的下脣,口腔裡只餘一股腥味蔓延着。
袁叔萬從秦姨娘的院子裡走出之後,來到了袁老太爺的院子裡,此時,院子裡已經開始搭起了靈堂,袁叔萬並未久待,只是站了一會兒,眉眼之間,閃過了一絲疲憊,直接轉身慢慢朝着玄玠居的方向走去。
玄玠居里,吉祥這會兒正是讓青玉和青柳二人擺上了午膳,午膳是新婚歸來的繡冬送來的,吉祥見袁叔萬不在,也拉着繡冬在屋裡說了一會兒話。
而正說着之時,袁叔萬卻回來了。
繡冬嚇了一跳,連忙衝着吉祥和袁叔萬行了一禮後,卻是拿着食盒退下了,而吉祥也是微微有些奇怪。
因爲她也是聽得發生了什麼事情,而袁叔萬並未出去多久,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不過想到袁叔萬先時所說,會陪着他用膳這話,她倒也沒有多想了。
而袁叔萬進屋後,直接讓青玉和青柳隨着繡冬一塊兒退了下去,他慢慢的走到了吉祥身邊,不等吉祥說話,卻突然環住了吉祥的腰,抱住了她,摸着她的肚子輕聲道:“吉祥,給我生個孩子吧!”
吉祥真的是被袁叔萬這突然的一句話給嚇了一跳,她能夠感覺到,袁叔萬摸着她肚子的手,十分的溫柔,而看向她肚子的目光,也十分的渴求。
可是,怎麼會突然和她說這個?
吉祥也坐到了榻上,看向了袁叔萬,輕聲問道:“三爺,你怎麼了?”
袁叔萬卻是輕聲道:“我會好好保護你和孩子,不讓你們受到一點的傷害。”
“我知道。”
吉祥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她只覺得,此時的袁叔萬卻是有些大大的不對勁,她猶豫了一下,卻是慢慢將手伸到了袁叔萬的臉上,輕輕摸着開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了,怎麼會這麼突然?”
袁叔萬抓住了吉祥的那一隻手,慢慢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麼,只是,我如今年齡也不小了,也渴望有個孩子。”
吉祥點了點頭,的確,袁叔萬的年齡是不小了,在他這個年紀,甚至有一些早點的,都快要有孫子了。可是袁叔萬卻是連個孩子都沒有。
這個時代的人,對於子嗣的看重,難以想象,若是早些年,袁叔萬還想再往上爬,也沒有想過要孩子,如今他也差不多已經位極人臣,甚至還要更高,越是爬到高處,恐怕一想到連個繼承自己衣鉢的人都沒有,估計也會覺得高處不勝寒了。
吉祥是有想過,袁叔萬對她許下過如此重諾,又答應這輩子只有她一個,且娶她爲妻,雖然如今還沒有兌現,可是她如今,也只能夠依靠着袁叔萬,說到底,形勢比人強,她如今沒有挑的餘地,而袁叔萬這樣子,也的確是她能夠找到最好的。她也有過心理準備,哪一天,自己還是要交給袁叔萬,甚至爲他生兒育女。
只是,真的提出來了,她卻覺得還有些遲疑。
她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還想再緩一緩,還想再給自己留一點餘地。
而且,現在說這個,恐怕也不是什麼好時機。
吉祥看着袁叔萬輕聲道:“三爺,這些還太早了吧,老太爺去世,您還要守孝三年,這三年內,莫提此事了。”
袁叔萬聽了吉祥的這話,面上微微愣了一下,他還真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一時之間,面上的神色有些僵硬。
而吉祥見到袁叔萬這般,卻是一下子笑了出來,她輕聲又道:“而且,我也不想太早生孩子,我聽別人說,生孩子風險很大,還是等到十六歲之後再生比較好。”
古代若是難產,又不能夠剖腹,生孩子等於是女人的一道生死關,風險太大了,吉祥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雖然已經來了葵水,可是她能夠感覺到她的身體現在還在發育之中,說實話,上輩子她這個年紀,還是個初中生,是個連上學放學外婆都不放心要來親自接送的孩子。
袁叔萬卻是一本正經要和她談生孩子的事情,她想想都有些怪怪的。
“太早生孩子有危險?”
袁叔萬帶着一份將信將疑,似乎對於吉祥的話抱以保留的態度。
他倒不是不願意去相信吉祥,只是先前吉祥對於和他在一起的事情,一直都抱着抗拒的態度,如今雖然看着態度軟化了,但畢竟吉祥在他眼裡,算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也難保她不是故意在他面前耍心思。
更何況,袁叔萬雖然已經娶過妻,甚至有過孩子,但其實對於男女之事知之甚少,更別提知道女兒家的某些事情,也從未有聽到過,女子太早生育風險會大,在他看來,吉祥如今完全可以是嫁人生孩子的年紀了。
“好吧,我回頭問問大夫。”
袁叔萬原來是十分懷疑的,可是瞧見吉祥看着他,他只能夠選擇了婉轉的說法。
吉祥看着袁叔萬的樣子,便知曉對方是不信她,不過在這件事情上,她也沒有說謊,更何況,古代對於父母去世守孝的風俗極爲看重,至少在這三年裡,就算她身體已經發育成熟了,袁叔萬也不可能真的讓她生孩子吧!
她也沒有再說話,直接站了起來,開口道:“用膳吧!”
袁叔萬看着吉祥的樣子,也看出她是懶得跟自己生氣,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站了起來。
用膳期間,二人倒是並沒有再提及先時的事情了。
吉祥原本以爲這事兒也算是就這麼過去了,只是袁叔萬突然的心血來潮。
誰知道,等到晚膳之時,繡冬拿來的食盒裡,除了平日裡的膳食之外,另一大盅還透着一股藥味的湯。
而且這湯還是葷湯,如今袁老太爺去世,府裡上上下下也都開始茹素了,玄玠居里也並沒有例外,至少中午的午膳開始,便都是素的了。
可是突然端來一碗葷的,而且是帶着藥味的湯,吉祥下意識覺得便是廚房拿錯了,她看着繡冬開口道:“繡冬姐,這湯是怎麼回事啊?是不是拿錯了?”
繡冬搖了搖頭,開口道:“沒有啊,燉着湯的藥材,還是三爺吩咐讓人拿到廚房裡的,說是每天給你燉着喝,我和娘當時看見了,還以爲你身體有什麼問題呢?不過我中午剛見過你,也沒覺得你有什麼問題啊!”
繡冬也是一頭霧水,不過這湯,的確是袁叔萬吩咐的,她篤定自己是沒有拿錯,她還以爲吉祥也是知道這事兒呢。
“我是沒有什麼問題啊,喝什麼補湯啊,難道是三爺要喝?”
吉祥忍不住猜測着。
而繡冬卻是搖了搖頭,開口道:“娘認得幾樣藥材,說那是給女人補身體的,三爺怎麼可能喝女人的補湯呢!”
正說着,袁叔萬卻是突然從屋外走了進來,看到繡冬和吉祥二人都疑惑的看着那一盅補湯,他衝着繡冬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後,坐到了吉祥身邊的位置,開口道:“這的確是我讓廚房裡給你熬得補湯,你每天都要喝的乾乾淨淨。”
“給我的,我身體又沒毛病,而且現在老太爺剛去世,全府裡的人都在茹素,就我吃葷的,不太好吧!”
“沒關係,沒人會知曉。”
袁叔萬笑着說道,而後又是開口道:“我下午找來太醫問過來,那太醫專門負責給後宮看病,很擅長女人的病,他也說,女人太早生孩子的確是風險比較大,後來便讓他給你開了這補藥用來熬湯……”
“我真的沒病……”
吉祥聞言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也是滿臉的尷尬。她簡直都不好想象袁叔萬是怎麼衝着太醫問出這樣的話來。
而袁叔萬瞧着吉祥這副樣子,卻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開口道:“你放心,這補藥是溫補的,吃了只要好處,你這樣還在長身體,喝了補湯,只會越長越好。”
說着,袁叔萬卻是親自站了起來,伸手給吉祥倒了一碗遞給了她開口道:“乖乖的,要喝完。”
“我不太喜歡吃藥……”
吉祥還想拒絕,袁叔萬卻是不容拒絕的將這補湯放到了她的手中,開口道:“放心,雖然聞着有藥味,不過我知道你不喜歡,就特意讓太醫開了藥的味道最淡的味道,常大娘燉藥膳也很有本事,嘗不出來的。”
袁叔萬越是這般說着他的費盡心思,吉祥只覺得越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而且也覺得越難以拒絕。
她勉爲其難,低頭用調羹舀起一勺送入了嘴裡。
憑心而論,雖然的確是有藥材的氣味,不過嘗在嘴裡,倒是沒有嚐出藥味來,相反,這湯做的十分鮮美,味道並不比普通喝的其他湯水要差。
而吉祥喝下一口後,袁叔萬便開口問道:“沒有藥味吧?”
“嗯,三爺你也用膳吧!”
吉祥總覺得今日袁叔萬看着她的目光實在是太過於專注了,有種盯住她的感覺。
“不急,飯前喝一碗湯,對你的身體也好,到時候我和你一道兒開始用,現在,你先將這補湯喝了,身體也會越長越好。”
袁叔萬看着吉祥乖巧喝湯的樣子,笑道分外溫柔。
吉祥在心裡卻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她總算明白了自己心中微妙的怪異感是什麼了。
袁叔萬這副看着她的樣子,簡直和屠戶看着小豬餵食時候的樣子太像了,讓小豬多吃一些,長肉長膘,來年好宰殺……
感情袁叔萬是將她當豬來養了。
不過顯然,袁叔萬卻沒有半點這樣的意識,他只是這樣做了。
吉祥硬着頭皮捨棄了手中的調羹,直接將這補湯灌進了嘴裡。而袁叔萬看着吉祥喝完放下碗後,還特意撿起了吉祥的碗看了一眼,確認裡邊的確是沒有剩餘的湯水了,方纔滿意點了點頭,而後卻是又捧了盛放着羹湯的那個湯盅,開口問道:“還要嗎,裡邊還有許多呢?”
“不用不用,不然我就要用不下膳了。”
吉祥聞言,連忙擺手,態度都有些驚恐了。
而袁叔萬瞧見了,倒也沒有勉強,只是眼裡閃過一絲失望。
那副樣子瞧着,讓吉祥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能夠低着頭矇頭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