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醫院的病房裡，陳夢瑤雙眼無神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昨天從樓上跳下來那一瞬間，她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接着便是一陣劇痛。
這種疼痛，讓她瞬間暈厥了過去。
現在，她醒來了。
準確地說，她已經醒來很久了，只是希望自己沒有醒來。
她已經感受到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
腰部不能動，動一下就特別疼。
醫生並沒有對陳夢瑤說她的病情，只是之前摸她腿的時候問有沒有感覺，然而，她完全沒有感覺。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陳夢瑤意識到了自己的情況。
想到自己摔下來的時候，腰上瞬間的劇痛，還有現在已經感覺不到的腿，陳夢瑤內心充滿了絕望。
半身不遂四個字浮現在了腦海，想到自己以後可能一輩子就要坐在輪椅上，或者一輩子躺在牀上，陳夢瑤不禁流出了悔恨的淚水。
悔的是自己的計劃不夠完善，恨的是李達和龍昊。
還有許雯雯。
還有方文，還有……
陳夢瑤在心靈扭曲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而此時的醫院裡，主治醫生正在和陳夢瑤的家長以及學校老師溝通交流。
“目前她的情況是多處骨折，其中，脊椎L2是爆裂骨折，壓迫到了神經，所以患者暫時地失去了知覺，現在最好是儘快準備手術。”
“那我女兒她以後會不會癱瘓？”
陳興民激動地拉着醫生的手問道，昨天晚上，接到學校的電話，他和自己老婆肖麗紅連夜趕來了，知道陳夢瑤的這個情況，他們也是一整晚沒閤眼。
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了，傷筋動骨，只要能養好，這都不算問題了，但如果癱瘓，陳夢瑤這輩子就算是毀了。
“一半一半的概率，我們是骨傷醫院，給她將骨頭復位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神經方面的事情，我們也說不準。”
這話說出來，肖麗紅當時就哭了出來。
一轉頭，看到姜凱和學校的副校長王德興，這情緒馬上就找到發泄的地方了。
“你們賠我女兒，好好的人交給你們學校，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肖麗紅抓着姜凱一頓暴打。
姜凱也沒有辦法，只能承受着，他雖然是練家子，但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對學生家長動手，那樣只會激化矛盾。
陳興民聽着她的哭鬧，終於忍不住喝罵了一聲。
“莫吵死！女兒又沒死，你哭哭啼啼做什麼！”
說着，他又對醫生道：“醫生，你一定要幫幫我女兒，她還小，才十幾歲……”
說着陳興民自己卻也哽咽了。
醫生也是這個年紀的人了，看着也很感慨，只能拍拍他的手道：“我們醫院肯定是全力以赴，儘可能地治好患者。”
陳新民簽了字，現在就只能希望情況不會朝着壞的方向發展了。
在等待的時候，就是討論責任的時候了。
“關於這件事，我們校方也深感歉意，昨天晚上，我們學校的很多領導也連夜開會，認真地討論了這件事。”
王德興小心翼翼地說道，儘可能地表現學校辦事的態度。
現在鹿鳴正在快速地發展中，不太希望出現這種污點，所以學校的確是高度重視。
肖麗紅在一旁哭，陳興民有些冷酷地問道：“你們打算怎麼辦？”
“首先是醫藥費，我們校方會來承擔這筆錢。”
“就這，這不是你們本來就應該做的嗎？”
肖麗紅情緒激動地道。
王德興也沒有爭辯，只是接着道：“除此之外，我們會對涉事學生，嚴肅處理。”
“怎麼個嚴肅處理？夢瑤要是治不好，我要他們償命！”
王德興內心一陣蛋疼。
這就是他爲什麼討厭和女人打交道的原因。
也不管你說什麼，也不遵循客觀條件，反正就是要跟你鬧。
我們學校能咋的？真的去把人抓起來，打斷他們的腿，還是殺了他們？
心裡雖然有怨言，但王德興也沒辦法反駁，肖麗紅要放狠話，就讓她放話。
他正要說話，陳興民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出來接通。
“夢瑤沒事，你放心吧，不用請假，你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陳興民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就掛斷了。
“事情的經過，我已經聽你們的方老師說過了。”
陳興民比肖麗紅看起來好說話，也更加平靜，但平靜的人反倒是最難對付的。
方文昨晚上就瞭解了情況，不過，她瞭解的也只是大部分人認知的版本。
簡而言之，就是陳夢瑤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別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倒也算是客觀。
“那個龍昊，我就先不談他了，我想要見一見那個李達。我想要問問他，憑什麼就認定是我女兒說謊。”
聽你這語氣，就不可能讓你見他的。
姜凱在心裡吐槽，也不禁抱怨起李達來。
你說你，沒事管什麼閒事，現在惹禍上身了吧？
“陳先生，你先冷靜冷靜，兩個學生，我們已經勒令停學了，等陳夢瑤同學這邊的情況確定了之後，再來處理，怎麼樣？”
王德興也知道不可能讓陳興民去見李達，這隻有可能造成更嚴重的問題，所以儘量拖延和勸阻。
“我現在很冷靜。”
陳興民淡淡地說道：“你們放心，我不會亂來，不過，我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每個人，都會爲他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的。”
姜凱和王德興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到了不妙。
社會人都知道，越狠的人話越少，這話擺明了就是不會放過李達了。
王德興已經想好了，回去之後，馬上開除李達。
就在這時，姜凱的電話響了。
他拿出來一看，是方文打過來了。
走開幾步接聽了，才知道方文已經到了醫院，還說帶來了很重要的線索。
姜凱和王德興說了一聲，就去找方文了。
見面之後，姜凱也說了最新的情況，還有家長的態度。
方文聽說陳夢瑤不一定就會癱瘓，也算是鬆了口氣。
雖然情況並沒有變好，但是，她本來以爲已經癱瘓了，現在知道還有機會，那也算是好事了。
“這是我們教室的監控錄像，有一件事，姜主任，我想和你說一下。”
姜凱播放着視頻，一邊問道：“什麼事？”
“陳夢瑤跳樓可能是故意的。”
姜凱聞言，表情頓時嚴肅了許多。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話千萬不能當着家長說。”
“我知道，所以先和領導商量啊。”
方文解釋了一下，讓他繼續看監控，兩人沒有馬上回到陳興民那邊去。
看完了視頻，姜凱也懂了。
龍昊的確沒有和陳夢瑤接吻，陳夢瑤說謊了。但是，她故意留下了遺書，說是龍昊親了她，自己是清白的……
“這個只能證明龍昊和李達是清白的，但是，不能證明她就是自己故意跳的，所以，呆會還是別亂說。”
姜凱其實也信了方文說的。
因爲事實其實很清晰，但是，這話不能由學校來說，特別的，現在躺在病牀上的是陳夢瑤。
在很多時候，的確是弱勢方更有優勢。
單隻拿這段視頻出來，只是證明了龍昊和李達是正確的，他們沒有污衊陳夢瑤。
而陳夢瑤是不是故意跳樓，只有陳夢瑤自己知道，別人沒有任何證據。
公道自在人心，但也只是在人心裡。
“那現在該怎麼辦？”
方文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學校的顧慮。
“把這段視頻給家長看，看他們怎麼看吧。”
話是這麼說，但姜凱心裡已經有譜了。
雖然他是個糙漢子，卻也不代表他頭腦簡單。
有這個視頻在，學校方面，就有了保命的東西。
家長還敢鬧嗎？
只要腦子沒問題，都能看得出來，陳夢瑤跳樓是有貓膩的，他們自己都站不住腳了，就不需要學校的人來提醒了。
而陳興民他們如果一定要鬧，那學校也有了反制的手段，鬧大了，他們也不理虧。
當然，能不鬧大，學校肯定是希望不鬧大的。
原本沒有這個視頻，就是爭取大事化小，現在似乎可以小事化了了。
此時，陳興民正在和王德興打太極，他強烈要求見李達，王德興自然是百般推辭。
“王校長，我想我的態度應該很明確了，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也沒有鬧過吧，你現在是逼我一定要鬧起來？你們教書育人，想必也教過別人，做錯了事情，就要承擔後果吧？”
姜凱聽到這裡，忽然覺得自己這時候拿出視頻，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啪啪啪地打臉。
想想還有點心裡舒坦。
特別的，越是對方說犯錯就應該負責，就要承擔後果，想想都覺得諷刺。
姜凱把MP4給到了陳興民手上，播放起了視頻，順便解說道：“這就是昨天監控到的畫面，雖然沒有聲音，但從畫面上來看，從兩人接觸，到別人出現，他們的確沒有過親吻。”
其實不解說，陳興民也能看得懂。
但是，他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
“這個時候沒親，能說明他們一直沒親過麼？還是說你們也覺得是我女兒故意誣陷別人？甚至連跳樓都證明不了她的清白？”
一邊跟着看的肖麗紅馬上提出了反駁。
姜凱：“……”
這就是槓精本精了，不過，這確實是個漏洞，如果陳夢瑤又說是以前親過，那龍昊不管怎麼否認，都沒證據。
雖然司法上是誰質疑誰舉證的原則，但這種事情，並不是法律層面的問題。
學校希望的是解決爭端。
方文皺了皺眉頭，本以爲真相大白之後，事情會好辦一點，卻沒想到，對方是個這樣的性格。
腦闊痛。
王德興看到這個視頻之後，心裡也有了譜，他上前和稀泥道：“這個事情，我們也不好說，但從目前的證據來看，確實是證明不了你女兒說過的話，這件事說到底，對方在法律上，也是不用承擔責任的，不過，我建議對他們進行退學處理，而你們，也不要再追究這件事了，怎麼樣？”
這算是雙方各退一步了。
王德興首先考慮的，當然是學校的利益。
“我女兒傷成這樣，讓他們退學就夠了？”
肖麗紅依然不依不饒，陳興民看着她這個胡攪蠻纏的樣子就來氣。
有沒有長腦子！
“我也不認同退學的處理。”
方文很堅決地說道。
對副校長的決定，她非常不滿。
顯然，李達和龍昊纔是受害者，就因爲陳夢瑤受了傷，就毫不顧忌他們的感受，直接把他們開除？
且不說開除之後兩個人要面對的麻煩，學校風評對他們也是極大的傷害，作爲教書育人的老師，方文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王德興皺着眉頭看着方文，道：“方老師，你不要添亂。”
方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她已經很累了，但還是振作了精神，道：“我不是添亂，各位看了這個視頻，事情是什麼樣子，大家心裡也應該都有數。”
“你什麼意思！”
肖麗紅嚷嚷着就要打方文，但方文也很機智，及時地躲在了姜凱的身後。
姜凱：“？”
爲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丟人現眼的玩意！給我閉嘴！”
陳興民把肖麗紅拉到了身後，看着王德興，道：“我同意你說的，現在真實情況如何，也不知道，但我女兒會落到這田地，他們兩個有很大的責任，所以，開除他們，也算是讓他們受到該有的處分了。”
姜凱和方文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陳興民。
還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不過，姜凱沒說什麼，他職位雖然高，但也比副校長還是低了一級，至於還想說話的方文，也被姜凱阻止了。
方文這才知道，她還是太年輕了，本以爲有了重要的證據，至少能爲李達和龍昊正名，但學校卻不是這麼想的。
李達的家裡，唐悠悠和洛冬青也在分享着喜訊。
“方老師已經去找監控了，很快就可以證明你的清白了。”
洛冬青和唐悠悠都比較樂觀。
李達的確有些意外，但是，他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變好。
“找到了監控也不一定有用，不過，知道了真相，我多少算是安心了。”
李達是勉強安心，至少，他知道，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陳夢瑤咎由自取。
不過，現在樂觀還早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