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鬼剎剛說了幾個字,又尷尬地停頓下來,咳嗽一聲,說,“沒什麼,沒什麼。”
有些話,當着她的面,真的說不出口,他想,等她恢復記憶,她就會想起那些事情了。
千影沒有再追問,端着粥碗,默默地吃粥。
他就坐在她身邊,深深地看着他,那視線,凝到她身上一般,片刻都不肯移開。
被人這樣一瞬不瞬地盯着,還是有些不舒服的,千影吃完粥,將碗放到一邊,他立刻拿了紙巾替她擦拭脣角,這樣的舉動,太過親密了,她不自在地往後縮了縮,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紙巾,兩人的手指觸碰到一起,溫軟的觸覺讓他身體一僵,英俊的臉竟然紅了起來。
千影假裝沒有看見他臉紅,從他手中抽走紙巾,擦了擦脣角,淡淡地說,“謝謝你救了我一命,你想讓我怎麼報答,都可以。”
鬼剎一怔,跟着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包括你的性命?”
千影淡然點頭,“包括我的性命。”
“可我不需要你的性命。”
鬼剎俯首,深深地凝視着她片刻,突然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摩挲着她的肌膚,他常年握槍,習武,指腹上已生出老繭,有些粗糲,她不悅地蹙了蹙眉,剛想說什麼,他性感的脣邊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身體前傾,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緩慢而清晰地說道,“我只想要你。”
“要我?”千影平靜的眼底泛起波瀾,只是轉瞬即逝,她嘲諷地勾了勾脣,“也好,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她的反應太過平靜,冷漠,鬼剎突然有些挫敗,猛地收回手指,轉過身,說道,“我是逗你玩的。你這次傷得比較重,需要有人照顧,你傷好之前,就住在我這裡,你需要什麼東西,我出去買。”
千影平靜地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沉默半晌,說道,“我想回家,麻煩你送我回去吧。”
“你這個女人,真是……”鬼剎憤憤地轉身,看到她蒼白的臉色,瞬間又熄了火,無奈地說道,“你胸口中槍,差一點點傷到肺部,好在傅少爺親自幫你做手術,撿回一條命,你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裡,等你好了之後,我再送你回家。”
停頓了一下,他補充道,“你要是一個人住在家裡,沒有人照顧,我怎麼能放心呢?你是我的師妹,難道你還擔心我還會害你不成?”
他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受傷之色,千影無奈,淡淡道,“不是。我只是覺得太麻煩你了。”
“這有什麼?”鬼剎忽地又高興起來,笑道,“我是你師兄嘛,照顧你是應該的。我們出道這麼多年,一起經歷過多少風風雨雨了,你救過我,我救過你,要算那些人情,兩雙手都算不過來,你只要安安心心住在這裡養傷就好了。”
“那好吧。”她沒有再推辭。
鬼剎平時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不苟言笑,單獨相處了一天,她發現他其實很愛笑,笑起來也很好看,爽朗,豪氣,充滿了男子漢氣概。
唔,他話也很多,喜歡唸叨她,比如吃飯吃得太少,比如不許她下地走動,不許她洗澡洗頭以免她弄溼傷口,她覺得身體都發酸了,不洗難受,豎起手掌保證不會弄到傷口,他還是不允許。
他跑到浴室鼓搗半天,端着一盆熱水,拿着一條毛巾出來了,說道,“我幫你洗頭洗澡。”
雖然他們是師兄妹關係,但是,她失憶了,對他並沒有同門感情,他對於她來說,頂多算一個普通朋友,讓一個普通異性朋友幫忙洗澡洗頭?瘋了吧?
她毫不猶豫地拒絕。
“這樣吧”鬼剎退讓一步,說道,“我幫你洗頭,然後你自己擦身子。”
“我自己洗頭,自己擦身子。”
“不行,你傷在胸膛上,長時間趴着,會受不了的。”鬼剎板着臉,嚴肅地教育她,“我照顧你是出於同門之誼,你不要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
“可是……”
“沒有可是,師父去世的時候,讓我好好照顧你,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師父?”
他就像唐僧一樣,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念叨,千影受不了地皺了皺眉,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好了,我知道了,你幫我洗頭。”
鬼剎滿意一笑,眼底閃過一抹得逞的精光。
他扶着她躺在牀尾,頭部懸空,長長的頭髮從牀尾垂下,他將水盆放在她的腦袋下方,將她的長髮浸入水中,他蹲在牀前,動作溫柔地按摩着她的頭皮,用洗髮水清洗着她的頭髮。
修長的手指在她的發間穿梭,略顯粗糲的手指在頭上按摩,揉捏,頭皮有種癢癢的感覺,記憶中,她還是第一次跟男人有這麼親密的接觸,雖然臉上的表情依舊平靜,但耳根卻有些發熱,心裡還有種異樣的感覺。
她手指抓了抓身下的牀單,淡淡地說道,“你能不能快一點兒?”
她是不希望這種親密的行爲持續太久,鬼剎卻誤會她脖子酸了,畢竟保持懸空的姿勢,其實是很累的,他連忙說道,“快了,再撐一會兒。”
說完,他以最快的速度替她洗完頭,然後用乾毛巾將她的溼頭髮包裹起來,扶着她坐了起來。
見他伸出雙手拿她頭上的毛巾,她連忙說道,“我自己擦吧。”
“你乖乖坐着,別動,小心牽扯到傷口。”鬼剎不顧她的反對,堅持拿起毛巾,動作溫柔地替她擦起了溼頭髮。
待頭髮不再滴水,他又拿來吹風機,一邊用吹風機烘吹,一邊用手指梳理她的長髮,修長的手指在髮絲間穿梭,那種酥麻的感覺又冒了出來,她抿着脣,微微低着頭,耳根處已染上淡淡的紅暈。
“頭髮已經幹了。”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同時鬆開了她的髮絲。
她微微鬆了口氣。
“我去換一盆熱水來,你待會兒自己擦洗身子。”
“好。”
千影擡頭看他端着水盆走向浴室,眼裡涌動着複雜的神色,他對她很好,她也感受到了他對她的感情,只是,在記憶沒有恢復,在她還沒搞清楚自己對他抱着什麼樣的感情之前,她不能做出迴應。
他打來熱水,將乾毛巾浸溼,擰乾,然後遞給她,說,“我先出去了,就在客廳,有什麼事就大聲叫我。”
她接過毛巾,微微點了點頭,“好。”
房門輕輕關上,室內一片寂靜。
千影將被子掀開,走下地來,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是一件女式棉質睡衣,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應該是鬼剎幫她換的吧?那他豈不是看到了她的身子?
千影解鈕釦的手指一僵,默默地站立半晌,忽而自嘲地勾了勾脣,自己是殺手,多次在生死線上掙扎過,有不少男醫生替自己做過手術,就把鬼剎當做照料自己的醫生好了,拘泥於小節做什麼?
她將睡衣褪下,看到胸膛上纏繞着一圈圈的紗布,她面不改色地拿起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身體。
擦完身子,剛要穿衣服,就聽到鬼剎的敲門聲,“千影,洗完了嗎?”
她手下動作加快,扣着鈕釦,“等一下。”
“好,你慢慢來,彆着急,仔細傷口。”
片刻之後,千影穿戴整齊,說道,“進來吧。”
鬼剎走進房間,看到她站在牀前,衣服理得整整齊齊,剛剛洗過的長髮披散在肩頭,柔和的燈光打下,將她清冷的面龐勾勒得柔和了幾分。
他心頭一跳,忍不住想起她受傷昏迷那會兒,他幫她將衣服褪下,無意間撇到她高聳的胸脯,那個時候,他心急如焚,擔心她的傷勢,沒有時間瞎想,現在,有空閒了,看到她嬌美的臉,就忍不住想到那一幕。
千影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到桌前,伸出雙手去端水盆。
鬼剎嚇了一跳,連忙快步趕來,“快放下,我來端!”
千影停下動作,回頭看他,臉上帶着一抹無奈之色,“我已經沒事了。”
“那也不行,萬一牽動了傷口怎麼辦?”鬼剎黑着臉,不肯妥協,動作飛快地趕來,將水盆從她面前端走,一臉嚴肅地說道,“你現在給我躺回牀/上去,好好休息。”
千影眉頭微微一蹙,“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躺着,受傷的人,沒有資格講條件。”鬼剎虎着臉,語氣透着不容置疑的強硬。
千影無奈,只得躺回牀/上。
鬼剎將水盆端回衛生間,整理妥當之後回到臥室,看到千影百無聊賴地躺在牀/上,望着天花板發呆,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小時候的事情,目光瞬間柔和起來。
“很無聊?”他坐到她牀前的椅子上。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是很無聊,是無聊得快死了。”
他板起臉教訓她,“不許說死字!”
“……”她懶得理他。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他深深地望着她,她百無聊賴地望着天花板,氣氛有點奇怪,有點說不出的曖昧,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輕笑出聲,磁性的聲音溫和極了,“還記得我十一歲,你九歲那年,師父爲了訓練我們的生存本領,將我們扔到了深山裡面,讓我們在沒有食物,只有一把匕首,一個打火機的情況下生存一個禮拜……”
千影突然轉眸看他,聽他講述小時候的事情。
“太陽落山了,我們兩個小孩子站在深山老林裡面,聽着豺狼虎豹的咆哮聲,我以爲你會嚇得哭起來,正想安慰你,你突然轉過頭來看着我,一臉認真地說,‘你要是害怕的話,可以抓住我的手’。”鬼剎笑了起來,英俊的臉,因這燦爛的笑容更加有魅力,讓人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好心情所感染。