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電話,陳學謙突然發現自己要悲劇。
雖然有讓陳倩幫自己請假,但是請假理由卻沒商量,可以肯定要不了多久,自己的好三哥就會把這事捅給他老爸。
以陳爸爸對他的嚴格要求,逃課這種事情一頓揍是跑不了的。想到陳爸教訓的自己的那些慘痛經歷,陳學謙一下從牀上蹦了起來。撒開腳丫子就往學校跑。
和逃課比起來,遲到罪名可就小多了。一路小跑來到學校時,第二節課已經開始了,看着教室裡正在上課的硃紅裕,陳學謙覺得還是索性把這節課也逃了吧。
他和陳學斌怎麼說都是堂兄弟,皮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面對硃紅裕這個嫂子,他除了尊敬還是尊敬。對這個嫂子完全沒轍的他,只好選擇躲了。
好在此時整個學校只有初三(2)班還在上課,其他學生都回家了。他可以躲得地方不少。
在初中時代曠課和抽菸最常去的地方除了廁所就是車棚了。
廁所這地方隱蔽,關鍵是還吹不到風,如果不在乎那味道,確實一處蹺課的絕佳地點。
可惜陳學謙對那地方敬謝不敏,只好選擇北風呼呼的車棚了。
然而今天他卻不是車棚唯一的訪客,老遠他就看到一羣人正聚在那裡。
陳學謙有些奇怪,今天車棚怎麼還會有人。
走近一看卻發現都是初三(1)班的同學,而陳學敏赫然在列。
“今天不放假麼?你們怎麼到學校來了?”
那邊陳學敏也看到了他,同時開口:“你不去上課怎麼跑這來了?”
陳學謙聳了聳肩,意思不言自明。
陳學敏見狀翻了個白眼開口道:“有點事要解決一下。你怎麼還曠課了,你可別學我啊。”
陳學謙趕忙擺手,“拉倒吧你,我沒事學你幹啥。倒是你,看這架勢不像好事啊?”
陳學敏聞言沒有否認,:“昨天在遊戲房遇到幾個不長眼的對周燕口花花,今天約了談判。”
陳學謙聞言也沒在意隨口又問道:“怎麼着?打架?你們別再被人給收拾了。這年頭還是文明點好。”
陳學敏知道他是在勸自己不要衝動也不惱:“不打架,我們約了比拳皇97,你不是也玩過?”
陳學謙原本沒怎麼上心,此時一聽卻是一下子想了起來。他的臉色也跟着變了。
前世發生在周燕身上的事情,好像起因就是一次約架,拳皇賭輸贏。
事情的整個經過用他此時的眼光來看,他基本一眼就可以肯定,這整件事就是一個局。
說起來這個局也很老套。
事情起因是陳學敏和周燕跟班上的一羣同學,有一次在遊戲廳玩拳皇格鬥時,一個年齡差不多的學生態度很狂的過來挑釁,還口花花的調戲了周燕几句。
雙面都是年輕衝動的青春期孩子,一來二往這個樑子就架下了。
只是初中生打架,無非就是兩撥人約個地方,然後比一下人數,論一下關係。一方服軟。甚少有真的打得頭破血流的。
陳學敏這場架也沒打得起來,兩波人一番談判,最後約定遊戲定輸贏。兩人在遊戲機上打一場,誰輸了就要給對方100塊錢。
不要小瞧這一百塊,此時陳學謙的老爸在瓦窯廠打工一個月也才掙900塊。更何況陳學敏這幫學生呢?
結果兩邊人各自湊了一下,湊齊了錢就坐下來一番較量,結果陳學敏三局全勝,輕鬆過關。
可是陳學敏贏了比賽對方卻都急了,這錢可是對方這夥人攢了許久的零花錢。於是對方急忙約了時間,準備再賭一局。
陳學謙後來聽陳學敏講過,他一連贏了幾十場,玩到最後,他基本是來者不懼,和誰都敢賭,多大都敢賭。
起初他還和同學一起過去,後來他就開始只和周燕兩個人去玩,贏了錢就在鎮上瀟灑光。
然而終日打雁,終有被雁啄瞎的一天。
有一次周燕要過生日,陳學敏爲了送她一個很貴的mp3,就在遊戲室裡賭了一場大的。
就像所有故事結局一樣,陳學敏輸的一敗塗地。最嚴重的是,這一局對方下得賭注很重,而陳學敏被一直長勝不敗的戰績衝昏了頭腦。來着不拒的統統接下,那金額比他之前所有贏得錢加起來還要多很多。根本不是他能負擔得起的。
然而設下這次賭局的是鎮上一個出了名的混混,早幾年坐過牢,出來後開了個遊戲廳。他們就是看準陳學敏還不起才弄了這麼個局。
以他的狠辣,陳學敏和周燕兩個學生哪是對手,最終這幫人圖窮匕首現,直接開口讓周燕陪那個流氓一晚。
陳學敏開始死也不肯答應。然而對方上來就是一頓毒打,之後又拿着他們兩人立下的字據威脅要去法院告他們。
面對這種完全超出他們這個年紀的手段,陳學敏和周燕最終屈服了。
那一夜周燕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等到第二天陳學敏再見到她時,她整個人都沒了神采。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還僅僅是災難的開始,這個流氓根本不滿足於這一次的得逞。
他早就派人摸透兩人的底細,如附骨之疽死死纏着他們兩人。
陳學敏還好,對方主要是警告他不讓他輕舉妄動。而周燕卻一次次遭受對方的糾纏。
這一切讓周燕這樣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直接變得膽怯,憔悴。而且迫於對方的淫威她甚至不敢和家人提起這事。最終無可奈何的她選擇輟學去南方務工。最後聽聞她後來下了海,一個絕美如花的女子,就這樣被摧折殆盡。
當後來陳學敏和陳學謙一臉唏噓的說起這段往事時,陳學謙狠狠給了陳學敏一拳。陳學敏當時沒有任何反應,像是一具被愧疚折磨的沒了感情的行屍走肉。
當年畢業後的陳學敏當了兵,退伍後做了警察,一心想要將當初那個混蛋繩之於法,然而等他查到那人時才知道,那人早就死於一場鬥毆之中。善惡到頭終有報,可一個女孩的人生卻爲之葬送。
如今陳學謙聽到陳學敏突然提到這事,他一下就將整個事情的關鍵點在腦海中串了起來。
他不知道此時和陳學敏約架的這些學生是不是也是整個陰謀的一環。但他很清楚,這個頭不能開,否則陳學敏不栽一個大跟頭是絕不會死心的。
只是面對現在這個局面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對方。
正處於青春期的男孩都是衝動好面子的。女朋友被人調戲,這種事情是怎麼也咽不下去的。
而賭博這個深淵,一旦嚐到甜頭,以陳學敏此時的閱歷,根本無法抵抗,只會不斷沉淪。
一時間陳學謙發現自己竟然對這個即將發生的悲劇有些無能爲力。
他不是不能阻止這件事發生,他無力的是那樣陳學敏必將陷入賭博的深淵。除非他從一開始就不曾沾染,沒有嚐到賭博的甜頭。否則就很難將他拉回頭。
那樣他或許能阻止周燕的折翼,卻會讓陳學敏沉淪。某種意義上說,前世正是周燕的慘劇喚醒了瀕臨深淵的陳學敏。賭博的恐怖世所共知。
這個局的惡毒之處就在於他首先毀滅了一個大好的少年,又用這個少年將另一個無辜者拖進深淵。
這個局面只有他在陳學敏大徹大悟時及時出現才能破局。
然而他根本無法保證自己能百分百卡好那個時間點出現,這其中變數太多。
想到這裡,他知道此時無論如何都要攔下對方。
心有定念,陳學謙往陳學敏面前一站,“學敏聽我一句,不要去!”
然而陳學敏看着他卻不說話,他們的交情自然不會大打出手,但這種事情,根本不是外人能勸動的。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我不會衝動,只要他們不動手我肯定不會先動手。而且我們這麼多人,不怕的!”
陳學敏和陳學謙對視片刻後開口說道。
邊上的同學都不說話,只是那神色中都有幾分青春期男孩自以爲很酷的拽勁。
此情此景讓陳學謙徹底明白,他恐怕是勸不住的。
無奈的陳學謙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綠票子,塞給站在一邊的一個同學,“哥幾個先去買幾包煙抽,我和學敏有幾句聊。”
幾個同學見狀互視一眼,一起騎上自行車走了。
一時間狹長的車棚裡,只餘下陳學謙和陳學敏相對站定。北風在肆意呼嘯,像是在預示這場對話將不歡而散。
半晌陳學謙首先打破沉默:“你們今天不是簡單的遊戲定輸贏吧?”
陳學敏有些意外的打量着面前的陳學謙,直覺告訴他,今天他面前這個陳學謙有一些不一樣。
以前陳學謙就是一個好好學生,打架鬥毆這種事從不傍邊。就是上游戲室這種事都極爲少見。說他是個書呆子一點不冤枉他。
可是他今天的一番舉動,卻根本不像是一個書呆子能做出來的事。那種沉穩甚至都不像一個學生。
只是陳學敏好奇歸好奇,卻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在他此時年少樸實的世界觀裡,女朋友被人調戲了,那是比天還大的事。這個樑子架了,天王老子來了他都得討個說法。
“我們賭了100塊錢,這事不是錢的問題,講得就是一口氣。是兄弟就別攔我,不然我這輩子都沒法擡頭做人。就是周燕也會心寒。”
陳學謙第一次發現自己面對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居然沒了辦法。
而陳學敏見他不再說話,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推着車走了。
車棚裡陳學謙心中一陣無力,他突然明白,這不是那個流氓佈局高明,恐怕對方只是在最後坑了他們一把。這一切就像是命運安排。一切發展完全是依據於人物性格遭遇,嚴絲合縫,沒有任何破綻。
他或許能輕易地改變自己的人生,可是當他妄圖改變身邊人的命運時才發現許多事情根本有心無力。
瞬即他又想到,距離他父親那場讓他憾恨終身的車禍已經沒幾天了。
他又能阻止命運不走上原有的軌跡麼?
--------
ps:我修改了一下,之前的版本確實過於壓力,也缺乏說服力。謝謝書友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