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荷,賞荷。
雲玖捻起太守府專門爲她備下的瞧着還算精緻的點心,小口咬了一點,然後嘴角微動,頗爲艱難地嚥下了這有些甜到發膩,口感完全不如賣相的點心。
不動聲色地將點心放回去,雲玖用帕子一角揩了揩指尖上的沾上的碎末,瞧着雙眼很是認真地欣賞面前開得正好的荷花,眼皮子偶爾懶洋洋地掀了掀,看不出興致高還是不高。
至少,柳姨娘看不出。
她還頗爲自得地對雲玖介紹,“採顏妹妹,這些荷花開得可好了吧!我告訴你啊,這些可都是老爺專門請人移植的好品種,一到初夏,整個利州,大概再也找不到比我們太守府的荷花池開得更好的荷花了……”
雲玖配合地頷首,但是心中卻想着,她見過比這好看太多太多的荷花。
當然,最美的還是衛長臨替她親自種的那一池紅蓮。
想到衛長臨,她就又是甜蜜又是思念,也不知這會兒他在忙什麼。
不知道有沒有收到她的平安信。
“妹妹,妹妹?”柳姨娘正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誇讚太守府多麼好,剛要將話題引到與宗大人結交這方面上來,便見正主正雙眼有些出神地望着荷花池,儼然是有些出神了。
她不禁一噎,敢情白說了。
忍下心頭的不快,柳姨娘擡手輕輕拍了下雲玖的手背,關切地問了句,“怎麼了?是身子不舒服還是姐姐實在太無趣讓你感到悶了?”
雲玖回過神,忍着揮開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偏過頭對着柳姨娘輕輕笑了笑,搖頭解釋,“哪裡,我只是這幾日沒怎麼休息好,這孩子這幾日鬧騰了點,一時沒留神發呆了,還望柳姐姐莫要怪罪得好。”
見她不僅解釋了,還將稱呼也改回來了,柳姨娘不禁面色陰轉晴,忙搖頭如撥浪鼓,“哪裡話哪裡話!說起來,妹妹這胎是個男孩兒吧?真好,瞧着便是有福氣的呢!”
雲玖順勢將手從柳姨娘的手中抽出,雙手撫上自己的小腹,臉上是身爲人母的幸福期待,“大夫說是,我也不清楚,不管男孩女孩,相公他說了,都會喜歡。”
呵呵,這話也就騙騙你罷了。柳姨娘見沈採顏這般單純,提起她相公時滿臉的幸福小女人姿態,說不出的羨慕之後便是滿滿的嫉妒吃味——她也不差,可就是比起沈採顏這樣出身好,嫁得好,相公有出息還對她好的女子,差了那麼多!
所以她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什麼男孩女孩都喜歡,都是哄沈採顏的,若沈採顏這胎真的是個女孩,那宗耀祖還能對她這麼好?還能將閨女寵成兒子不成?
肯定不會。
這樣想着,柳姨娘甚至有些惡毒地想,乾脆就生個女兒得了!
只可惜,莫不說雲玖這胎鐵定了是男孩(那麼多高人都說過了),再說了,就算是個女孩,以衛長臨的性子,只怕是公主他會更寵愛些。
這些,柳姨娘自然是不會明白的。
“對了,柳姨娘這胎瞧着應該也有兩三個月了吧?可要好好養着啊,生個大胖小子,屆時賈大人定然對你愈發看重的。”雲玖故作關切地拍了拍柳姨娘的手背,目光溫柔地看向她的小腹,這般祝福着。
這話叫柳姨娘瞬間樂開了花,她摸了摸還不顯懷的肚子,眼裡帶着亮芒,是啊,一定要生個兒子!這府裡還沒有一個兒子呢!若是這胎是個兒子,老爺對她一定會更好!她有個兒子依仗,這一輩子也就不愁了,以後太守府還不是歸她的兒子?
想着,她都不禁眼中閃爍着喜色,彷彿已經看到了她榮華不斷的未來。
雲玖心中嗤了聲,但面上卻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壓低聲音,對柳姨娘有些交心般地問道,“柳姐姐,我聽聞府上賈大人膝下好像還沒有男丁吧?”
聽到雲玖這般問,柳姨娘也不奇怪,點頭,“是啊,老爺子嗣單薄,僅有一個女兒,男丁,有是有過,只不過在我進府之前,就夭折了。”
僅有一個女兒,有過男丁卻在柳姨娘進府之前便夭折了。
這話的信息量很大,雲玖心裡琢磨着,柳姨娘這是怕雲玖以爲她會懷疑府上沒有男丁和她有關,所以纔多加這麼一句的。
殊不知,雲玖正是想要這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解釋。
她面上故作訝然,“可我瞧着,賈大人的通房倒是不少,怎麼會子嗣這般單薄呢?”
她完全表現出一副對後院之事感到懵懂的樣子,這叫柳姨娘心中又刺了下,她特意查過,那宗耀祖就是個書呆子,不僅如此,還很是寵愛沈採顏,自打娶了沈採顏後,也不納妾更沒有通房,完全就是守着這麼一個妻子過日子的樣子。
這叫柳姨娘如何不嫉妒?出身選擇不了,已經輸了太多,男人選不了,現在,就連待遇更是選不了。
只能默默嚥下這悶氣,柳姨娘嘴中發苦,面上卻不怎麼顯露,自然地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大夫說了,老爺身子沒問題,只是子嗣上有些艱難。可能是公務太忙,身子不大好吧……啊,妹妹你怎麼問起這些了?”
柳姨娘回過神來,便眼裡帶着戒備狐疑地看着雲玖,莫非這沈採顏想要給老爺塞通房?那個丫鬟?
她被自己的這個猜想嚇了一跳,戒備之心更重了,但是潛意識裡又告訴自己,應該不會的,沈採顏不像是這樣的人。
雲玖也不知道柳姨娘這麼一會腦洞就開到天際了,只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意識到自己一個大家閨秀不該對別人的後院之事感興趣,忙解釋,“姐姐莫要見怪,妹妹只是擔心你,你看你這胎不出意外就是賈大人的長子,可是府裡的情形,方纔妹妹也領教過了,後院都是瞧着嬌滴滴無害,但都是豺狼虎豹的。妹妹是怕,姐姐被人算計暗害,纔多嘴問了問,想要提醒下姐姐,府裡子嗣單薄,更要保重自己這胎啊。”
這話,像是一記重彈,叫柳姨娘瞬間面色一變。
氣氛詭異地到了一個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