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出來才兩天,姑娘怎麼忽然就要趕回去?
落塵訝異道:“你懷疑沐先生現在就在皇城裡?”
“只是有這麼個可能。”七七回道,但不管他在不在,至少,先找到鐵生再說。
“姑娘,我和你一起回去。”知道她去意已決,落塵只能妥協道。
“你速度太慢,我等不及。”七七從長廊上一躍而起,竟直接從二樓躍到後院裡,一聲呼嘯後,望夕迅速來到她跟前。
她一躍上馬,回頭看着同樣從二樓下來的落塵,沉聲道:“告訴師兄我要回去一趟,等我做完事情立即就會趕回來,讓他繼續往北走,不用等我。”
落塵明白她的意思,不等她,便當她還在隊伍裡。
畢竟是迎親的隊伍,七公主若是忽然不見了,外頭又不知道會傳出多少流言蜚語。
可是,姑娘就這樣獨自回去,她怎麼能安心?
七七卻已經不理會她了,一夾馬腹,望夕低鳴一聲,放開步伐,轉眼已經消失在夜幕之下。
看着留在空氣中的點點塵埃,落塵又急又無措,怪不得姑娘說她速度太慢,有望夕在身邊,別人家的馬兒腳力再強悍,也鮮少有人能追得上。
可是,姑娘就這樣走了,回頭,她該如何向南王爺交待?
事實上,不等她回頭主動去交代,楚江南已經知道了七七出走的事。
鬼宿剛向他回報完,落塵便已經來到他門前,把房門敲響。
“你說她回去是爲了尋找沐先生?”看着站在房中,眼底淌着不安的落塵,他沉聲問道。
“是,因爲端木冉那邊來了飛鴿傳書,說在皇城附近發現鐵生的蹤跡。”落塵如實回道。
楚江南沒有立即說什麼,只是眸光沉下,很安靜。
那丫頭,居然懂得去找端木冉買消息,還算有點小聰明,只是,隻身一人回去,她真的有把握可以找到沐初,甚至在某些人的手裡將沐初救出來麼。
他的人也查不到沐初如今的下落,只知道他未曾返回越國,沐先生究竟出了什麼事?
若他好好的,他們自然無需替他擔心,但,去皇家別院的時候,他和四皇兄一樣,一身真氣爲了救七七基本上已經完全耗盡,若是在那時候有人對他暗中下手,成功的機率不可謂不大。
半晌都聽不到有任何指示,落塵忍不住又問道:“王爺,我們現在怎麼辦?”
姑娘不在的時候,南王爺便是他們的主子,這事還得要挺南王爺的。
“她走的時候可有對你說什麼?”楚江南不答反問道。
落塵一怔,忙道:“姑娘說,讓王爺繼續北行,不用等她,她很快會趕來,只是……”
“那就按原計劃繼續北行,就當她還在隊伍一樣。”楚江南擺了擺手,見她還想說什麼,他道:“就按七七說的,我相信她,她能救四皇兄,就一定能救回沐先生,我們該相信她的能耐。”
一擺手,淡言道:“下去吧,好好休息,明日一早還要上路,至於今晚的事,除了和你一起伺候七七的東籬蜘兒,誰也不許告知,走路半點風聲,唯你是問。”
落塵還想說話,楚江南卻已明顯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鬼宿甚至親自將她請了出門,落塵無奈,只好返回寢房,將事情緣由大致和東籬蜘兒說了一遍。
至於楚江南,等落塵離開之後,便又回到牀邊,安靜躺了下去。
如此安然,就連鬼宿也有點搞不清楚王爺現在究竟在想些什麼,七公主孤身一人上路,他就這麼不在意麼?這一點都不符合他對七公主過去的守護之情。
正自冥想間,牀上忽然傳來了楚江南淡然的聲音:“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有話要說?”
“主子……”鬼宿微微遲疑了下,還是忍不住道:“不需要屬下把七公主追回來麼?”
就這樣獨自離開,一個人面對未知的危險,是不是太冒險了些?
“她連尋端木冉買消息這種事都能想到,手裡又有我的令牌,遇到困難一定會知道找人幫忙,無需擔憂。”他不是不牽掛,只是,她的坐騎是望夕,他們現在就算真的要追,也根本追不上。
昨日他們離開皇城之後,往北走了兩日,以望夕的腳力,半日就能返回,想追,談何容易?
更何況她能如此肆無忌憚離開,就是因爲相信他可以將這裡的所有事情處理好,幫她隱瞞,他若是亂了陣腳,如何對得起她的信任?
“回去歇着,明日還要啓程。”他翻了個身背對牀外側,閉目歇息了。
鬼宿雖然心裡依然有點焦急,但,主子都能安心,他又似乎沒有焦急的理由。
糾結片刻後,他才推出房門,返回自己的客房休息去了。
……沐如畫看着安靜躺在牀上,依然昏迷不醒的沐初,看到他胸膛上纏繞的紗布,剛平靜下去的心頓時又被紗布上刺目的猩紅揪得生疼。
他原是那麼安靜出塵的人,就算心思不簡單,但卻無損他的氣質,反倒給他更添一種神秘的氣息,這樣一個男子,該有多少姑娘爲他魂牽夢繞的?就連她三姐那樣孤傲自命不凡的人,也爲他迷了心魂。
可是,他現在卻躺在那裡,完完全全沒有一點生氣,她知道,只要蠱蟲一日在他身體裡,他的生命就不會有任何光彩,就算慕容七七來了,將他救走,若是治不好不能爲他解蠱,到頭來還是一樣的下場。
“七七……”牀上的人再次呼喚起來,這一整夜裡,他不知道呼喚了多少次,每呼喚一次,都讓沐如畫難受一次。
他心裡最想見的始終是慕容七七,可是,慕容七七如今人何在?
“七七,七七,對不起,對……不起……”他又低喚了兩聲,聲音淺淺淡淡的,輕微得讓人幾不可聞。
可她聽到了,聽了一整個晚上,聽得心亂如麻。
五指一緊,她忽然霍地站起,轉身朝門外走去。
剛出門,竟看到院子裡的人慢慢開始忙碌了起來,她一怔,心裡頓時有幾分驚慌。
“清憐。”一聲低喚,清憐過不了多久便從房內出來,來到她跟前。
“五小姐。”她傾身行禮道,一頭青絲還亂糟糟的,明顯剛從被窩裡爬起來。
想來也是,這還是凌晨時分,大家不睡覺還能做什麼?如此,便更覺得院子裡活動的那幾個下人太可疑了。
“怎麼回事?”她指着那幾個下人,沉聲問道。
清憐微微怔愣了片刻,睏意終於被徹底壓了下去,她道:“屬下這就去問問。”
看着清憐跑到院子裡問話,沐如畫越來越心急,等清憐回來告訴她是三小姐下了令,天一亮就立即離開之後,沐如畫更急得直接闖入沐如雲的寢房裡向她質問:“小初初的傷勢如此嚴重,明日如何上路?”
這種凌晨時分,沐如雲竟沒有上牀就寢,而是坐在案几後,不知道在翻看什麼書冊。
她擡頭,視線從書頁上移開,落在沐如畫盛怒的臉上,今夜因爲沐初受傷的迷茫,這時候在她眼底已經完全看不到,她勾了勾脣,笑道:“桑城有最好的大夫,冥城也有最好的靈丹妙藥,帶他回去,對他的傷只會有好處。”
“等我們回到桑城,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說是爲沐初好,沐如畫根本不會相信。
“你這麼焦急做什麼?”沐如雲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書冊上,一頁一頁翻過去,漫不經心道:“我們桑城的馬車質量優良,走在路上也不會有太大的顛簸,只要阿初留在車裡靜養,對他的傷根本不會有任何影響。”
微頓了下,又有繼續笑道:“你如此焦急,不願讓三姐上路,莫非是在等什麼人?”
聞言,沐如畫心頭一緊,頓時有幾分緊張了起來。
沐如雲就算不看她的臉,相處這麼多年,對她的心性如此熟悉,也早已能猜出她現在在想些什麼。
“不用想借口來拖延我,你那點小把戲,真當三姐看不穿麼?”翻書的聲音在寧靜的房內異常清晰,她的聲音也如這秋寒的風,吹得人心頭髮冷:“你脖子上的傷怎麼回事?被刺客所傷?能在守衛森嚴的別院偷偷潛入,連你都傷了,武功一定不弱吧。”
沐如畫心頭更是驚了一把,只聽到沐如雲又道:“若我沒記錯,阿初從前身邊有一位武功高強的藥童,那人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定是對他忠心不二吧?”
“三姐,你究竟要怎麼樣?”沐如畫不想再和她打啞謎,她既然連鐵生闖入別院傷了她的事情都知道,那麼,她讓鐵生回去尋找慕容七七的事,她也該早知道了?
“你猜他能不能把慕容七七尋來?”沐如雲的目光依然在書頁的白紙黑字上掃過,一邊說話,一邊翻閱書籍,對她來說似乎完全沒有半點困難。
沐如畫的心卻是沉了又沉,三姐的能耐已經高乎她所想,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事情是她把握不來的?
“你……你對鐵生做了什麼?”她忽然有點慌,如果連鐵生都失敗,誰還能來救沐初?
“他回了皇城,你認爲你三姐能對他做什麼?”棋差一着,竟讓人成功逃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