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和十三年十一月初三,寅時剛過,淑妃宮裡小太監急急送了皇子府急報給管事嬤嬤知曉。
“嬤嬤,田管事來信,側妃主子發動了。”
淑妃睡夢中被人喚醒,回過神來,趕緊派了心腹太監往御醫院請人。
幾乎同一時間,宮裡另一院落也是燈火通明,女子驚呼叫喊聲,震耳欲聾。
“快請御醫,十一皇子不好,雲嬪娘娘嘔血昏過去了!”
就這麼一聲嘶喊,整個宮裡頃刻間亂作一團。
一石激起千層浪,東西六宮各宮主位都被皇貴妃急招到雲嬪宮中,陪着守在外間等候消息。其中最着急莫過於匆匆趕至的淑妃。這會兒元成帝在裡屋守着御醫看診,可她這兒還存着一樁大事。
“姐姐,可知裡面哪位御醫在給十一皇子和雲嬪看診?”淑妃心裡既恨且急,面上卻不敢流露絲毫不滿。
雲嬪和十一皇子,淑妃是半點不在意。死了倒是一乾二淨!
慕夕瑤這會兒可是生死關頭,她孫子那頭可是萬萬不能出了差錯。
皇貴妃不明就裡,只以爲她等得不耐煩,好意安撫兩句。“院判大人,陳御醫、張御醫和唐御醫,這會兒都在裡面。另一位院判也在趕來途中。妹妹稍安勿躁,不出兩個時辰,就該有個結果纔是。若是乏得慌,讓人給上杯熱茶提提神?”
淑妃面色僵直,心裡瞬間涼了半截。兩個時辰?人命關天,片刻都等不得!
御醫院當值御醫竟都在此處!連不當值的,也被皇上急招入宮。慕夕瑤那處,不是無人可用?
“姐姐可知裡面情形如何?”淑妃這時候是巴不得兩人趕快好起來,死不死的再不敢想。
皇貴妃搖頭嘆息,唏噓不已。“很不好,性命堪憂。”
性命堪憂,淑妃倒吸口氣。
與皇子性命相比,慕夕瑤和腹中胎兒根本無足輕重。淑妃雙手握拳,指甲緊緊扣緊手心。只期盼之前送去嬤嬤和穩婆能當大用。
赫連敏敏大半夜被馮嬤嬤叫醒,聽聞慕夕瑤羊水已破,急急忙忙帶着人往丹若苑趕去。半路遇上同樣匆忙收拾過的蘇藺柔,兩人也不多言,只略微頷首算是見禮。
其餘庶妃侍妾早得正妃通傳,不得擅自踏出院門,擾了側妃生產。被赫連敏敏變相禁足,又不能派人到前頭打探消息,後院女人沒一個睡得安穩,都點了燈草草披着外袍,在屋裡焦急等侯管事能送來一星半點消息也好。
“生孩子挑這時候,存心不讓人安寧。”蘇藺柔裹着披風,縮着身子冒風前行。對慕夕瑤在這樣的鬼天氣生產,怨氣十足。她本在屋裡睡得暖和,被人大夜裡拉起來守着別的女人給殿下生孩子,臉色已是極爲難看。
“蘇妹妹慎言。這話若是傳到殿下耳中,又是一番波折。”赫連敏敏同樣不耐煩,可她身份尊貴,只能暗自壓着不滿,端着正妃架子,不忘挑撥一二。
一聽赫連氏提及六殿下,蘇藺柔頓時收聲,只壓住火氣暗自着惱。慕夕瑤就是個掃把星,不僅搶了她恩寵,還處處與她過不去。
若是老天有眼,今日就該把這女人給收了去!
蘇藺柔落後赫連敏敏半步,不情不願進了丹若苑。好容易走了一路,卻在正屋門口被帶着府衛的衛甄給攔截下來。
“衛統領這是何意?”赫連敏敏眉頭蹙起,面前這人名義上是殿下侍衛統領,實則說是慕氏親衛也不爲過。
“回稟正妃,殿下手諭,除御醫穩婆,任何人不得側妃允許,膽敢踏入主屋一步,即刻收押。”
“你!”赫連敏敏氣得渾身發抖。“殿下手諭何在?”
宗政霖就這般着緊慕夕瑤?人離了盛京,居然還特地留了旨意,將她堂堂皇子妃攔截在外。這是哪家的規矩!一家主母居然連個側室生產都做不了主?
衛甄一臉凝肅,自袖兜裡捧出宗政霖手書。
赫連敏敏與蘇藺柔興師動衆而來,就這麼當着衆人面被六殿下下令不得入內。兩人臉面全然掃地。
正羞憤難當,卻一眼看見衛甄自袖中取出之物,不由大驚失色,就這麼死死盯着他手上明黃色皇子玉軸,口不能言。
一品玉軸!殿下居然將用於朝政的御製卷軸用在此處!她和蘇氏是不是應當磕頭領命?赫連敏敏僵在原地,驚駭萬分。
蘇藺柔也是面紅耳赤,只恨不能今晚賴在牀上,從不曾來過這一趟。即便之後被殿下問罪,也好過這時候受盡屈辱。
正尷尬間,田福山小跑着隔着老遠便呼喊出聲。“正妃,出事了,這可如何是好?”
衆人見他滿頭大汗,顯見是急得不行。
“十一皇子和雲嬪娘娘被人下毒,人事不省。小皇子年幼,情況危急。皇上和主位娘娘們都在雲嬪宮裡等着御醫商量個結果。這時候御醫院除了藥童,竟無人可用!宮裡說若是情形緊急,只能去請正沐休的張御醫出診。奴才方纔派人往張府上去,卻得知張御醫帶了家眷出京去了。”
田福山喘着粗氣,急急將事情稟報清楚,就等着赫連正妃拿個主意。
赫連敏敏自震驚中回神,心思複雜難言。若不是府上必須由她主持大局,這時候該是驚喜若狂。可惜慕夕瑤絕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否則她脫不了干係。
“可送了消息給淑妃娘娘?娘娘怎麼說?”
田福山無奈嘆氣,“娘娘被皇上傳召往雲嬪宮裡去了。這會兒應該還在那處,只是這許久都沒有消息傳來,奴才猜測,恐怕雲嬪也不是太好。”
赫連敏敏來回踱步,眉頭越皺越緊。
這事情怪了。十一皇子和雲嬪雙雙不省人事,慕氏這邊羊水已破,都是生死大事,片刻拖延不得。
“速速去請京裡最好的大夫來看診。”御醫請不了,總得有個大夫在一旁才能安心。
田福山得令,帶着人匆忙離去。只餘方纔幾人繼續在屋檐下默不作聲。
“殿下諭令不能進正屋,那妾便領着蘇側妃在隔間等候,大人儘可在外面守着。這樣大冷的天,衛統領該不會這個方便也不通融?”
衛甄硬着頭皮頂着赫連敏敏尖銳眼神,側身讓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