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時候,容胭是被細微的聲音驚醒的。
本就躺在病牀上兩天的時間,除了睡覺,她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所以連帶着夜裡的睡眠質量跟着明顯下降。
好在江遇城頗爲了解她晚上的睡眠習慣,一整夜睡下來都是安穩舒坦。
只到清晨天色放亮一些,病房外面的走廊裡開始響起腳步聲,她終於是睡意全無,輕輕睜開眼睛。
身後的男人不知何時離開的,她下意識地伸手過去摸了摸身邊的牀榻。
尚有溫熱的感覺,應該是剛剛離開不久。
她明白,江遇城不止要顧着她,還要顧着宅子裡的老爺子,這些時間也確實夠辛苦他的!
容胭還處於尚未完全清醒的狀態,只見病房關閉的大門忽然裂開一條門縫。
有人輕輕將房門推開,她微微蹙眉好奇地望過去,看見的卻是身穿白衣大褂的崔海斌。
見容胭已經睜眼醒來,他便也放開了手裡的動作,笑着走進病房裡來:
“少夫人,你醒了!”
“崔醫生有事嗎?”
“沒事、沒事!”崔海斌連忙朝她揮揮手,舉步走去病牀旁邊:
“城少離開之前,讓我過來守着少夫人,我就是過來看少夫人有沒有醒來!”
容胭微微一笑,“辛苦崔醫生了!”
“不辛苦、不辛苦!應該的!”崔海斌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又衝容胭講道:
“既然少夫人已經醒了,我去叫方逸過來,他一大清早就把早飯帶過來了!”
說完,崔海斌便快步離開病房,朝外面的走廊而去。
有時候容胭也挺慶幸的,還好傷到的是左胸口,連帶着她整條左手臂都不能有過多的動作,否則牽扯到胸口的傷口又是一陣疼痛。
好在她右手完全活動自如,否則豈不是連簡單的吃飯都要別人餵養了?
容胭清晨的時候一般都沒有什麼胃口,可偏偏從她住進星海以後,不是被江遇城盯着用餐,就是被崔醫生盯着,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她心裡明白,崔醫生這麼做肯定也是聽了某人的指示。
最終,她只得認命似的強迫自己多吃一些,幾乎算得上是應付老師,匆匆交上作業一般!
“嫂子!”容胭剛剛用完早餐,突然聽見一個清麗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來,緊接着便是一個張揚嬉笑的小腦袋探進病房裡。
容胭多少有些驚喜,“天雪!”
門外面,一頭利落短髮的江天雪抱着一大束鮮花,嬉笑着連忙跑去病牀旁邊:
“嫂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你呢?”容胭倚在牀頭,視線落在江天雪身上。
嬌小玲瓏的一個女孩子,額頭與嘴角的淤青還在,穿着一件頗爲可愛的揹帶褲,其他的傷口全部被衣物遮蔽,看不出來。
但是隻從江天雪這張笑意張揚的臉上,她就已然明白,這丫頭算是已經徹底活過來了!
“嫂子放心,我已經沒事了!”江天雪笑着將手裡的花束放置到牀邊的櫃子上:
“我就是怕你擔心,所以我——”
“你這丫頭,身上還有傷,跑這麼快做什麼?”
一陣匆忙的高跟鞋聲和擔憂的聲音忽然從外面的走廊裡傳過來,江藤靜的身影很快跟着推門進入病房裡來。
容胭的面色稍微有些驚訝,望着進門而來的江藤靜道:
“姑姑,你怎麼來了?”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能不來嗎?”江藤靜的臉色略顯嚴肅地說道,隨後又是無奈地嘆口氣:
“這事,宅子那邊都已經知道了,就唯獨瞞着老爺子。你說天雪這幅模樣出現在老爺子面前,你讓他老人家怎麼想?這幾天老爺子還唸叨着你和天雪,說怎麼沒見你倆在宅子裡走動,真是不讓大人省心!”
“對不起,姑姑!”容胭急急地道歉。
江藤靜長舒一口氣,走去牀邊的椅子,轉瞬眼神已經變得溫柔慈愛許多:
“要說對不起,也應該是姑姑替天雪給你說對不起!我都聽天雪說了,是你趕過去救得她。你這份情意,姑姑在心裡記着!”
“說到底,還是我連累的她,真的對不起,姑姑!”容胭看着站在牀邊的江天雪,心裡滿滿都是愧疚。
“哎呦,都是一家人,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嫂子你幹嘛一直說對不起啊!當初對付於風,也是我七哥的意思,就算對不起,也是他對不起我,跟嫂子你沒關係!”
江天雪伶牙俐齒地站出來,朝她揚揚下巴道。
“天雪說的對,都是一家人,不說什麼對不起的了!”江藤靜笑一笑,貼心地伸出手臂給她掖一下身上的被子,又細心叮囑一番:
“這些天,你就在醫院安心住下來,宅子那邊有我跟老七守着,老爺子最近幾天病情還算穩定,你什麼都別想了,養胎最重要!”
“你告訴姑姑了?”容胭微微擡頭,看向江天雪。
那人頓時樂呵起來,連忙吐吐舌頭道:
“我當初是答應過你,幫你瞞着七哥,但是現在七哥都已經知道了,再瞞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更何況你這都快顯懷了,我告訴你嫂子,我媽這雙眼睛賊厲害,你是根本逃不過她這雙火眼金睛的!”
一說到孩子的事情,椅子上的江藤靜立馬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天雪胡鬧慣了,也就算了!你怎麼也跟着稀裡糊塗起來?這懷孩子和生孩子是大事情,說個不好聽的,萬一你跟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你讓老七一個人怎麼辦?真是的,簡直就是胡鬧!”
“我知道錯了,姑姑!”容胭有些愧疚地輕聲回答。
“媽,你看你把我嫂子訓的!她現在還是病人呢!你就不能說話好聽點呀?”
江天雪頓時小臉皺成一團,開始各種不滿江藤靜。
“你嫂子平日裡也是乖巧聽話,也就你是磨人精!”江藤靜幾乎是恨鐵不成鋼地用指尖狠戳一下江天雪的額頭。
“我就是磨人精!我要磨你一輩子!”
江天雪不怒反笑,一把摟住江藤靜的脖子。
容胭倚在牀頭看着江天雪與姑姑江藤靜,心裡忽然涌上一股暖流,眼裡滿滿都是豔羨的成分。
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現在,她終於可以不用再羨慕任何人了,因爲她也有一件小棉襖了!
想到這裡,容胭眉眼彎彎,笑意溫暖。
江藤靜快要離開的時候,容胭提出過兩天出院以後從靜園搬去宅子那邊住。
老爺子自從出院以後都是住在宅子裡,無論她是回林園,還是繼續住在靜園,都避免不了讓江遇城兩頭跑。
她不想看着他這麼辛苦,索性直接搬去江家主宅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的方法。
四天以後,容胭順利出院,整間病房忽然擠滿了一堆的人,讓容胭幾乎有些頭皮發麻。
二哥江紹城,六哥江祁城夫婦,陸東維帶着大着肚子的林湘。
就連遠在外地拍攝的戚喜也匆匆請了一天假特意趕過來,有沈鏡衍,還有項權昊與周豫青,以及最後到達的傅越生。
容胭只覺得這場面,簡直堪比過年了!
傅越生立在病牀邊,朝她擡手,容胭將含在嘴裡的體溫計遞給他。
他盯着體溫計上面的數字看了片刻,對她認真地點點頭:
“沒發燒,就說明已經沒事了,回到家裡如果有哪裡不舒服,及時給我打電話!不想看見我的話,我會讓辛虞過去!”
“謝謝你了,傅先生!”她同樣認真地微笑點頭。
只是,當這句話聽進傅越生的耳朵裡時,他一貫沉靜的眼底竟是再也忍不住有異樣的光亮一閃而過!
以前容胭也對他說過“傅先生”三個字,但是話裡話外無不透着一股嘲諷的意味。
可是剛纔的這句話,他聽的清楚,聽的真切,聽的幾乎有些難受跟心疼。
這麼多年,他做的這麼多,無非就是希望能夠從她口中聽到原諒他的話。
只是,就算原諒他,他自知早已沒有了機會……
江遇城頎長俊挺的身影出現在病房外面的時候,身後跟着江川。
陽光明媚的天氣,溫暖的光線絲絲縷縷地映襯在他修長筆挺的身上,他沉步進入病房裡,原本熱鬧喧譁的氛圍一瞬間安靜下來。
“七哥!”江天雪連忙跑過去,有些埋怨地看他:
“你怎麼這個時候纔過來?我嫂子都快等不及了!”
“少夫人等不及什麼啊?”崔海斌也跟着一同進入病房,嘿嘿直笑。
“當然是等不及要出院啊!你以爲等不及什麼?”江天雪沒好氣地瞪他一眼。tqR1
江遇城徑直走去病牀邊,只見容胭掀開身上的被子,微微彎腰就要去穿鞋子:
“其實你不用這麼匆匆趕過來,三哥他們都在,我坐誰的車子都能回去的!”
男人頎長的身形走過去,卻又是片刻蹲身下去。
一手握住她的腳腕,一手取過地上的一隻裸色平底鞋,微微擡手便替她穿到腳上。
他低着俊雅的頭顱,神色專注,一經溫涼的視線只落在她光滑均勻的腳踝處,音質低沉性感:
“我不親自過來,始終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