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沐白趴在地上,眼眶已經紅了起來。舅舅說的那些話何其殘忍,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紮在她的胸口上,可他又沒有辦法反駁,因爲舅舅說的每一句都有道理,只是這些道理他從前一直自欺欺人,都不肯相信罷了。
現在舅舅親手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又用這種直接而殘忍的方式,章沐白根本沒有辦法抵抗。
“雷子琛這個人做事很有計劃性,從前他想要把安然和孩子保護起來,想要努力的將他們推離自己的生活,但是後來你的一番行爲激怒了他,所以他馬上改變了自己的計劃。在第一次的行動當中,險中求勝,讓我不得不答應他,把他家庭的處理權還給他!
我知道你當時可能在責備舅舅的所作所爲,可舅舅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舅舅身爲整個組織的領頭人,必須要考慮到以德服衆這四個字,我縱容你,心裡將你特殊化,但這種事情也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
你喜歡雷子琛,可雷子琛在進入組織之前確實有自己的妻子和家庭,假如我爲了你直接做掉雷子琛的妻子,那手底下的人必定會活在恐慌當中,誰都害怕,有一天被我弄的妻離子散,雷子琛就是斷定了我不會這麼做,所以才險中求勝!
還有這一次在日本的事情,不管這件事到底是不是雷子琛做的。當碼頭出事之後,他第一時間找人過來幫忙,又等於是在我面前立了一功,這樣到了明天的會議上頭,我還是必須得褒獎他,這一點,你現在心裡可能理解?”
“白白明白舅舅的意思,無論這次的真相是什麼,白白在明天的會議上,都會態度恭敬的接受懲罰。”
魯格點點頭,半晌之後還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白白,舅舅知道斷肢之痛非常人能忍,更何況你還是個女孩子,長得又漂亮,若是少了一根手指的話,你心裡確實很不舒服,但就覺得這也有一點好處,越是讓你失去的更多,就越能讓你永遠銘記這個教訓,你說是不是?”
“舅舅說的是,白白一定謹記這一次的教訓!”
“既然你已經明白了舅舅今天找你來的用心,那你就先回去吧,你們兩個人是今天早上才下的飛機,最遲明天就要開這一次行動的總結會議了,到時候一切的事情都會有一個結果,今天是最後一天,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也順便把舅舅剛剛跟你說的那些話想得更清楚一點。”
章沐白站了起來,一雙腿麻木得幾乎無法行走,但她還是拖着僵硬的腿慢慢的退了出去,一路上恭恭敬敬的彎着腰,跟來的時候的模樣判若兩人。
舅舅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這一次他救不了她,更不會包庇她,斷指已經成爲定局,魯格苦口婆心說了那麼多,就是想要告訴章沐白,明天的會議上面,不要再多說無謂的話。
這個結果雖然有些殘忍,但舅舅說的那些話卻讓章沐白猶如醍醐灌頂。
雷子琛有一顆豺狼虎豹的心思,他從來不肯屈居人下,當自己第一次開始設計雷子琛的時候,就已經錯失了與他在一起最好的時機!
可偏偏自己卻不自知,又或者是自知之後又不願意承認,一直以來自欺欺人的以爲,她可以輕而易舉的和雷子琛在一起!
她以爲有舅舅的壓迫和能力,雷子琛絕對會妥協,可原來一切都不過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她看上的男人,一點兒也不好駕馭!
不過好在他清醒的時間不算太遲,至少現在一切都還有機會,斷了一根手指,或許正如她舅舅所說也算是好事,至少能夠永遠提醒自己,這段時間來愚蠢的所作所爲!
……
雷子琛和安然一起到醫院的時候,沈絨蕭還躺在病牀上沒有醒過來,楊眠就趴在他的病牀邊上,果然如同安然所想,她一晚上都沒有休息,臉色看起來十分的疲憊。
瞧見他們兩個人過來,楊眠立馬從牀邊站了起來,“四哥,四嫂,你們怎麼一大早就過來了?四哥,我聽四嫂說你好像在日本出差不是嗎?”
雷子琛點了點頭,“剛剛早上才下的飛機,聽安然說你和絨蕭出了事,所以就直接過來醫院看你們了。”
楊眠微微垂着腦袋,“對不起,四哥,是我讓你擔心了,昨天晚上車子是我開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好。”
楊眠滿臉的自責,雷子琛則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然都已經跟我說過了,當時的錯誤並不在你,你們是把車子停在路邊,只是沒有按照規定挺好,對方的車子開的太快纔不小心撞上了,這件事情跟你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你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楊眠搖了搖頭,“不,四哥,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僅僅說的是昨天晚上的車禍,我要說的是沈絨蕭胸口上的那個傷口,昨天晚上的車禍帶來的只是皮外傷,根本就不礙事,這是因爲震裂了上一次的傷口,所以他現在纔會虛弱的躺在病牀上。”
雷子琛微微蹙了蹙眉頭,回頭看了一眼安然。
安然會意,馬上開口說道,“你們聊吧,我去給你們買點早飯回來。”
安然說完直接走出了病房,這其實是她跟雷子琛剛剛在車上的時候就討論好的,雷子琛決定跟楊眠說一部分的真相,至少不能讓他們兩個人繼續像這樣下去了。
本來瞞着楊明,就是害怕她做什麼傻事,想要保證楊眠的安全,但如果最終帶來的是這樣兩敗俱傷的結果,那是他們誰都不想看到的!
安然的突然離開讓楊眠有些驚訝,擡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卻忽然聽見雷子琛開口說到。
“小眠,去那邊沙發上坐一會兒吧,有些事情四哥想要跟你說。”
楊眠擡頭看了一眼雷子琛,雖然心裡有些疑惑,但是也沒有多問,走到那邊的沙發上跟雷子琛一起做了下來。
她們這些孩子,心裡對雷子琛,其實都是無條件的信任的。
“四哥,你想跟我說什麼?”
雷子琛微微低垂着眼眸,思考了半晌纔開口說道。
“小眠,有件事情四哥已經考慮了很長時間,一直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四哥,咱們兩個人之間是這樣的關係,你根本不用瞞着我什麼事情的。”
雷子琛看了她一眼,眼中寫滿了歉疚。
“小眠,其實之前你看到的絨蕭手機上發給章沐白的那些短信,我都知道。”
楊眠倏地睜大了眼睛,眉頭也緊接着蹙了起來,“你都知道?四哥……你怎麼會……”
楊眠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麼,但假如四哥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那四哥會不會再也不相信沈絨蕭了?
沈絨蕭的性格本來就那麼怪異了,原本身邊就沒有幾個朋友,這麼多年來最要好的人是四哥,假如跟四哥的關係也破裂了的話,讓他往後豈不是要孤身一人了嗎?
“四哥……你別怪他,我們大家都知道,這八年來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章沐白,他喜歡那個女人,喜歡的都要瘋了,他真的是被愛情完全衝昏了頭腦,纔會去出賣四哥和四嫂……”
楊眠的情緒有些激動,雖然嘴裡這樣說着,但雷子琛卻知道楊眠真正的意思是想要在自己的面前給沈絨蕭求情。
意識到這一點的雷子琛心裡其實好受了很多,至少楊眠心裡還是有沈絨蕭的,哪怕是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楊眠還是希望他們兩個人能好好的當朋友。
雷子琛伸手輕輕的拍了拍楊眠的手背,示意她稍微冷靜一點。
“小眠,你先彆着急,聽四哥把話說完,四哥不僅知道那些短信,還知道那些短信的內容,因爲那件事情,就是四哥讓絨蕭去做的。”
楊眠本來都已經紅了眼眶,突然間聽見這句話,頓時便睜大了眼睛,滿臉詫異的擡起頭來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四哥。
怎麼可能呢?那些事情怎麼可能是四哥讓他去做的?四哥爲什麼要……把自己和四嫂生活的狀態偷偷的告訴章沐白?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楊眠搖了搖頭。
“四哥,我知道你這麼說都是爲我好,你不想要看到我和沈絨蕭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對吧?
但是其實你沒有必要這樣的,我和沈絨蕭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了,不管最終結果是什麼樣子,都是我們兩個人一點一點的選擇過來的,結果也必須由我們兩個人來承擔。
沈絨蕭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四哥你願意原諒他的話,那是四哥你自己的選擇,也是你念及咱們當初的情分,可你完全沒有必要在我面前故意這麼說,那些短信的內容我是親眼看到的,我……”
“小眠!你看着四哥的眼睛,四哥剛剛跟你說的話都是真的,沒有一句是在跟你開玩笑,更沒有心思像你說的,是爲了不想看到你們兩個人走到今天這一步才故意那麼說!”
楊眠完全傻眼了,她擡頭看着對面一臉嚴肅的雷子琛,不停的搖着頭。
“這怎麼可能呢?四哥跟四嫂兩個人的感情那麼好,四哥爲什麼要這麼做?”
“你不是說你已經看到了那些短信的內容嗎?但是上面應該說的很清楚吧,我最近跟你四嫂之間產生了很多的矛盾,甚至一度地分居,就連現在的婚姻狀態也是協議婚姻,我們之所以沒有離婚,是因爲我現在還需要你四嫂,那些短信上的內容不就是這些嗎?”
楊眠蹙着眉頭,仔細回想着那些短信的內容,但其實她想不起來太多的東西,因爲那天早上看到那些短信的時候,自己完全是一種精神崩潰的狀態,腦袋裡面嗡嗡作響,只知道是沈絨蕭出賣了四哥四嫂,其他的東西就……
不過現在四哥說起來,楊眠倒是覺得有一些印象。
但是……
“四哥,你和四嫂真的出事了嗎?可是你們剛剛……”
“不,小眠,我和你四嫂沒有出問題,那些消息都是假的,是我故意讓絨蕭透露給章沐白的。”
楊眠滿臉詫異的聽着雷子琛的話,“我不明白,四哥,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既然跟四嫂之間沒有任何的問題,那你爲什麼要傳遞這樣的假消息給章沐白?你明明知道章沐白她對你……對你始終還是那樣的心思,你把這些假消息傳遞給她,豈不是讓她覺得自己有機會,繼續對你有所圖?”
楊眠並不是個笨丫頭,雷子琛來的路上決定坦白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躲不掉這一番詢問。
只是有些事,現在他還不想讓楊眠知道。
絨蕭的身體現在這副樣子,可以的話雷子琛想要暫時讓沈絨蕭和楊眠從這件事情裡頭脫身,可一旦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實話的話,那楊眠勢必不會置之不理了。
“小眠,這件事情四哥現在沒有辦法跟你解釋太多,四哥只是告訴你,那件事情真的是你誤會了絨蕭,當然了,這件事情更多的是四哥的責任,你和絨蕭都沒有什麼錯。
當我知道你們因爲這件事情吵架,還鬧到醫院裡頭的時候,我心裡真的很內疚,我當時去看過絨蕭之後,就說要去跟你解釋清楚的,但是絨蕭卻害怕你知道真相之後心裡會更加的難受,所以就不讓我去跟你解釋。
而我當時一念之差,竟然真的聽了他的話……對不起,小眠,或許我那個時候就應該堅持悔過,跟你解釋清楚一切,那你和絨蕭也不會再有這一次的意外了。”
楊眠現在徹底的傻眼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麼纔是真相,原本自己以爲是真相的東西,現在四哥卻說那些全部都是假的。
假如今天是別人來告訴她這些事情,那楊眠肯定一個字都不會相信,可偏偏說這些話的人是四哥,四哥是楊眠絕對會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