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程安妮最後只留下一句“我和你是不可能的”,然後就離開了。
陸禹森靠在**頭,長久保持着捏眉心的姿勢。
感到一道目光,他望向門口,王文君站在那,應該站了很久。
四目相對的瞬間,王文君收起了眼底的心疼,又變回了冷淡的表情。
“你來了。”
“你都這樣了,我能不來麼?又是連環殺手,又是火災,聽得我膽戰心驚。你以爲你不接我電話,我就不知道?我是你媽,你有什麼事瞞得過我?總之一跟那個女人扯上關係就沒好事。你看看你,傷痕累累。”
“爲了她,我心甘情願。”陸禹森語氣很輕,但態度很堅定,赴湯蹈火都不後悔。
“你真是中了邪了。一個只會讓你受傷的女人,你究竟喜歡她什麼?”
“我就是喜歡她,爲了她,哪怕是刀山油鍋我都不會退縮。她受傷,我比她更痛,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她的安全。”
“難道你喜歡她就是爲了刺激麼?天天這樣大起大落,心臟遲早出毛病,平平淡淡纔是真。你不喜歡葉慈,是因爲她太溫順太好,不會讓你受傷?”
“年輕人都向往轟轟烈烈的感情,但那未必是好的,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什麼都經歷了,纔會懂得,平淡的可貴。愛情有很多種方式,不一定要那麼驚天動地,你死我活纔是真愛。”
“我愛她不是爲了刺激,她能給我家的感覺。以前在英國,我有家的感覺是因爲你,而不是葉慈。如果只是她,那麼就稱不上家,只是一個房子。”
“難道小慈做的不好?你的衣食起居,她樣樣照顧周全,我可以說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她更好的妻子。”
“我從來沒否認她的好,相反,就是因爲她這麼好,依舊不能給我家的感覺,更加說明我們的婚姻有問題。”陸禹森平淡地敘述着,“我要的不是一個完美的女人,而是一個能給我家庭溫暖,讓我對未來有憧憬的人,這種感覺只有安妮能給我。在我們交往不久,我就確定了這一點。”
“她不如葉慈賢惠溫柔,可那又怎麼樣?我就是喜歡她,你非要問我喜歡她哪一點,我只能說,我喜歡她給了我其他女人給不了的感覺。我對她絕不僅僅是一時的衝動,我是非她不可。”
其實不用他強調這番話,這些日子來他做的抗爭已經足夠讓王文君明白這一點。所以她節節敗退,直到現在,心力交瘁。
從一開始她就輸了,輸在這是一場母子之間的較量,母親往往是妥協的一方。
陸禹森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媽,請你成全我們。”
王文君的心顫抖得厲害。
心情前所未有的複雜。
這是她的兒子,她難以拒絕但他的要求,而且程安妮已經懷孕了,他肯定更是非她不可,而自己真的忍心叫她打掉她的孫子嗎?人心都是肉長的,到了這一刻,真的捨不得。
可是……葉慈。
她又能做到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腎,組成新的家庭?恐怕她這輩子都不會安心。不管程安妮多好,她永遠取代不了葉慈在她心裡的地位,這一點她很肯定。
王文君矛盾得神經都要抽筋了,本來飛了十幾個小時頭已經痛得厲害,這會兒更是要爆炸了。
“我現在不想跟你談這個。”
她逃出了病房。
明晃晃的陽光照得眼前白茫茫一片,無端端讓她心慌得厲害。她想要一個正確的答案,可是沒有人能告訴她,她現在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遠東……你能告訴我嗎?我該怎麼辦?”她苦笑。
“伯母——”
王文君忙擦了淚,回頭,是鄭舒南。
她的眼眶還紅紅的,看得出剛哭過,但鄭舒南沒提。明知道她爲什麼事傷心,還繼續追問,那是蠢人才會幹的事。
“你來了。”
王文君知道他硬闖病房的事,他是站在程安妮那頭的,她有點怨他,但現在想想,也許他也只是想幫阿森。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記恨他又有什麼用,關鍵是阿森的態度,而不是其他人。
“嗯,一聽說他出事我就立刻趕來了,他怎麼樣了。”
王文君嘆了口氣。“糟糕極了,渾身都是傷,一次比一次嚴重,真不知道下次……”
無助的她不由自主地問道:“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不是我逼走程安妮,阿森就不會來墨爾本,是我害兒子這樣,我……”
“您別這麼說,只能說各有各的立場,我能夠理解您的做法,您也是爲了阿森好。”
“可他不是這麼想的,他一定覺得我妨礙他了,讓他很煩。”
“他怎麼會這麼想?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是他最愛最尊重的母親,這一點不可能改變,更何況你的初衷都是爲了他好,他不是那麼是非不分的人,他一定懂得你的用心良苦。”
鄭舒南認真說話的時候也是很正經的,而且很有安撫力,他本身就很能給人安全感。
他是一個溫柔、善解人意的男人,內心柔軟。
“你覺得我應該放手,是麼?”
鄭舒南點頭。“一開始,我以爲他對安妮只是一時興趣,就沒去管他。坦白說,男人逢場作戲很正常,很難做到一輩子就一個女人。以我對葉慈的瞭解,她也能夠接受。直到他提出離婚,我才意識到他有多認真,我也勸過他,但我從來麼見他那麼開心過。如果您能看到當時他幸福的笑容,我想您也會動容。”
“當然,愛情是一把雙刃劍,他也承受了很多痛苦,每次都會來找我發泄,所以我跟他說,如果愛得這麼痛,那就別愛了,女人那麼多,不是非她不可。但我想再痛苦都不放手,那纔是真愛。”
“阿森選擇安妮,是真的下了很大決心,他很愛很愛她。他是個成年人了,請您別再干涉他。非要逼他在你和安妮之間選一個,纔是對他殘忍的折磨。”
王文君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